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
据考证,人类直立行走大约开始于500万年前。
据考证,人类最早出现语言大约在5万年前。
据考证,人类最早出现字大约在6千年前。
如果把字的出现作为人类明进步的一个重要标志点,那么人类进化过程实在是太漫长了,字的出现仿佛就在昨天。
站在明的层面,站在人类这种非凡动物的角度,地球上所有的人现在都该稍稍停一下上的活儿,听我几句絮叨:我们现在可以用语言流畅地表达思想,我们现在可以用字随意在纸上写下自己的感受,各种语言和字都是人类的祖先通过一代一代的努力,经过一点一点的进化,以几百万年时间作为代价才演变而来,我们所熟识的明来的多么不易啊!地球上只有人类这种动物成为了高级动物。何不虔诚地面对人类的明,何必把金银、钻石之类没有灵魂的矿物质,把印着数字和图案、花花绿绿的纸张看的那么重呢,又何必把名利视为至宝,更何必刀光剑影,你杀我斗。应该庆幸我们远离了刀耕火种的愚昧年代,应该把智慧用在延续和发展明上,给她增添光亮的色彩,哪怕点滴。
字的发明,是人类最美的事情!因为有了字,才使我们今天能酣畅地表述感受。不知该如何感谢人类第一个发明字的那位祖先!连马克思也要感谢他,如果没有字,他就不能把自己设想的人类最美好景象书写下来,而我们也不会知道这样一位一百多年前的伟人的思想。
没有字的远古年代,人们怎样生活不得而知。因为没有字,祖先们不能完整记录自己的生活状态,所以我们无从考证。考古学家也只能通过挖掘出来的器物,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研究和判断史前的历史。没有字,在遇到社会问题时怎么办?比如,张要向李四借两钵谷,怎么立凭据呢?后来有个“结绳刻契”的办法:李四找了根藤,当着大家的面,在上面打两个结;或者,李四在一块石头上划上两道痕迹。这样,打了结的“藤”即“绳”、划着痕迹“石头”即“契”,就成了借谷的凭证,档案学称它们是最初的档案。
出现字后,类似的事情发生时,情况可能是这样,张向李四写一张字据:今借李四谷两钵,隔日奉还。字据是档案。
字能跨越时空,使我们能清楚地寻找到几千年前的明,知道天边的事情,看到时代的进步与发展。
字墨的清香世代流芳……
这篇短是我突击看《档案学简易教程》之后写的,预备着在请教艾时请她批阅。
也是我对明的理解和感悟,对字墨芳香的迷恋。
我翻阅了《华人民共和国档案法》,它从国家层面上对档案一词进行了定义:
第二条本法所称的档案,是指过去和现在的国家构、社会组织以及个人从事政治、军事、经济、科学技术、化、宗教等huó dòng直接形成的对国家和社会有保存价值的各种字、图表、声像等不同形式的历史记录。
简言之,档案就是对国家和社会有价值的历史记录。
我在想,我搞的“守株待兔”计划,记录下来算不算档案?它对我来讲是非常有价值的。这事我后来作为学术问题问过艾。她说算你个大头。
“结绳刻契”的典故让我联想到这个漂亮的十五层的大楼里有没有“绳”和“契”?这样想就使我很兴奋,感觉我们大楼简直就是个聚宝盆,藏了许多宝贝。既然守着宝贝,守着有价值的东西,那守护者就有了价值。
自被艾撞后,我早晨上班,经过楼楼梯拐角大玻璃窗时,尽管忘情地仰望着朝阳,尽管努力地嗅着,找寻草香,但不敢久留,更不敢再捧着教材去窗前早读。我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办公桌前低头看书。有人路过我门前,“杨主任早”跟我打招呼,我头也不抬,只回声“早”,管他谁谁。一旦听到“噔噔瞪”跑步上楼声我就紧张,浑身就起鸡皮疙瘩。好在电梯公司的人工作出色,原计划用一周时间检修,实际只用了天就完工,让我少受了几天的煎熬。
电梯恢复正常,我也恢复正常,不用把注意力放在听楼梯动静上,一颗悬吊吊的心落下了。我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琢磨我的工作。
肖馆长名叫肖字,我很欣赏他这个名字,如果不是他比我年长,并且是我的上级,我很想直呼他肖字。
肖字分管我们部门工作。他提了他的想法:首先是要把我们这支档案科技队伍建立起来。我想听其次、第,但他没了下。说他逻辑思维有问题,谁都不会相信。接触时间虽不长,但我感觉他很冷静、睿智。我感觉他可能有他的难处。是不是经费上有问题?原先旷庆跟我说这里是“清水衙门”,到人事处报到后我才觉得是真的差。在部队我们待遇很不错,除了工资外,每名干部每月都有“一二四五”的生活补助,一只鸡、两斤清油、斤蛋……,这些远远不止六十块。我单身汉,吃食堂,我每月的“一二四五”都孝敬了旷庆,他带回城里又孝敬了他丈母娘。那天老寇领我“熟悉大环境”,最后带我去隔壁的计算房,我看见空间挺大,却只放置了四台86、两台486计算。这让我很失望。科技带来高效,但科技是需要资金做铺垫的,不像我写章,一支笔一张纸就可以了。而我写稿子已经很久不用纸笔了,我在计算上打。在军政治部我的办公室,我计算的pu是奔腾166的。我自己房间里也是奔腾1的子,比起这些不知好几个档次。我感觉这个新工作单位不但只是职工福利待遇差,可能工作经费也很紧张。战士上战场,如果没有枪、没有子弹,又能发挥多大作用呢?
苦闷。无助。疲惫。我趴在桌上。
有人敲门。我记得门没关。我无精打采回过头来看,发现站在门口的是,艾!
“杨新,我可以进来吗?”
天哪,她怎么来了?我完全没有想到。顿时我感觉六神无主。我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连都不知往哪儿放。
艾自己走进来,“那天不好意思啊,我一贯上楼梯不抬头,结果把你撞了。”
我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谁想到大清早那边站个人呢,好在我神经大,换成别人吓都吓死。”她已经靠我很近了,我嗅到渴望的草香。
一直都是她在说话,而我只是呆呆地望着她。我正打算说点什么,出现一个声音:“哟,小咋个来了呢?今天刮啥子风了呢。”
是老寇,他朝天花板看,像是看天气。
他总是在关键时候出现。
艾咯咯地笑,“不刮风我就不能来吗?”
老寇说,“当然能了,不过我晓得你今天来做啥子。”
“来做啥?”艾问。
“上个星期一早上,我打开水上来,看见你把杨主任撞得个人仰马翻,是来做检讨的,对不对?”
我想笑,心情平静了些。
“老寇,你把话说清楚啊,怎么是我把杨主任撞得人仰马翻呢?你老人家不要太偏心了,明明是他挡别人的道嘛。杨新,你自己说说吧。”艾针锋相对。
稍稍恢复正常的心被她这句话又搞紧张了,毕竟我站在那是心里有鬼呀。“我……是,是我……挡……道了。”
艾说,“大早上的,你说你站在哪干什么?”
“我……,我在那……看……看日出。”
不知陆陆续续牺牲了多少脑细胞,我脑子终于想到了这个既是托词又不是托词的回答,总算蒙混过关。
心里有鬼真不是滋味。
“你们聊吧,我去打开水。”
老寇拎着开水瓶出去了。
片刻冷场后还是艾先开口,“听田姐说,你在刻苦钻研业务,怎么样,觉得枯燥吧?”她一副领导的口气。
我说,“我才接触,倒是觉得挺新鲜。”
她从桌上拿起那本教材,“田姐说借你书,是这本吧?”她右托着书,将书卷成筒,左拇指按着书右侧页边,“沙……”,书页快速翻动,忽然一张稿子从书里掉出来,飘落到她脚边,她弯腰去捡,拿着看起来。真是老天助我也!那稿纸就是我写的短,计划失败后我发愁如何把它呈给艾,请她“批阅”。这下全不费功夫了。
“哟,写的不错呀。”
“瞎写的,见笑了。”
她还在看。我看着她,眼前出现一个军装被撑得鼓鼓的女军人,拿着一张纸,看也不看就揉成团,朝一个色迷迷男兵砸过去的精彩画面。
我笑出声来。
“杨新!”
“啊?”
“你这人老爱开小差吗?”
“没有没有,刚才忽然想起件怪事来。”我忍住笑。
“送我吧。”
“但愿你不要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扔掉?怪可惜的。”她把稿纸叠起来,攥在里。
这么久老寇还没把开水打上来,我估计他是故意的。他什么情况都不清楚,就开始瞎配合了。我心里好笑。
我对艾说“拜托你件事。”
“什么事?”
“老寇带我熟悉了楼以下区域,你能带我熟悉一下上面的环境吗?”
“这算什么事儿,我本来就要上去,走走走,我领你看。”
我们俩出了门。
“哒,哒,哒”,田蓉霞拎着包从电梯里出来,迎面朝我们走来。
“田姐来了。”艾跟她打招呼。
田蓉霞看我们时眼神有点怪怪的,有点像老寇那天的,“你怎么上来啦?”
艾说,“上库房,顺便领新同志上去看看。”
进电梯前我朝身后瞟了一眼,我看见小田还在看我们,眼神还是很怪。
九
四楼建筑结构与下面几层不同,从电梯出来,迎面是整面的墙,没有窗,间位置是库房大门。门锁着。靠门处的墙上有一组电源开关。
艾上前合上电源总开关,掏出钥匙,打开门。
进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耳房,正面进去是库房,很大。排列着一排排木质架子,从上到下有五层,整齐码放着档案卷宗。艾说这些都是建国后的档案,有几十个全宗,经常要调用。她在前,我跟着后头东看西看,我发现四面墙没有一个窗,就问艾。艾笑,说你还想从这里看日出呀?她将我。她解释说,光线长期照射会使档案纸张变黄、字迹变淡,档案库房不需要光线。我说这里做暗房倒是合适。她说什么暗房?我说洗zhào piàn的暗房。她说,用几百平米的房间做暗房?你是要冲印diàn yǐng胶片吧。
我原先搞宣传报道,经常随身带着一个理光10单反,拍些zhào piàn做素材,自己冲胶卷、洗zhào piàn,从一开始的营部,到后来军政治部,哪里都找不到一个没窗户的房间做暗房,只能在办公室穷对付。冲印的活儿大多等天全黑了夜里干,遇到急用zhào piàn时,就要想办法在原来的窗帘上加厚几层,以保证不透光,我找了几床军用被套,草绿色棉布的大口袋,挂窗户上遮挡光线。夏天的时候,窗户捂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再被红光灯烤着,经常是满身臭汗,要是早认识艾,借她这里当暗房,那就省事了。我心里笑,尽想美事,典型阿q精神。
看完四楼,又看了五六楼,布局一样,都存放着档案,只不过档案的年代不同、全宗不同。我对艾说,要是都差不多,上面几层就不看了。艾说,都差不多,只是楼顶两层不是库房,而是传呼台。我问怎么回事。艾说,我们大楼较高,上面两层又空闲着,就租给一个叫“飞虹”的传呼公司了,搞点创收。我说创收的钱发全勤奖?艾说可能是吧,都是领导在安排,我们哪里晓得。
艾问我还上不上去。我心里嘀咕,人家传呼台不一定让看,可要是不去,今天向她“学习请教”就要告一段落,这样的会可是难找,要珍惜。我绞尽脑汁,突然想到她刚才将我说“看日出”,我对她说,传呼台不一定让我们参观,不过我们可以到顶层去看看风景,那里高。艾说也行。我们坐电梯到了十五楼。
经过传呼台门钱时,我朝里看。里面一排排的隔断,几十个传呼员们头戴耳正聚精会神工作。我摸摸腰间别着的传呼。
我们爬斜梯上到楼顶。竖着高高的天线。尽管这里很高,能看到城区轮廓,但天空灰蒙蒙,风景不佳。艾指着烟囱林立的方向,说那面是东,集了很多工厂,麻纺厂麻纺厂拖拉厂热电厂,老寇原先的厂就在那边。我站在身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我想起不久前看的diàn yǐng《泰坦尼克号》,感觉他们在船头那样有点夸张。就在我愣神时,艾指指向有了调整,指向城心的位置,说那边是明德路,是商贸区,她和田蓉霞经常去那里逛、买东西吃小吃什么的。我振作精神,事不过,不要再被发现开小差。
下楼时虽感遗憾,但想到是意外收获,还是蛮开心。
十
虽然到新单位报了到、办了续,已经开始上班,但还有重要的续要办,如办户口、办**。我跟肖馆长请了半天假,去bàn lǐ这些证件。军官证已经上交部队,这阵子我身上就只有一个转业证,对部队那边我已不属于军人,地方这边户口还没上上,我暂时成为“黑户”。要赶紧把户籍的事办了,成为这个城市真正的新居民。
在属地公安分局,我排长队,好不容易把户口办好。又换一个队排办**。传呼震动,显示是我办公室的号码。我掏出,打开电源打过去,老寇说有个女的找我。我纳闷,谁呀?要是艾也不用跑到我办公室打。
“杨新吗?我是红姐。”
“嫂子呀,我说谁呢。”
“杨大主任呀,你也不来家,你旷哥都生气了。”
“不是才到地方嘛,头绪多事情杂没得空呀。”
“你不要跟我说那些,平常忙没得空,周末也忙?才不信。”
“嫂子别生气,过了这阵一定去,叫旷庆把酒备着,我好好灌灌他。”我赔笑脸,“今天怎么来找我?”
“在你单位附近办事情,就过来看看。诶,你好久回来?”
一定是旷庆这小子唆使他老婆来刺探情报,“还不晓得呢,前面还有一二十个人,我办好**就回。”
我下午才回。进办公室时连连打了几个喷嚏。老寇说你感冒了?我摇摇头。一句两句说不清,就懒得跟老寇解释。老寇说你那个朋友已经走了,问她是哪个。我说是我部队战友的老婆。他说她有点那个。我说那个是哪个。他嘿嘿地笑,你战友老婆妖艳。我说老寇你老辣,用词精准。
宋红梅的确妖艳,任何时候都是浓妆重彩,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粉味。旷庆与她认识纯属偶然,是她的香粉起了关键作用。他和她成美事,一半是我给他创造了会,另一半是他厚颜无耻,不懈努力的结果。
我和旷庆分到部队半年多,一直没进过城,有个周末我们进了城。走马观花地看了几个风景名胜点,又来到艾在楼顶所指的明德路商贸区附近瞎逛。我们走着走着,走近一个身着花连衣裙女的旁边时,我被一股气味刺激,打了个大喷嚏,把这个女的吓得几乎跳起来。她大波浪头发,细眉如柳叶,睫毛长长,眨眼时呼扇呼扇,两腮嫣红,两唇鲜红,大花儿图案的连衣裙把胸、腰、臀勾勒出凸凹,恰到好处。在我还在考虑是否说点什么时,旷庆已冲到前面,笑容可掬地跟她道起歉来,说我这个兄弟不懂事,打喷嚏也不捂着点。他问是不是吐沫弄到身上了,甚至还掏出纸巾试图要帮她擦,我看了直犯恶心。说他脑水质量不好吧,这次他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一点不糊涂。他说,我们是人民子弟兵,靠你们人民抚养,现在还给人民添麻烦,实在是对不住。吓着你了没?要不要带你去医院看看?要不然你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下,等好点了我们送你回家。他那副样子就像是宫廷电视剧里娘娘身边的太监。而她,捂着胸口的伸过去,接过旷庆的纸巾,在旁边一个椅子上擦了擦,然后居然真的坐下了,并满面春风地跟他聊起来。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借口找厕所溜了。等我回来时,旷庆得意洋洋地坐在那,里晃着一张名片。我夺过来看,宋红梅。我说,不错啊,要穿漂亮衣裳了啊。
后来这小子只是在训练日偶尔打个diàn huà、和我碰个面,周末时间没diàn huà也不见人,也再没约我一起去城里。我知道他德行,也懒得问。
没想到他非常神勇,几个月后,就在他提副连长后不久,他告诉我他要请我喝喜酒,准备把她办了。我说你小子尽想穿衣裳,连足都忘记了。他嬉皮笑脸地说,兄弟啊,衣裳也很重要呀。
他的婚礼是在他连队食堂饭厅办的。没有酒席,是晚饭后革命化的联欢会式的婚礼。饭后连长亲自带人挂彩条布置场地,准备平平安安、甜甜蜜蜜、独木桥等节目的道具。饭厅被布置成了婚礼殿堂,全连人晚饭都是蹲在食堂外吃的。旷庆够牛吧。
联欢会非常热闹,节目一个又一个,表演者只有旷庆和宋红梅。旷庆满脸都是鲜红的唇印,我为他准备的一打柯达200的彩色胶卷有分之一用来记录他这张灿烂的脸。
最后一个节目是猪八戒背媳妇,在一片嬉笑哄闹声,旷庆背着宋红梅进洞房。
我们跟着进洞房后,我放下理光10,和连长指导员他们坐下不走了。
婚礼是办了,可喜酒还没喝。
当然要喝了。
旷庆开酒,穿一身红的宋红梅扭着屁股找茶缸、杯子,给大家倒酒。
连长说,旷庆,下面的节目是痛说革命家史,说说你们怎么就搞成这个样子了,回答不上就罚酒。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第一问题就把旷庆难倒了。
朋友介绍的。
哪个朋友介绍的?
旷庆朝我挤眼。我摇头,说不清楚。旷庆也摇头:这算什么兄弟什么朋友,关键时候是往我肋上插刀。喝了一茶缸子酒。
二排长问,你们之前亲过嘴没?什么时候开始的?旷庆矢口否认亲过。没有人证物证,又喝一茶缸。
接着,有没有那个过?等等一系列要命的问题,旷庆一茶缸一茶缸地喝。我们把他抬着丢到床上,我对宋红梅说,这个人民子弟兵现在由你这个人民负责抚养了。我们哄笑着离开洞房。
屋里灯光映照着窗户上大红“囍”字,在夜色里异常醒目。尽管她今晚“抚养”他有点费劲,但我感觉那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