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赵枢行至前厅,已有数人在那闲聊了。
“殿下您没事吧?”
陈康伯显然打听了他的事,一见赵枢的身影,便急匆匆的上前问道。
此时的赵枢脸色还有些发白,但精神已比刚起来时好多了,笑着颔首道:“有劳长卿挂心了,不过是偶有小恙……”
他见周围有几个生面孔,到不好对陈康伯太过热情,直自走到主位前坐下,然后才看向其他的人道:“未请教各位是……”
陈康伯一拍脑袋,起身歉然道:“方才是学生孟浪了,竟是忘了为殿下介绍诸位同窗。”
赵枢看众人有起身行礼的意思,摆手示意不用多礼,然后才苦笑道:“尔等坐着说就是,若不然你们起身,本王也不好在坐……”
众人看他果真如陈康伯说的那样随和,当即跟着笑起来,其中一个坐在上首位置的人说道:“殿下既然不想多礼,我等也不用客套了。”
这人貌似是这五人里的领头人,话音落下时,其他几个想要行礼的人,也重新坐了下来。
赵枢见他斯文儒雅,在五人里面也不是年纪最大的,说话却能让其他四人听从,不由高看了对方一眼。
“臣李若水,字清卿,目前任太学博士一职,见过殿下。”
原来是他,这可是个真正的狠人啊!
赵枢听到他的名字后,立刻变得肃然起敬,虽还是未站起身,却重重的向对方施了一礼。
盖因史书上记载,在靖康之耻发生时,女真完颜宗翰欣赏李若水的才华,便想让他为己所用,谁知面前的李若水严词拒绝,宗翰无奈,就以对方父母相胁,李若水大怒,直接把宗翰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要知那会的宋朝皇帝可是都投降了,只有他骂声依旧不止,将完颜宗翰气的跳脚,便命人把他舌头割下,谁知李若水还不罢休,死死的拿眼瞪着宗翰、并以手相指,他被挖眼断手后,完颜宗翰还是余怒未消,直接下了凌迟的命令,可以说死的相当凄惨……
赵枢不是个宁死不屈的人,事实上在他的眼中,只有刘邦、朱元璋这种枭雄才值得他效仿,但却不妨碍他敬重英雄,尤其是李若水这种仗义死节的人,他巴不得全天下人都去学习……
李若水疑惑,这王爷方才还说不必多礼,这会怎么又行礼?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也是跟着回礼,只是接下来的事情,显然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殿下,臣秦桧、字会之,目前任太学学正!”
似乎感觉这样介绍自己有些生硬,秦桧也坐在椅子上行了一礼,表情笑的很是谦逊。
赵枢无语,没想到会把这个奸臣招来。
他细细打量了下秦桧,发现对方的面容古朴坚毅,坐卧间有种大家风范,心中感叹人不可貌相,面上也是微笑着点头。
当赵枢、秦桧客套完后,坐在陈康伯对面的中年突然站起,躬身对着赵枢行了一礼便道:“学生陈东、字少阳,见过殿下!”
说罢,他似乎不打算学两位师长那样只是介绍,反而露出愉悦的表情说道:“昨日听闻殿下有心除贼,学生一夜都没睡好,只求能助殿下一臂之力,除掉邓飞、高俅那俩个祸害!”
此言一出,赵枢的眉头立刻皱起。
他环视厅中其余四人,却见他们也是跟着脸色发黑,这才松了口气,确认里面没人挖坑害他。
说到底,邓飞不过是个都虞候,联名上书弹劾他,只要时机把握得好,拿掉对方非常简单!以他便宜老爹的个性,绝不会为个没见过面的小人物纠结,到时恐怕想都懒得想,派个御史就彻查了;
但这事若牵扯到高俅身上,那性质就不同了,先不提对方是三衙管军,手握兵权不能轻动!
单说他身为赵佶的心腹,你靠风闻奏事就弹劾他,这不是打便宜老爹的脸么?以赵佶那小心眼的性子,肯定会生不悦,高俅更不会坐以待毙,这事就得节外生枝了!
是以赵枢再看陈东时,目光已经带明显的疏远了,淡淡的道:“陈学子你多虑了,本王只是心忧京东路,还没想过去除掉谁!”
见他表情变化,一直没做声的那人拉了陈东一把,接着起身说道:“我这师兄性格耿直,还请雍王勿怪。”
这个少年和赵枢年纪相当,但举止沉稳有度,与陈东俨然是两种性格的人。
陈东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见赵枢的表情已经冷了下来,只能悻悻的闭嘴。
难怪历史上会写陈东早有声名,洒脱不拘,不肯居于人下,不忧惧自己的贫寒低贱。蔡京、王黼专权时,众人不敢指责,只有他无所忌讳的谩骂,引得周围人怕引祸上身,像是躲避瘟神一样避着他!
赵枢表情冷冽,似这等人物,行为举事间,已经有了后来明朝文痞的作风,一言不合就开骂,骂到高兴就去宣德门外上书,试图靠舆论来逼迫皇帝!他如果是个野心家的话,说不准还会和陈东一拍即合,但他现在正谋划夺储,哪里能容忍这种哗众取宠之辈!
“我等今日前来,已将奏本带来,还请殿下过目……”
那少年生怕赵枢真的发怒,到时惹得所有人尴尬,当即偷偷的朝陈康伯使个眼色。
对方只能无奈的站起,一边尴尬的苦笑,一边将奏本递给赵枢道:“殿下还是先看看这个吧。”
赵枢结过奏本,也不急于打开,饶有兴趣的打量说话的少年道:“阁下来了这么久,似乎还未介绍过自己?”
少年一愣,原本他以为是来走个过场,却没想这皇子想结识所有人,只是赵枢表现的越彬彬有礼,他心下便是越防备,当即客套道:“学生范宗尹……”
说罢,竟是坐回原位闭口不言,连自己的字也不介绍了。
范宗尹?貌似听过!
赵枢眼睛眯起,试图从记忆中找到这个名字,可惜这名就像陈康伯三个字一般,虽然有印象,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对方的事迹。
赵枢叹息,他能看的出来,对方是真的有意疏远自己,也懒得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事实上,自穿越以来,他虽然还是那个除了勾心斗角外(坑蒙拐骗),什么都不会的神棍,但有了超脱这个时代的见识,他的心中又岂会没有傲气。
在他眼中,这些文人所谓的清高,不过是看自己弱小的鄙视罢了,他不相信,当有一天自己君临天下时,这些清高的家伙,会敢不匍匐于自己的脚下。
心中恶意的思索,他的目光已经转移到陈康伯带来的奏折上。
“臣闻自古无明主而有忠臣者、则国尚存;有明主而无贤臣者,则明主步履唯艰,又闻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以国之不平,贤达皆可言……今有虞候邓飞,生性怯懦,银钱买爵……山东宋江者,生性狡诈,邓飞莫可抵敌……今风闻奏事,然我等拳拳以护社稷,不可不言!”
其字优美方硬,除去开头的客套外,后面则直至问题本质,还将邓飞平日做的一些事情列举开来,以对应那生性怯懦,狡诈阴狠的性格描述,端是有理有据……
洋洋洒洒近千字的文章,赵枢看的眼睛发直,尤其是后面密密麻麻的署名,他没有想到,仅是一个晚上,陈康伯竟找到数百人,这里除了那些热血的太学生外,连国子监出名的一些官员也签了大名!
(新书开更,求收藏、推荐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