已经到了正午时分,天气逐渐炎热起来,不过山中的密林却将阳光狠狠地拒之门外。树荫下,一个少年和一位女子面对面坐着。女子正一手收起裙摆,一手往脚踝上抹着药膏,而少年,却东瞅西望,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他终于憋出一句:“祝姑娘,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你,这药似乎很管用。”
“那当然,这是我爹教我配的,药材都能在山上采到,不过,我也就认识这么几种药材,呵呵……对了,”云遥取下背上的包袱,打开后取出一个牛皮水袋和一张脸盘大的烙饼,“到晌午了,肚子也该饿了吧,这饼是我做的,很干净,你将就着吃点。”说完一并递了过去。
“你还真是什么都会啊!”雨蝶双手接过,张开殷桃小口,慢慢地咬着,本以为这样的大家闺秀,肯定会吃不惯的。不过,至少从神情上看,没什么不对。云遥便也放下心来。
“对了,祝姑娘,这山上人烟稀少,你怎么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
“我,也是上山来采药的。”
“采药?你家里有人病了吗?”云遥大声问道。
“是我。”
“啊?”这一个字更大声了。
“不用惊讶,我从小体弱多病,前几天从医书上看到一点偏方,现在只差一味药材,便来采一株回去试试。”雨蝶淡淡地回答道。
“那也应该,让府里的下人来吧,若不是什么珍稀的药材,镇上的药铺也能买到。”
“佣人太粗心了,我怕他们,会白跑一趟。”雨蝶答道,“最重要的是,我也很久没有出来走动了,一直被关在家里闷着,好不容易有了借口。”
“这样啊,呵呵……是什么药材?”
“它叫‘鸢尾‘,有活血、祛瘀、解毒的功效,长在高山上的灌木林缘,所以我想,这座山峰可能会有。”
云遥突然站起身,抖了抖身子,一脸正气地说道:“那什么……鸢尾,长得什么样子,我上山去帮你采下来。”
“不麻烦了,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这里距山顶,已经不远了。”说着,雨蝶也站了起来,“而且鸢尾,没那么好辨认。“
“那我保护你,山上可能会有些毒虫野兽什么的。”见自己被婉拒,云遥脸上露出一丝失落,好在这一次,雨蝶同意了。
“那就有劳……牧公子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称呼来,叫牧兄弟?叫小哥?似乎都不太妥。
“没关系,举手之劳!”
两人一起走上了山道,一路之上,奇峰、幽谷、秀水、险壑,万般美景皆收眼底。一人一路上走走停停,似已深深着迷于这人间仙境,她,究竟是来采药,还是来散心的?而另一人,或许早已看惯了吧,令他无法平静的,不是这风景,而是,身边的人。
来到山顶,却见远处的峰峦,早已被云海淹没,只有山头如海上孤帆一般,若隐若现,因为云海时而静若湖水,时而汹如波涛。
牧云遥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安静地坐下来。可是,云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美?以前怎么没有发觉呢?难道……只因为这次不是一个人?看来是这样,不过可惜,还不够美,要是她能坐在身边,就好了。
等等!这是真的?
“你看,”雨蝶在一旁坐下,理了理长长的裙摆,伸过几株蓝紫色,花瓣像蝴蝶一样美的花,“这就是鸢尾。”
“这么快就找到啦,你真厉害。”云遥道。
雨蝶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一笑,将鸢尾缓缓地收入袖中,这样直白的奉承,叫人如何回应呢?此时,一阵大风吹过,扭头望去,云雾飘散,绝美的画卷在眼前铺开,飘散的白云不再是海,而是对对蝴蝶,围着山峦,翩翩起舞,此情此景,巧夺天工。
云遥也不再说话了,一会儿看看云,一会儿偷偷看看她,此时此刻,要问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什么,恐怕莫过于让时光永远停下,不再流走。
然而,就在他们沉浸于这良辰美景之时,危险也悄然而至。一条尺余长的青蛇借着草堆的掩护缓缓前行,慢慢地靠近他们,云遥刚好扭过头,却见那青蛇突然一口扑来。
“躲开!”他一把将雨蝶推开,自己的右臂却被青蛇狠狠地咬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挣脱。不过他没有给这个畜生喘息的机会,强忍住剧痛一脚踩下去,令其无法动弹,接着左手抓起蛇尾在空中打旋,顺势将蛇头向一旁的岩石使劲撞去,连撞了几下之后,奋力一扔,把这家伙扔进了云海之中。
“也不知道这蛇有没有毒,不过按老爹说的,准没错。”云遥举起右臂吻住伤口,将血吸出来吐在地上,反复几次之后,才静下来开始喘息。可不到片刻,他突然想起什么。
“祝姑娘!”人呢?刚才那一把不会将她推到山崖下了吧,不可能啊,这儿离崖边少说还有三丈远,可是,她去哪里了
“我在这里。”扭头一看,雨蝶竟出现在了身后,手里握着几株草木,看样子应该是花,但却没有盛开,只是含苞待放。雨蝶走到云遥的身边,轻轻剥开花瓣,拾起一片,用玉指轻揉,然后放在他被咬伤的右臂上。
“这花名为‘夕颜’,有解蛇毒之功效,方才采药时看见了它们,也不知那条蛇有没有毒,不过这样做,稳妥一些。”雨蝶轻声细语地说道,心中带着深深的歉意,毕竟原本会被咬伤的人,是自己。
可这一句,却已让牧云遥悬着的心,放下了。不仅放下,还体会到一股令人快要融化的温暖,和沁入骨子里的柔情。
“没事,我小时候被各种各样的蛇都咬过,像这样吸一下就好了,呵呵……”云遥笑嘻嘻地答道,生怕雨蝶再看到他疼痛难忍的样子而自责,不过涂了这花瓣,确实舒服了一些。“对了,这花怎么没有开啊,是还没到季节?”
“夕颜,又叫月光花,只在夜晚盛开,你看,它的花瓣形似满月,故而得名。”雨蝶道,“书中记载,它黄昏绽放,翌照凋谢,悄然含英,阒然零落,如浮游一般朝生暮死……你今后有机会,可趁着月色明亮时登上山顶,看看这百花齐放的景象。”
“很美吗?”
“应该是,可我从没见过,要是太阳落山时我还没回去,我爹会发怒的。”
“你会怎么样?”
“我倒没什么,可下人们就要受苦了。”
“夕颜花”云遥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忍住了。请她不要走,留下来一起看今晚的夕颜花?别做梦了,醒醒吧。“好,我有空,一定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