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睁开眼时却是个纯白的世界。
算上前世,这应该是叶玄烟第三次到达这里了。没有清风,没有尘土,在这个无垢的世界里只有一位始终穿着淡蓝色束身的连衣百皱裙的少女。
她的雪发,这次令叶玄烟感受到一股孤寂。
“醒了?”发现他醒来,伊特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如此也算是没事了……”
她的话语透露一股欣慰,一直在叶玄烟身旁自语道,“你昏迷的那会儿我释放了一股灵威,所幸被你师傅察觉到了,不然怕是我两都要共眠于那了。”
伊特的话带着几分嬉笑,可她的轻松对于叶玄烟来说却是沉甸甸的。
“抱歉。”
伊特摇了摇头,道:“你这一世的经历才算是完整的,毕竟自身的蜕变需要危机来刺激。看来我也需要尽快积蓄力量了,可不能让你的前世重演。”
伊特的话让叶玄烟隐隐有些难受,还没开口,他就发现这个纯白的世界边缘开始崩坏。
“呀~好困啊!终于可以休息了。”
伊特伸了伸懒腰,这成了叶玄烟最后见到的画面。
……
片刻后,一种虚脱的无力感席卷四肢,叶玄烟就这么静静地躺着。当睁开眼睛的时候,迟钝得都没有注意到眼前的光线并不像之前那么昏暗了。
“嗒嗒嗒”的一阵脚步声,也不知道是谁跑了出去,叶玄烟侧头望去,可是那里只剩下一张古旧破败的木桌,以及上面放着撘了巾布的铜盆。
好累啊,累……想闭目再次休息的瞬间,他突然就像是被金星砸到脑袋般注意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诶?!”毫不顾忌现在虚弱的状态,叶玄烟挣扎着想起坐起身来。
“诶~别动,再躺上一会儿。”这时参机走了进来,连忙制止了叶玄烟的动作。
“师兄?”
“嗯,之前给你换过几次血,你现在还很虚弱,静养一段时间吧,等会儿血气散的功效发挥后你才可以下床。”参机将他安顿好又把叶玄烟脚上那薄薄的棉被往上拉了拉。
“对不起了,都是师兄的错,让你受苦了。”参机随即脱口而出,话语里满含愧疚。
“没事的。”叶玄烟反而安慰地笑了笑。的确是该笑呢,毕竟死里逃生了。
伊特估计要沉睡好一段时间,看来必须让自己尽快强大起来。叶玄烟道:“对了师兄,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僵尸的事处理完了吗?”
“我也说不出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不过僵尸的事师傅已经处理完了。哦,还有件事。”参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随即说道:“师弟啊,你昏迷了两天,一觉醒来你也是师兄了!”
“诶?”
比起激动的参机而言,叶玄烟的面容上透露更多的是不解。“什么啊?”
参机忍不住打了一下床榻,“本以为师傅收你已是做关门弟子了,谁料到今天他老人家又收了个徒弟啦!”
“哦,不就是收了个徒弟嘛,有必要这么激动吗?”叶玄烟觉得很无语,师傅收徒不是很平常的是吗?
“不是啊,唉,你当然是不知道。你想想,师父他成名已有一千多年了,这期间都是在寻弟子,我自襁褓以来就跟着师傅,十多年里想拜师傅门下的无论是皇宫贵族,市井dì pǐ,仙道世家还是同师傅关系好的武域南山里的同门,师傅都拒绝了啊!这,这个星期就一下子收了两,我能不激动吗我。”
“师傅看中的是资质还是心性?都不对,或许是师傅已经不想等了所以降低了收徒标准吧。”叶玄烟细声推测道。
“有可能,对了,你猜是个师弟还是师妹?”参机那韵味十足的笑容好像就是dá àn。
“师妹。”
“你怎么知道!嗯,不过是猜对了,就是张老翁的孙女,说起来那个孩子有些特殊。”参机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师弟你应该不是以貌取人的家伙吧?”
听到师兄这样问叶玄烟不由得纳闷起来,同时心中也不禁对此思考。“你是说,那个兜儿的烧伤很严重?”初次进村时,叶玄烟还是十分留心了张老翁所说过的话,所以他立马就想到了这个dá àn。
“不是,烧伤这种小伤师傅分分钟就能治好。我说的特殊……”参机不由放低了声音,“那孩子是天生的天瘴之体,从张老翁的介绍推断,她的母亲就是因为她才难产的。”
天瘴之体是什么叶玄烟哪里听过,不过听起来不是个什么好的体质。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嗯,一,刚刚对你说的情况必须对她保密,她现在只是带病之躯。二,她的左臂有些特殊,等会见到她的时候绝不能露出惧意,恶嫌等等不友善的表情,要记住,她是个善良的孩子,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都是她在照顾你的,她可算得上是你的恩人,所以请不要伤害她。”
参机的话久久萦绕在耳,这么说,在我醒来的时候跑出去的人就是她了啊。
叶玄烟又补了一觉,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可以下床了,虽然没有像以前一样能运动自如,但是只要不做剧烈运动应该就不会有眩晕感了。因此,他就在参机的指引下去了这村的后山,去单独见一见他的这个师妹。
说起来,这个名叫蔸儿的小女孩也不是一般地可怜啊。父亲在她还没出生就意外地在林中死于虎口,母亲也因为难产而亡。偏偏她这个女婴身上有着大片令人恶心的“胎记”,令见过的人都不由脑海里浮现出了传染性皮肤病之类的猜忌,所以甚至没人愿意施舍母奶给她……最终她还是张老翁用着家中的黄牛奶奇迹般得喂大的。
随着她的渐长,连张伯都不再相信那个恶心的肤质是“胎记”了,因为它在逐渐扩大。
到如今,那样的外貌都覆盖了她整只左手,左手也因此变得畸形难看。即使张伯让她每日缠着麻布予以遮挡,但是不甘寂寞的小孩怎么容易克制住心中拥有朋友的愿望,也因此她有着一段悲伤,痛苦的回忆,令她脆弱不堪,封闭了自己的身心,不敢再接触张伯以外的人了。
村里人也因为这个的缘故渐渐疏远了他们爷孙两人。
此后,一只独眼,鬼面,魔躯,半人半鬼的妖怪成了村子里其他人的闲谈。有时独处的阿蔸,也没少受村里同龄人的欺凌。总之,在他人的眼里,她就是个异类。
“说道底,这山头这么大,有可能遇到吗?”叶玄烟寻找了半圈无果,不由嘀咕道。伊特也因为之前在地下宫殿里持续释放灵识而虚弱地沉睡了,不然就可以再让她帮下忙了。
原地转了一圈,叶玄烟认定了一个方向,或许是命运如此,结果,他们还是相遇了。
叶玄烟眼前,在不远处有着一个小小,小小的身影。她步履蹒跚,托着一个装满了大半木材的箩筐。左手缠满了布带,也不知道缠了多少圈,看上去比她那娇小的右手大了三四倍,与她那小小的身影反衬得格外刺眼。
关于她的传闻参机都告诉叶玄烟了,真实情况也知道的一清二楚。终于叶玄烟调整好了心态,小步跑着跟了上去。
“嗨,你好,让我帮你吧。”叶玄烟用着自己认为最爽朗的语气搭讪道。
听到了他的声音,阿蔸回头后仅仅像是瞥了一眼,又立马把头转了回去。
那昙花一现的一幕烙印在了叶玄烟心中,面黄肌瘦的脸色但是五官还算精致,这是叶玄烟的第一映像。
应该是师傅帮她治疗了烧伤同时让她的右眼又重见光明了,并不是独眼。不知道她之前是怎样的,叶玄烟又不愿去想,因为这对眼前的女孩而言太过残忍。
“很重的吧?让我帮你。”再次带着笑意扮演着爽朗无比的形象出声道。
随着叶玄烟走近,阿蔸也像是受惊的小兔一般丢弃了箩筐疾步走远,但又不是逃掉,而是始终与叶玄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应该是长期被人排斥,已经让本该童真快乐的她变得内向而怕生了吧。
“你不用害怕,我是你二师兄,以后由我陪着你。”叶玄烟信誓旦旦地表明了身份开始套近乎。
阿蔸本是一直低着头,但是听到师兄后估计是想起了师傅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叶玄烟一眼,过来许久,才声音微弱地说出话,“你……你病好了?”
“哈啊,你看我现在不是生龙活虎的嘛。”
“师傅说……我的病是有传染的……即使这样……你……你也愿意陪着我吗?”
“当然会啦,第一,你是我唯一的师妹。第二,师傅是很强大的存在,相信你的病难不倒他的。传染什么的别人或许会担心但是我可不用,哦,参机那家伙也是,就是你大师兄。”
也不知道阿蔸听完后是怎样的感觉,那孩子已经把心封闭起来了,似乎没有任何反应。但,叶玄烟知道阿蔸已经接受他了,因为她已经不在躲避自己,虽然始终刻意与自己保持着一定距离,但没拒绝让自己帮她拖着箩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