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萎的人》 第4章 渴望

    方大同跟大胖商量着在家陪爹娘两天，然后就出发。交通不方便，到处都是泥坑，路也远，要早点走。有件事方大同也没跟家里人说，今年的年，自己是没法回家过了，要等到一年多后才回来。

    晚饭，多了只有逢年过节才有的饺子，猪肉大葱馅儿的。一家人什么也没有提，谁也没有露出失落的表情。小小的，在破旧包袱里安静待着的谷雨，像是知道了什么一样，瞪着发光的大眼睛，冲着方大同甜甜一笑。可惜，即使长了些肉，也笑不出大多数婴儿的双下巴，脸上甚至连个鼓起来肉肉都没有。

    方大同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人儿，心里的那种渴望，想要一个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娃的渴望，渴望有个血脉相承的儿子。这种渴望像是一颗毒瘤一般，在方大同心底，生根发芽，在任何人都看不见的角落，内心深处的阴暗面。

    第一次，方大同因为常年的劳作，粗糙无比的大手，伸向了谷雨那还没巴掌大的小脸上。这颇有弹性的皮肤，比村口卖的嫩豆腐都嫩，这是让人放不开手的触感。如果，如果，这是自己的亲生娃子多好，多好，该有多么好呢？肯定会让自己心甘情愿放弃这个挣大钱的机会，留下来，看他越长越皮实。整天闹得鸡飞狗跳，自己拿着破木棍子追在这臭小子的屁股后面，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最后还是在娘的保护下，放过这个臭小子。他大了，自己赚钱送他去学堂，学大知识，有个有头有脸的工作，娶个成里媳妇。肯定不像自己，起早贪黑的，大字不认识几个。

    “昂。昂噢。。。啊”谷雨的唔啊声，带着哭气，唤回方大同的遐想。方大同有点尴尬的收回手，不知所措的戳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

    “傻愣着干啥？”董翠花看出儿子眼中那种渴望，笑着拍拍大同，把谷雨抱起来，塞进大同的怀里，“谷雨还挺喜欢你的，抱抱。”

    两条胳膊瞬间僵硬，不敢动，就怕一用力，这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娃娃不在了。这怀里的人儿，轻的跟小鸡一样，没二两肉。

    董翠花看着有点想哭，到底心疼自己儿子，老大不小了，也没个自己的娃子，“大同，别个紧张，放松，护着头，左右晃晃。”

    一个一米八的乡下汉子，抱着没几斤沉的人儿，画面看上去颇为怪异，却又异常和谐。方大同顺着娘的动作，自己小心翼翼的做着，谷雨`咯咯`的笑着，稚嫩的笑声，暖了这个汉子的铁骨。

    刘莹莹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大碗饺子，看着这一幕，心里那个不是滋味。不过一个野种，又不是自己的娃子，抱啥抱，就是嫌弃自己生不来。这是给自己添堵呢，这个死孩子，目光不善的看了谷雨几眼。碗筷备齐了，整齐的放在院子的破木桌上。

    “快点吃饭，凉了不好吃了。”刘莹莹说着。

    方大同这才将谷雨递给董翠花，到了桌子边，坐下。人齐了，开饭。不能吃的谷雨，眼巴巴的看着，嘴角不停的流着透明的液体。董翠花边吃边给谷雨擦。

    “娘，这是馋的？”或许是忘不掉那触感，抱着时的感觉，方大同多看了谷雨两眼，结果就看见谷雨嘴角的液体。

    董翠花笑了，“你才是馋了的那个吧，谷雨才一个多月，小孩子这样很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

    方大同嗯了两声，埋头吃饺子。一桌人，各怀心思，嘴里的饺子，不同的人不同的味道吧。这沉沉夜色下，是这个朴实的乡村，还是这朴实下掩埋的渴望？

    夏季的晚风，吹走了白天的燥热。贴着人们裸露在外面的皮肤，来来回回，不知道rén pí上，是否干净的像婴儿一样。但愿吧，不是么？

    两天后，天还没有亮，大胖家跟方家都聚在村头。大胖跟方大同正要坐上顺路车，各自跟着家人告别。

    “娘，记得别累着了，难受就让铁柱拉你去城里医院，别舍不得花钱。”方大同嘱咐着董翠花，“我跟铁柱打好招呼了，有事就说昂。”

    刘莹莹这心里这个滋味，别提多难受了，“大同，你在那也好好的昂，受不了就回家，我等你。”

    方大同轻轻摸着刘莹莹的头，自家媳妇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人，“莹莹，多帮帮爹娘，过年我就回来了。”

    “我会的，你走时候啥样，回来，家里还是啥样。”刘莹莹努力忍住不掉眼泪。

    方爱国在一旁默不作声，最后也只是淡淡的说，“想做就去做，都老大不小了。”

    “爹，娘，莹莹，我走了。”耽方大同跟着大胖上了拖拉机，手里带着铺地卷还有包袱。

    拖拉机轰隆的声音响起，然后，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一切重新恢复平静，跟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董翠花怀里的谷雨丝毫没有被影响，睡得香的，嘴巴还时不时的努努。

    “别瞅了，回家。”方爱国率先回家。

    到了家里，天刚蒙蒙亮，家里的公鸡也开始找个地头高的地，放生打鸣。深红色的鸡冠，在日出的照耀下，显得越发肥厚。

    方家就种着那七亩田，养了几只鸡。收入除了粮食，少量的鸡蛋，剩下就是大同在城里的工钱。大同这一走，没了城里的工钱。虽说有着好些积蓄，大同把大部分钱都留在家里了，但是存的越多越好啊。对于传统的中国人来说，尤其是当时的村里人，手头有钱比啥都强。

    三人商量着，多挣点钱，最后决定养两头猪，养这一年，能卖好几百块。喂给猪吃糟糠，猪笼草，苜蓿啥的。快到冬天的时候，就多割点草留着，红薯皮什么的也可以喂。

    “行，等下次赶集的时候，我就买两头猪崽子回来。”方爱国的一句话，这件事就是铁板钉钉了。

    一天又一天，重复着的日子。每天一样的作息时间，一样的工作。除了少了大同，多了两头猪仔养外，好像变得最快的就是谷雨了，一天一个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