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吟从厂区这头渡到那头,又折回,突然她心一横,决定再试一试。她这次不是去找人事经理,而是看着办公楼门牌号直接找总经理室。上得三楼,最里面一间正是。子吟敲敲门,里面有人说进来,她就整理了一下仪容,微笑着推门而入。办公桌后坐着一个穿着长袖的秃顶中年男子,必定是总经理无疑了。
办公室的中年男子姓秦,的确是这边的总经理。他喊敲门的子吟进来,以为她是合作单位派来联络的,或者是下游xiāo shòu渠道商谈供货的,总之他完全没想到子吟是来应聘的,因为他从这个女生漆黑的眼珠里,丝毫没看出新人或者员工特有的那种不安与敬畏,有的只是真诚坦率交流的眼神。子吟没有化妆,所以看起来不是很漂亮,但其他方面在同龄人里算上品,她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气质与生俱来,又经婆婆锤炼,是她和别人一见面就能赢得好感的法宝。当子吟说明来意,秦总笑了笑表示这个事情归人事部门管理,他很少插手。子吟说他是这个单位的一把手,所以理论上他可以过问一切。
这句话说白了是句奉承话,但说得极为巧妙,难得的是子吟居然脱口而出,简直拍马屁拍得令人叫绝。秦总哈哈大笑,没有否认。这时候子吟把材料递到秦总办公桌上。其实就是几张复印件而已,不过秦总看了第一张就怔住了。那是子吟的驾驶证复印件,不开车的人不会感觉到异常,但是开车的人知道b照还是颇为少见的。不是说b照有多精贵,而是这个照是开大车的,时间越久,开大车的驾驶技术会远远落开有c照的人。他抬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相貌清秀的女生,问她怎么不是c照?子吟说她开了三年货运。这更让秦总吃惊了,子吟说她做其他任何行业,都比说自己做长途货运更让人觉得可信,但拿这个开玩笑,又似乎没有什么好处可言。
秦总略沉思了一会,就给人事部门打了个diàn huà,说有个叫龙子吟的人,可以直接安排入职了。子吟难耐不住内心的惊喜,连声道谢。秦总说子吟连货车都搞得定,其他工作也不在话下。接下来,子吟和秦总聊了有一刻钟,连她都惊讶于自己如此不怕生。秦总最后说子吟是龙困浅谈,非池中物,总有一天会一飞冲天。这个子吟没有承认,也没有搭话。不过秦总如此赏识自己,子吟心里还是颇感欣慰的。
子吟向秦总告辞而出,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她重新回到人事部,所有手续很快走完。人事部的大姐也很替她开心,让她尽快到厂里来,好安排她的其他事宜。当子吟回到旅馆,已经下午四点多了,现在退房很不划算,衣服看起来也还没干,干脆就在这里再住一晚。一夜无话。第二天结完帐,口袋只剩不到三百元了,所以很是为自己捏了把汗。如果昨天没有入职成功,自己很快就要露宿街头了。其实这两天,她有想过最坏的打算,就是实在不行去住地铁站厅,只要能找到地方洗澡刷牙就行。子吟可真天真,地铁里能洗澡刷牙,sh还要那么多宾馆干么?
子吟到了毛绒厂,依照人事部的安排住进宿舍。和大多数服装厂一样,这里的宿舍也比较简陋:一个水池,几个高低双人床,数个衣柜,只有靠门墙上开了窗户,因此通气不是很好,卫生间是楼道里公用的。但子吟觉的这要比那些路边旅馆好多了。经过半个月的培训,子吟很快熟悉了这里的一切。转眼到了三月初,子吟的余钱维持到月底发工资应该问题不大,但是她快近一个月没有向家里汇钱了。如果是往常,她给家里解释一下,第二月月多汇点也就是了。不过子吟心里焦虑感越来越大,她潜意识里感觉她爸收不到钱会发脾气找茬,受苦的依旧是妈妈和婆婆。另外,她刚来sh,例行的汇款中断可能会引起妈妈担心,再加上有了表姐这事,子吟更不能让婆婆觉的自己在sh生活、工作举步维艰。
思忖良久,子吟决定向厂里请求预支工资。一天上午,她请了一会儿事假,去财务部汇报情况。出纳说这样的事也有先例,但实习期员工申请一般不会批准的。子吟回到宿舍反复权衡,觉的有必要再去找一下秦总了。只是预支,又不是借钱,相信也不会给秦总带来多dà má烦。计较已定,她直接去了总经理办公室,整理了一下衣服发型敲了门,等敲了三次秦总才让她进去。子吟推开门,只见秦总正和一个着西装领带的眼镜男谈事。秦总大概对子吟印象深刻,他称呼子吟为小龙,笑呵呵问她什么事。子吟觉的这个场合不适合说借支工资的事,于是说她没有特别重要的事,可以改天再向秦总汇报。然后就点头微笑准备退出来。谁知秦总说他的事很快就完,让子吟在办公室稍等一会。子吟只得依从。
原来这个眼镜男是一个钢结构工程经营人员。毛绒厂新开辟了一个生产车间,需要建设钢结构厂房,秦总找了几家有资质的竞争单位报方案比价。眼镜男的公司似乎承建了秦总他们厂的一些钢结构厂房。子吟觉的秦总谈事不避讳她,那么她听听他们的谈话内容也应该无妨,于是认真倾听。这次秦总和眼镜男聊了有半个小时,看起来主要是就最后的价格问题进行磋商,但这半个小时的谈判式聊天,对子吟意义重大,它生动地向子吟展示了xiāo shòu人员和业主,就项目最后的价格问题展开的拉锯战。子吟从眼镜男的谈话里,听出他的引导策略,几乎从各个方面展示了自己报价及优惠的诚意,以及自己公司的技术优势和售后fú wù保障体系。子吟听他的说话是有层次的,一步步引导秦总认可他的说法。
秦总最后说和公司领导层再商量一番,没有问题的话签订合同,眼镜男起身向秦总表示感谢,就辞别而出,临出门还不忘向子吟打招呼。等他走了,子吟还在想他们谈话的事情,眼镜男为了达成合同,聊天途中处处使用技巧,她这个旁观者都听出来了。如果使用这些技巧引导话题,而又让谈判对手听不出痕迹,那就完美了。正在她侧头想这些事的时候,秦总打了个响指,把子吟拉回现实,她很不好意思地赶紧站起来。秦总问想什么事这么入迷,子吟笑笑说没什么,赶紧岔开话题向他说明了她的来意。秦总说借支可以,回头要还必须加利息,子吟一听开这个玩笑那就是同意了,立即正色道没问题。秦总又哈哈大笑起来。很爽快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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