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坐着渔民撑的小船,在辽阔的水域上泛舟。荷花一片接着一片,水面被油绿的密不透风的荷叶覆盖着,只留下一条弯弯曲曲的船划出来的水道。清早凉爽的风轻抚我的面颊,使人觉得心灵开阔,精神爽朗。
我已经来蓟县三四天了,其中的美景,旅行,人文的影子都渐渐的在脑海中模糊,唯有那家人,他们举手投足间的音容笑貌,至今历历在目。
这是一个从头至尾只有一条柏油马路的小村子,而那个农家院,是藏在一片树木之间,藏在错综复杂的土路间的平房,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平民人家的破房子。拨开门口的帘子,里面才有了一点农家院的影子。
老板是一个高个子男人,长着满脸的胡渣,笑起来脸上有一个酒窝,灿烂、和蔼、朴实,给人一种实在的安全感,像极了书中描写的农民。他很热情地招待我们,带我们进了各自的房间,调好了空调,打开了电视,教我们使用麻将机。我们一行人有三个房间,我站在房间口,只看到楼道里有一个黝黑的身影在三个房间之间穿梭,而楼道里是没有空调的,潮湿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来。他光着膀子,黑黝黝的后背上渗出点点汗珠,让他的皮肤显得油光可鉴。忙活了大概半个小时,把我们安顿好之后,他就又马不停蹄地为我们准备午饭去了。我很仔细地观察着他的背影,那是一副标准的农民特有的身躯。高大的身材,结实而宽厚的脊背,沉稳的步伐,几乎与皮肤融为一体的几根稀稀拉拉的头发,使人觉得非常亲切。
午饭时,我一只脚刚踏进餐厅,上菜的一个姐姐,大概是老板的女儿,一手端着一盘菜正往餐厅走来。我顺手撩起门口的帘子让她方便过去,她用甜美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我很意外。一股暖流瞬间从耳边那一声谢谢蔓延至我的全身,流遍了每一个毛孔,每一根头发。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很久很久,自从那一次在餐厅被人给了白眼之后。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中午,我来到小区的快餐店吃午饭,刚刚洗完手,要回到座位的时候,我看到一位跟这位姐姐年纪相仿的fú wù员,端着一摞碗筷,正往厨房走。厨房的门是只要不扶着就会自动关上的那种,我好心帮她顶着门,让她进去,却不料她进去后回头冲我翻了一个白眼,重重地踢了一脚即将关上的门,门咣当一声拍回来,险些打到我。她好像在向我警告,那是她的地盘,我这个外人不准介入。门外,只剩下橙红色的灯光和愣住的我。从那以后,我再也不相信好人有好报,付出了就是傻子,因为那样根本得不到回报,只会有无穷的冷嘲和热讽。
而那天,那个姐姐的一句谢谢拯救了我歪曲了很久的观念,更让我体会到了人世间的温暖,竟可以有如此大的力量。
离开农家院时,老板娘和女儿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去,而老板则在前面开车为我们带路,帮我们走出这个村子。和他们分别时,我突然有了一种惆怅,这是我以前的旅途中不曾有过的。我想,我再也看不到他们一家人了。即使在以后有机会的时候,我又来到蓟县这个偏僻的村子,找到这栋偏僻的房子,还会有一家人,像以前那样的欢迎我们,为我们处处着想吗?但很快,我又有了释然——虽然这几天的时光不会再回来了,我依旧会记得,在这个小村子里,曾经有一个黝黑结实的背影让我在异地安心过,曾经有一句谢谢温暖过我冰冷的心灵。这些过往,会永远以年轻的姿态,温存在我的心里。
这大概就是小人物的魅力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