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和煦处处花开,陈枫牵着黄淇的手二人并肩走在这一望无际的花丛当中。
此刻天朗气清,这鲜花盛开的地方除了他俩就再也没有其他的人了,二人嗅着那阵阵花香笑着手挽手向前跑去,可无论跑到哪里只要站住身子周遭又是一片娇艳的花朵。
天是那般蓝,云是那般白,黄淇又是那么的美,握着黄淇柔荑般玉手陈枫感觉自己是那么的幸福。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股腥味扑鼻而来,陈枫站住脚步不再向前,而黄淇皱起眉头脸上笑容也是不见。
天空白色云团被墨色黑云所取代,狂风骤起刮得千百花残。而四围此时又有暗黑色的海水涌来,那海水之中游着无数的鲛人,他们面色狰狞手拿骨刀,发出了凄惨尖锐的叫声。
陈枫很是迷惘,他一时还想不明白本是美好的一切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想要拉起黄淇的手赶紧逃时,却发现身遭尽是些凶恶的鲛人哪还有什么黄淇啊,而自己想要拔剑御敌,可身子只一动就觉撕心裂肺般的疼。
“啊,疼死我了。”
此时的陈枫感觉自己全身的骨头似是都被人狠狠地砸断了那样,这疼痛让他无法忍受。
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可顿觉光线刺目,看一切事物都是白花花模糊不清,隐隐约约看到身旁像是有个人站在那儿。
“师弟,你醒过来啦。”古阳看见陈枫睁开双眼,俯身关切问道。
又过了一会儿陈枫才能看清东西,他发现自己现在躺在一张床上,身前那人正是师兄古阳,而古阳身后负手而立的竟然是师父三连子。
“师兄,这是在哪啊?”
陈枫此时嗓子肿痛,咽口吐沫都疼得厉害,一句话说的是断断续续,勉强说完之后又不停地咳嗽。
“我们现在在古丘山上的一个村子里,东海海水泛滥,沿海附近的村庄都被海水淹没了。”说到这时,古阳心中悲痛眼中闪烁着晶莹泪光。
村子被海水淹没了,这句话说来轻巧,可细想一下那些不能像修真之人御剑而飞的普通村民又怎么能在滔天巨浪中幸存下来呢?此番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因此而丧命,可招惹鲛族之怒的并不是他们啊,无辜的弱小者总是会因强者犯下的罪孽而遭殃。
“黄淇她还好吧?”陈枫看着师兄古阳轻轻问道,面带期寄盼着古阳能告诉他黄淇安好。
可古阳欲言又止,长叹一声后只是摇了摇头。
“哼,让你下山是去谈情说爱的吗?”三连子冷声道,“那个合欢派的女孩已经死在鲛人骨刀之下了,我并没有救她。”
“噗。”陈枫吐出一口鲜血,他看着三连子泣声说道:“师父,你为何不救她啊?”
“没出息的东西,你看你现在像个什么样子,我明月宗养你这么久就是让你去殉情的吗?回山之后你就给我老老实实的待在明月峰上,三年之内别想着能下山了。”三连子说完这句话转身就走了出去。
陈枫躺在床上看着屋中横梁,眼泪只是不住的流下。
“师弟,师父说的乃是气话,你心中不要怨恨师父。合欢明月一脉相承,若是能救那合欢派弟子,师父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当时情况实在是太过凶险,为了救你师父也是受了伤呢,那个女孩师父他老人家实在是有心无力了。”
陈枫轻轻道:“师兄我知道了,你让我一个人待会吧。”
“嗯,你好好养伤吧,不要乱想了。”古阳说完这句话转身也是走了出去。
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啊?师父如此高的道行,那些鲛人怎么可能奈何得了他呢,既然能救我又怎么可能救不了黄淇?一定是他不愿相救!唉,我在想些什么啊,师父又怎么可能见死不救呢。古阳师兄说的对,明月宗合欢派一脉相承所学皆是道祖法术,师父没有理由不救道祖徒人啊。要怪也只能是怪自己道行不济,连自己心爱的人都无法保护。
从今以后我陈枫也要做一个强者!
正在陈枫暗下决心要好好修炼成为一个强者之时,院内却忽然有人高声喊道:“陈枫,你给我滚出来,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啊,怎么像个缩头乌龟那样不敢见人了?”
这声音陈枫很熟悉,是自己那个好朋友王辉的声音,可听王辉此言似是心中有着无穷的怒火,他应该也是得知了黄淇的事情才找过来的吧。
陈枫想要从床上坐起,可刚试了一下,肋部被鲛人骨刀伤得很深的伤口又是撕裂了。鲜血渗透了裹着伤口处的白布,他只好又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王辉背负长剑迈步走了进来,看见陈枫这幅模样王辉冷笑道:“你怎么还活着啊?你不应该去死吗?当初不是说要和黄淇同生共死?那些誓言只是你用来哄骗人的吗?”
陈枫不敢去看王辉,想起黄淇他又是流下两行清泪。
“哼,朋友一场,我来帮你实现当初许下的誓言吧。”
王辉身后长剑出鞘,他拔剑在手向着躺在床上的陈枫就刺了过来。
可就在这时王辉突然感觉像是有一股巨力在身后拽住了自己,自己竟然无法再向前一步。正纳闷之时,一道劲气打来,握剑之手被这劲气划出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手中长剑无法握住脱手而出半插入土。
王辉回头去看,只见明月宗主三连子站在门外正冷冷的瞧着他,而古阳则是站在他的身后。
可王辉虽然知道这俩人是明月宗人,却并不识得这二人是谁。
“你们想要以多欺少吗?我可不怕你们。”
王辉弯身想要捡起掉在地上的那把长剑,可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他一口鲜血吐出弯下了腰。擦去嘴角血迹回头再看,三连子和古阳仍是一脸平静的站在门外,竟没有掐诀念咒自己就已被这二人伤得如此之重了吗?明月宗人的道行怎么会如此之高?可若不是因为陈枫,黄淇又怎么会死呢,我一定要杀了他为黄淇报仇。
陈枫这时说道:“师父,不要伤他性命。”
师父?难不成门外这人就是明月宗的宗主?怪不得道行如此之高。王辉吓了一跳,明月宗主在此看来今日自己想用脱身也是难了。可大不了去冥界陪伴黄淇,也省的她一人孤单。
“少假惺惺了,我如今道行不行,但总有一天我会来找你报仇的。”说完王辉抬起了右手,他右手中竟然握着一块绿玉,那绿玉是黄淇之物,陈枫身上也有黄淇相赠一模一样的一块绿玉。
“再见此玉,就是你死期到了。”
王辉捡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夺门而出。在三连子和古阳身边跑过时,那二人竟瞧也不瞧他一眼。
王辉冷哼一声向外跑了出去。
古阳看其跑出了院子,又侧目看向身边的师父三连子。
三连子摇了摇头,道:“算了,一个只会说大话的废物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的,让他去吧。”
陈枫再听到王辉这个名字已是三个月后了。
那天三连子正在明月大殿为古阳和陈枫讲解道义,忽然有守山弟子来报说山南道宗的掌门求见。
三连子本不想见他,可无奈这山南道宗虽小却也是道祖传人所创,细说起来与明月宗还有些渊源。想到这里,三连子点了点头,让守山弟子带其来明月殿相见。
那山南道宗的掌门一头白发,岁数已是不小了。他自认和三连子同辈,来到殿上也不施礼,问三连子道:“三连子,我徒弟王辉现在何处?”
“你的徒弟来我这明月殿问我干嘛?我怎么知道他在哪啊。”
山南道宗掌门怒目而视,叫道:“你不知道谁知道?自从他去那古丘山找你们后就再也没回我山南道宗。三连子你老实告诉我,我徒弟是否已惨遭你们毒手?”
那山南道宗的掌门越说越气,最后竟然是手指三连子喝问。
三连子冷哼一声,走到山南道宗的掌门身前道:“你若是拿得出证据随你怎么说都行,若你只是妄加揣测却来我明月殿信口雌黄的话,那可就别怪贫道无礼了。”
山南道宗掌门闻言退后几步,脸上露出怯意不敢再言,一转身匆匆走下明月峰。
山南道宗虽然不是什么大派,可其掌门人老而不死,活得时间久了总会认识一些朋友。
王辉倒也着实被这掌门看重,为了寻找王辉这掌门去了很多宗派求人帮忙。他来到人家宗派又是哭又是闹的,一大把年纪了大家也不好意思不帮他,于是或多或少派了一些弟子帮忙寻找,而多番寻找之后,也终于是发现了王辉的踪迹。
有一樵夫进城卖柴之时,看到城门口围了一群人,他走过去问围观诸人是在看什么热闹。
有人告诉他道:“这是在找人呢,谁能帮他们找到这个人,你看桌上放着的那些个银两就全都送给他了。”
樵夫踮脚去看,只见两个修真之人站在那里,他们身边有一四角方桌,桌上放着许多大块的银子。
他好奇问道:“找谁啊,这人这么值钱呀,我将门前山上的柴砍光了也卖不了那许多银子啊。”
“看那,看见没,那不有画像吗。”顺着这人手指方向看去,樵夫看到了贴在高杆之上的一张画像。
画像那人剑眉星目,一脸刚毅。
樵夫是越看越觉眼熟,忽然想起来这人不正是前些日子自己在山上碰见的那个年轻人吗,那人当时还向自己问路来着。
“哎哎哎,我知道这人,我见过,我见过。”樵夫有些兴奋,他大声叫嚷着,一边叫一边往前挤去。
这城门前高杆下站着的那两个修真弟子,一个是山南道宗的弟子,另一个则是赤水堂被师门派来帮忙寻找王辉的弟子。
山南道宗的弟子听见樵夫的话后,急忙来到樵夫身边问道:“你见过这人?”
“是是,我前些日子在山上砍柴的时候看见过他。”
赤水堂弟子道:“你没认错吧,再仔细瞧瞧。”
“就是他,一点没错。虽然这画像上没有,但是这人脖子处有一块暗红胎记,没错吧?”
“嗯?是这样吗?”赤水堂的弟子看向身旁的伙伴,他也没见过几次王辉,并未留意过这些。
山南道宗弟子点了点头,道:“是的,王辉师兄脖子处的确有一块胎记。”
“这么说你真的见过他了,那他去哪了?”
“这个我不知道,他和我说完话人就不见了,我没看见他往哪走。”
山南道宗弟子问道:“他和你说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他就是问我去黑云山怎么走。”
“黑云山?黑云山是什么地方啊?”那山南道宗的弟子皱起了眉头。
赤水堂弟子道:“我也不知道什么黑云山。哎樵夫,黑云山在哪啊?”
“就在东边啊。”樵夫指着东方道,“东边有一座山整天黑云缭绕,我们都管它叫做黑云山。而且这座山被一条清水河所围,那条河就更是奇怪了,羽毛都在河水中浮不起来。”
“终日黑云缭绕的一座山?还被一条鸿毛不浮的河给围着,师兄我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
那山南道宗弟子点了点头,道:“我也这样觉得。哎,别动你让我想想。啊呀,哪是什么黑云山啊,那是塔拉山吧,樵夫你说的是塔拉山吧?”
那山南道宗弟子恍然大悟般大声叫道。
“什么塔拉山,我不知道啊。”樵夫被这人吓了一跳,怎么突然就咋呼起来了,什么塔拉山啊,我可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
“好像还真是塔拉山,王辉师兄要去塔拉山?”赤水堂弟子也很是惊讶。
“哎,你过来,那黑云山上是不是能看见什么寺庙啊?”山南道宗弟子问樵夫道。
“对对,是能看见佛塔、寺庙什么的,不过从没见过有和尚下山化缘。”
听樵夫这样讲,山南道宗弟子点了点头,看向赤水堂那弟子道:“师兄,我要回师门告诉我派掌门这件事了,如果王辉师兄真的去了塔拉山,那我们也不必再这般寻找了。”
塔拉山方四百里,为弱水所围。弱水河不宽亦不甚深,可却鸿羽不浮,飞鸟不过。
这座山终日为黑云所笼罩,据说山上有修真门派四鬼寺。
这四鬼寺很是神秘,虽能看到塔拉山上有庙宇可却从来也没见过一个四鬼寺弟子,谁也不知道这四鬼寺是不是真的存在。
而且塔拉山弱水环绕,修真之人纵使御剑行其上空,也会被一股巨力拽进这弱水河中化为血水。相传若想上这塔拉山就需得是碰见摆渡人才行。
传说曾有一村民被山贼烧毁家园杀死妻女,而自己也被山贼砍断双臂。这村民昏迷中醒来后,发了疯似的到处寻找山贼,可山贼们已是不见踪影。悲痛欲绝的村民来到弱水河时,看到一群鸟飞在这弱水上空后竟似一颗颗石头般掉进了河水之中。他想着自己失去了双手,活着也没法报仇只能是受罪于是想要投这弱水河自尽。而这时却看见一个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老翁撑船而来,那叶小船破破烂烂可竟能漂浮在这弱水之上。
那老翁划到这村民身前道:“我这么大年纪了还不想死呢,你这么年轻就不想活了吗?”
“我妻女都被山贼杀死,我也被他们砍断双臂,活着只能是受罪,还不如去下面陪她们呢。”
老翁道:“那你没想过报仇吗?你就这样死了,可那些山贼们不还是活得潇洒自在吗?”
“我,我现在都这样了,还怎么报仇啊。”村民跪倒在地,放声大哭。
“若想报仇的话就上我这小船,我带你去四鬼寺,只要你不怕吃苦受罪,他们就能教你怎么样报仇。”
“只要能报这血海深仇,我什么都不怕。”
这村民被老翁带上了塔拉山,过了三年他又下得山来。这人仅仅用双脚就踏平了众多的山寨,而有些山寨不乏曾在名宗大派修行者,可却不是这人一合之敌。
这人听到哪有山寨就独身前去,所向披靡,吓得山贼们纷纷下山种田,肆虐多年的山贼竟被他一人给铲除了。要知道他前三十年也只是一个只知道种地的庄稼汉那,而上四鬼寺仅仅三年还失去双臂的他竟变得如此厉害。一时间许多人来到弱水河边想要去那塔拉山修行,可却始终也没再见过那个摆渡人。
王辉据说也是被摆渡人接到了四鬼寺,想想王辉若是真上了四鬼寺修行距今也有一甲子的时间了。
在四鬼寺修行了一甲子吗?
明月峰云起云落。
陈枫在明月崖边倚着“不惰”那块大石头看着放在手心的两块小小绿玉回忆着往事。
想起往事总是会笑会哭会突然心酸落下眼泪,曾经以为会一起慢慢变老的那个她还好吗?
古阳走了过来,来到陈枫跟前道:“宗主,你找我啊?”
“师兄你还记得那年鲛人作恶吗?”
“记得啊,那年鲛族fù chóu,沿海居民尽数被海水卷入海中,而在海面上搜寻鲛人的修真之士也死伤无数。我们二人也遭凶险,幸好师父因你迟迟不归心生担忧而下明月山来,要不那一年我们师兄弟怕是也得遭殃啊。”
陈枫道:“师兄可还记得王辉吗?”
“王辉?那个据说是被摆渡人接上四鬼寺的人?”
陈枫晃动着手中的两块绿玉,道:“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从四鬼寺下山了。”
古阳道:“宗主,世人多以讹传讹,千年以来从没见过四鬼寺弟子,这四鬼寺怕只是个传说而已。”
“我也没有太在意啊,只是想起往事有些伤感罢了。而且他王辉纵使如今道行通天,可当年那件事与旁人无关,要报仇就找我一人来好了。师兄,我决定一个月后举办宗派大比,大比夺魁者即为我明月宗首席大弟子,下一任的明月宗主。”
古阳道:“师弟,你这又是何苦呢?”
“也是该有个继承人了,这样我就再也没什么可担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