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兴奋,或是不安,怀揣着难以名状的情绪的叶玄烟一宿未眠。
自从和叶林夕分别后,他就一时兴起地爬上了屋檐静躺在房屋的瓦砾上。惬意地看过了昨夜黑幕里明亮的繁星;看过了由深转浅淡蓝色的清晨里仍然发亮的三两颗星星;看过了金光探头,已白的东方出现的第一缕晨光。
一切,皆如往昔,平静,安宁。
“我本来……就像是空降而来的啊。”叶玄烟心中渐渐升起一丝落寞。
是啊,无论发生了什么太阳都会照常升起,明日叶家堡也会照常运转,市集也会照常聚散,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将唯独没了他叶玄烟自己。
“如我现在这般唯一会在心里产生落寞的,也只有叶林夕了吧?可惜了,都没有回叶家村拜别母亲和父亲。”
的确,来了叶家堡都有十多天了,如今都没有回去过……不过也罢,回去了也是匆匆一别,徒添伤感而已。即将远去的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向林烟絮开口说道这事。
“喔~早上好。”伊特像是刚刚苏醒,传来的信息也是含有几分睡意未泯的味道。
不过在她通晓了叶玄烟的记忆后,顿时清醒了几分。“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嗯。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精神很好的。”这样说着,叶玄烟从屋顶瓦砾上跳了下来,又要开始在庭院里练习擒拿式了,这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虽然一夜未眠,却从他身上看不到一丝一点儿的倦怠。起式,收式,如同以往,出招,收招,更甚往昔。七日来的清晨里,院子里的景象一直在如此反复……
在叶玄烟的心里此时此刻只有他自己在动,其他的,院外的,都是静态的。能够瞬间就进入了专注的境界,也难怪能突飞猛进!
然而时间在专注间悄然逝去了……
“玄烟~该吃早饭了!”屋内传来了姑姑的声音,原来时间已经过到了这会儿了。
屋内,叶天德端正的坐在中间,姑姑在一旁添粥,而叶玄华在另一旁狼吞虎咽着。
“三弟啊,你今天什么时候走?二哥我还是很想送你的。”叶玄华一身甲胃,似乎加入了叶家军会挺忙的,因为他每日都有出勤的任务。
“不用了二哥,你早上还有任务吧?我也还不知道师傅什么时候会来呢,没事的。”
“嗯,那二哥就提前说了哈:一路平安,早日回来哈。”
叶玄华嬉皮笑脸地说了离别的八个字让叶玄烟忍俊不禁,不过其中又包含了他深深的祝福,热心肠又体贴的二哥,告别的方式还真不让人伤感呢!叶玄烟早就把他当亲哥哥看待了。
林烟絮不在,姑姑叶德馨就充当起了母亲的角色了,“玄烟啊,这里面有一些给你换洗的衣服,还有些银两,这样出门在外也方便一点。”
这青黑色的布包裹虽然不算大,却是装得鼓鼓的,一处生硬重实的地方应该就是姑姑放的银两吧。
“谢谢姑姑。”
“说什么谢呢,你来叶家堡也有十多天了,却只在我这里待了个零头数目,我都觉得自己做的都还不够好呢。”
叶德馨的话间都还带着一股酸意,真是令叶玄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
“真的很感激姑姑了,我出事后姑姑立马就叫二哥来寻我,这份关心,这份关心令我真的感觉很温暖。”
叶玄烟不假思索地说出来了心里话,连他自己都刚刚才察觉到原来眼前这个温柔的妇人——他的姑姑,也是如此在自己心里占据了重要的地位。这一世,有他们真是自己的xìng yùn。
“好啦好啦,姑姑不生气了可以吧,看把你弄得都委屈得快哭了似的。”叶德馨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哪有……”根本不是什么委屈,是等会儿会分别才让眼泪不听话的。
当然,这些话叶玄烟并没有说出来,而是突然也狼吞虎咽了起来,想以此压抑住心中的伤感。他明白了,这份情,就是那天伊特所谓的伤心。原来,不仅仅只有痛吊亲人逝去的伤心,还有离别远去……
对坐的叶天德只是神情复杂地看了叶玄烟一会儿,没有什么语言。沉默地吃着桌上的米粥与煎饼,神色无光得是在思考着什么吧。
早餐,或许是最后一顿在这里吃的早餐了。叶玄烟吃的很多,都让自己的肚子像是刚刚的那个包裹一样再也塞不下任何东西了。
若是师傅下午才来的话,那还能吃的上一顿午饭呢。叶玄烟静坐在庭院里屋檐下的木板走廊上,青黑色的包裹也在旁边,就等那白须老者来了。随时来,随时走。
对哦,林夕姐也说要来送我的,应该会带点离别礼什么之类的吧?想想那个小妮子,叶玄烟就禁不住心中的喜悦偷乐了起来。
昨天,是他和她的生日。昨夜,是他铭刻于心的时段。
清凉的晨露悄然消失,叶玄烟也同早上一样狼吞虎咽地席卷了午饭的餐桌,之后坐在了上午一直坐的地方。
或许,最漫长的就是怀着期待却在等待吧。明明下午的时光才刚刚开始,叶玄烟却已经忐忑不安起来了,乱糟糟的话语也开始像跳蚤一样在脑海里蹦跶着。
师傅怎么还没来,是不是已经把他给忘了?林夕姐怎么也还没到?昨天不说要来的嘛,若是比师傅来的晚的话那可就白来了啊!是师傅突然有事来不了了?还是因为两天前自己的任性惹得他的不满,自己已经丢掉了这份机缘,那天的言语是白须老者故意要放他鸽子的……若真如此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
“玄烟,不如睡一觉吧。”感觉要陷入崩溃了,这会儿突然响起了伊特的声音。“睡着了,再等到醒来的那一刻,就没有这般的等待了。”
对哦……到时候……到时候无论怎样都不会像现在在这里荒废时光了。不会乱想,不会踌躇,踏踏实实的,也是条变强的道路。
真是昨夜一宿没睡,叶玄烟躺在了光滑的木板走廊上顿时睡意难阻。不久,就渐渐地失去了意识。
这个时间段也不会有人来打扰,鸟鸣从庭院树梢传来,阳光轻轻洒下,这一定是最后一次体会这里,这时的环境了。
“喂,喂,起来了,该起来了!”还未回过神来的叶玄烟被粗暴地踢了两脚。背部的疼痛让叶玄烟觉得很恼,可刚想发火眼前看到的人却是墨衣少年,就顿时没有了脾气。
“师……师兄。”
“别叫的那么亲热,还没通过师门考核你是不是我师弟还难说呢。快走啦!师傅都等你多时了。”墨衣少年似乎很是生气,对叶玄烟的语气丝毫谈不上客气,甚至还有几分刻薄。
也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但是这会儿叶玄烟哪会把对他的不满表现出来,只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了他的后面。
出了门,便见到了自己期待的身影。白须老者还是那般仙风道骨,气势超然,在叶天德,叶德馨旁边显得格外醒目。
不久,一一和亲友完告别后叶玄烟就怀着叶林夕没来的失落踏上了白须老者的凌空剑。
“林夕姐……”叶玄烟的目光遥望着叶林夕家的方向,但是久久都没有见到那小巧的倩影。
失落的他,不甘地握紧了双拳,使得那小巧的倩影在他心中更外清晰,“不用三年我就能回来的,等我。”
直到剑穿云霄,眼中的景象只有落霞与浮云,叶玄烟才压下了心中的伤感。
御空飞行,俯看鹰飞,白云撩耳,与天争高!这是强者的骄傲!叶玄烟在凌空剑上渐渐兴奋了起来,观察着这他所憧憬的一切。
“师傅,你要带我去哪修行啊?”
笔直地站在剑尖处的白须老者,此时更是拥有凌驾于万物的超然之感,麻衣白袍于风中猎猎。“参机,你来告诉他。”
“是,师傅。”
只见墨衣少年淡漠地走到叶玄烟面前,语气冰冷地说道:“师傅要带你去的地方是……地狱。”
叶玄烟还处在兴奋的喜悦中,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就在他还楞在原地的时候伊特也突然发出警告,“小心!”
但是还是晚了,墨衣少年轻轻地双手一伸,叶玄烟就被推下了凌空剑。从万米的高空中坠落,对于如今的叶玄烟而言真的算是要坠入地狱了。
“啊~”叶玄烟如同炮弹一样待着破空的响声在天空中驰骋,穿云射雁似得迅猛难当,高速的运动状态早已经超出了他现在的躯体所能承受的极限。
充血,眩晕,七窍流血,还未撞击在地面之前,叶玄烟就已经濒临昏死的状态了。
死亡,并不可怕,何况是对他这种已经死过了一次的人。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白须老者要害他,为什么以这种方式了结他,重活一世的xìng yùn,就这么没了吗?但不甘的他只能像是遭受了无妄之灾的蝼蚁般无力而竭力地嘶吼:为什么?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