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郁葱葱的森林,澄澈见底的溪流,光滑如镜的石头。
山涧在山林里穿行,拍打着路过的鹅卵石,发出潺潺的声音,或许这就是它们打招呼的方式。山涧有时候走得很急,有时候又慢下来,这完全取决于它的心情。当慢下来的时候,它就会玩弄水边一切有意思的东西,包括那些微探进水里、正要啜上几口的新叶,那些老态龙钟、却又坚于磐石的树根,当然,还有那些胆小如鼠、晒个太阳还要不断提防着的螃蟹。突然,山涧发现了一样不常见的东西。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青人,脸露在水面上,大半个身体却沉在水底。青年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永远地睡着了。
山涧抑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来到青年的身边,大胆地扯着青年落在水中的衣布,用啪啪地声音去唤醒青年。山涧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个动作,耐心地等待着,这是它最擅长的事情。
青年醒了。他并没有死。
山涧莫名地翻动起来,不知何时藏在林中静静tōu kuī的飞鸟也突然叫出声来。或许是惊,或许是喜,或许只是希望更多的同伴知道这个消息。
青年慢慢睁开眼睛,这个简单的动作对他来说似乎很困难,他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整个世界从白茫茫的一片,渐渐变得清晰。青年看到了自己眼前的那棵大树,听到了清脆的鸟叫声。只是那些在叶间漏下来的阳光,让青年感觉很刺眼,青年只好再次把眼睛闭上。
青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身体的知觉慢慢清晰。不过这并不是一件好事,一阵又一阵的痛感向青年无情地轰炸。青年咬紧牙,整张脸拧成一团废纸一般,想动一下,移到岸上。但任何细微的动作都让青年更加痛苦。他放弃了,静静地泡在水里,让自己的呼吸慢慢变得均匀。
我究竟经历了什么,身体为什么会这么痛?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青年最初想到的两个问题,但他没有立刻找到dá àn,脑袋里似乎空空如也。他没有坚持,疼痛让他只想好好休息。
溪水在身边淌过的感觉很好,像是一只温柔的手,只是清凉了一些。林间的鸟声和虫声都很美妙,丝毫不觉吵闹。青年很喜欢这里,绿色和自然让他感到舒适。
头上的枝叶在微风中轻轻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那些耀眼的光点也随着变幻。青年感受到那些光点方向的改变,或许自己已经在水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青年再次动起来,这一次,他感觉没那么痛了。青年想站起来,但两条腿都没有力量,青年跌跌撞撞地靠到了溪边的一株树干旁,坐了下来。
可能只是走了三米远,但青年感觉很累,他想自己又要休息一会了。
青年打量一下自己,发现自己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幸好重要部位还能遮挡。不过全身湿漉漉的,还是得想办法换身衣服。青年的身上有很多伤口,大多已经愈合,身体和衣服上都布满了血迹。虽然没有镜子,但青年可以肯定,自己现在像极了一个乞丐,而且刚被一群恶徒围殴过。
青年很想知道自己究竟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无论他怎么努力想,脑海里就是找不到dá àn。
青年感觉头很痛,他伸手去擦了一下,发现满手都是血。青年只是叹了口气,似乎这对他来说并不是重要的事情。青年盯着自己的右手手掌看上一会,他突然发现手掌上有些特别的图案。青年在衣服上使劲擦了两下,确保那些血迹都被擦干净。在右手的手掌上,有一个银白色的正圆,就像一块极薄的铁片贴在手掌上。青年觉得这是一个异物,想撕下来。但这块银白色的铁片,跟手掌融合在一起,就好像是身体的一部分,根本不影响手掌的开合。青年没办法把它撕下来。算了,关系不大。
有些东西在身上放久了,你会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就像那根一直握在青年左手拳头里的羽毛。当青年放弃想右手的图案时,他发现自己左手正握着一根蓝色的羽毛。青年张开手,仔细端详着这根羽毛。羽毛有手掌那么长,几乎是纯蓝色,有一些细小的绿色条纹,看起来很漂亮。青年想,这可能是孔雀身上的吧,或许是鹦鹉,不对,鹦鹉没有这么长的羽毛。但这根羽毛究竟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自己把它紧紧地握在手里,青年又是毫无印象。
青年隐隐意识到一些什么,他闭上眼睛,脑袋却像开足马力的引擎一样转动。青年面色凝重,两根眉毛快要挤到一起。这是一个杳无边际的沙漠,没有任何植被、建筑、动物或是人,空荡荡的一片。青年在沙漠里痛苦地寻找着,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些什么,或许就是除了沙子以外的,什么都好。
青年突然把眼睛睁大,不停地呼气和吸气。
空白。什么也没有。一张什么字也没有的白纸。
恐惧和迷茫一下子把青年的心占满。让他感到最可怕的,是他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来。人应该有一个名字吧?青年暗地里问。
我究竟是谁?
我有家吗?我的家在哪里?
我的伤是怎么来的,是有人在追杀我吗?
想到这一点时,青年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或许,自己无意看到了一群犯罪团伙的交易,然后被他们追杀,最后掉下悬崖,自己的脑袋也因为撞击而失去所有记忆。
或许,此地不宜久留。
青年站起身来,他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有了力气,身上的伤口也感觉舒服多了。青年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够恢复得这么快,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青年在溪水里洗了一下身子,他不希望别人看到自己满身是血,然后误会自己是一个shā rén犯。但,自己会不会真的是一个shā rén犯?青年打了一个激灵。
青年正要动身,几张画面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一个不大的花圃,泥土很浅,上面开着一些红色的、紫色的、橙色的花。让青年自己也感到惊讶的是,他记得这些花的名字,是百日菊和千日红。
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面容都很模糊,声音也不清晰,不过青年看到他们在笑,非常高兴。自己似乎正拿着一张纸,奔向这两个人。对,那张纸就是大学的录取通知书。青年想,这个男人和女人应该就是自己的父母吧。
周围全是蓝色的液体,而自己的前方,是一双巨大的huáng sè眼睛。画面慢慢靠近,青年看清了,那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像老虎,却有六条腿,自己也叫不上名字。它的面目狰狞,张开血盆大口,似乎马上就要把自己吞下。
有一些机器人,不对,它们只是一层皮,能够打开,然后把人装进去。它们是盔甲,能够在天上飞,能够打出炮弹来。
有一个巨大的玻璃缸,里面充满着红色的液体。青年发现自己就泡在这些红色的液体里面,而且当时很痛苦。
还有一只蓝色的大鸟,很漂亮,是孔雀吗?不是,倒像是传说中的凤凰,只不过全身都是蓝色的。
青年能想到的就是这么多。有些记忆很奇怪,青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记忆。青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追逐着这些记忆。这是线索,青年希望通过这些记忆想到更多。但很快他就发现,这只不过白费心力罢了。
记忆可遇不可求,只能等着它们来找自己。
青年现在知道,自己左手里拿着的那根羽毛,就是记忆中那只像凤凰的鸟身上的。这或许是很重要的线索,青年把羽毛藏好。
青年沿着溪流走。从地面的坡度可以看出,这里应该是一座山,而河流的下游一般会有人烟。
山路并不好走,草深,树枝也比较尖锐,一些带刺的灌木更是恼人。而且,溪边石头很滑,容易落入水中。青年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周围,在一些大树的空隙,青年看到了山下的城市。城市里有不少高楼大厦,看来这并不是荒山野岭,或许是一个森林公园吧。青年盯着山下的城市看了好一会,希望通过一些有代表性的建筑唤醒自己的记忆。青年想,或许这就是自己生活的城市,自己的家或许就在山下的某一座楼房里。但过了好半天,青年仍然对这座城市没有任何印象。罢了,即使这一切都不存在,城市仍然是一个安全和有希望的地方。青年继续前行。
再往前走,溪流变得宽阔一些,现在可以称之为小河了。树木变得越来越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散种的农作物。青年意识到,很快就要看到人烟,心中不免有些兴奋和忐忑。
青年发现前方的河里,有个捕鱼的篓子,奔过去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前方是微微倾斜的山地,山地上画着一个个格子,那是农民们围起来的稻田。而在陡峭一点的山上,也被改成了梯田。青年看到,山下有几间草木房子,田里也有几个农夫在劳作着。
这些人会不会认识自己呢?
如果真有人在追杀自己,这些人会不会跟他们是同伙呢?
青年在暗处犹豫一阵,仔细观察着那些农夫。他们好像只是普通的农民,不像坏人。要装也不会装得这么像吧?
青年鼓足勇气,向农田的方向走去。
离青年最近的一个农夫,看到了这个衣衫褴褛的陌生人,紧紧地盯着他。
走向农夫的路并不长,但青年想了很多。一方面,他还是有些担心,眼前的这些人可能是坏人,可能会害自己。另一方面,他对重新认识自己感到紧张和不安。
终于来到了农夫的身边。
“你好,请问……你认识我吗?”
刚说出这句话,青年就感觉自己的问题很奇怪,要是别人这样问自己,肯定会觉得那个人有问题。但除了这个问题,青年想不到其他可以问的。
青年充满期待地看着农夫。
农夫没有答理,只是瞅了青年一眼,又埋头于自己的农活。
青年有些郁闷,他不好意思问第二次。不会是这个农夫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吧?
远一点的地方,有一块空地,聚了几个三姑六婆。青年想到那里碰碰运气。
三姑六婆看到青年时,就议论纷纷,虽然听不完整,但有几个字青年还是听到了。这些人说的,是自己能听懂的语言。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农夫也听明白自己的话了,只是懒得理会自己而已。
“我想请问一下,你们认识我吗?”
青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其中一名老太婆还算比较和善,在青年身上打量一会之后说:“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吗?怎么搞成这样,要不要报警?”
青年琢磨着老太婆的话,他听出了几个意思。第一,她不认识自己。第二,这是一个旅游景点。第三,她以为自己遇到贼人了。
“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太婆先是转头看看其他妇人,然后所有人都笑了起来,老太婆道:“你是迷路了吗?这里是千脉山啊!”
千脉山?青年又在脑海里搜索了半天,却依然找不到任何结果。
或许,正如老太婆说的,报警是个比较好的选择。
“是啊,我被人抢劫了,请问派出所怎么走?”
几个妇人先是怔住,或许她们是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有些奇怪。一开始就问自己是谁,然后又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去一个地方旅游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老太婆站起身来,指着山边的一条路说:“派出所有点远啊,你沿着那条路走,走到尽头往右转,会看到一个大牌坊。牌坊底下有些摩托车,你坐摩托车去派出所吧。”
青年想了想,尽力把老太婆的话记下来。虽然记忆没有了,但青年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还是很不错,或许自己就是一台丢掉硬盘的高配置电脑。
“谢谢你啊。”
青年走向那条山路,回头看时,他发现几个妇人还用狐疑的眼光看着自己。这让青年感觉很不好意思。
山路就在梯田的旁边,泥土上铺着一些碎石,可能前几天下过雨,显得有些泥泞。
走了两步,青年的肚子咕咕地响起来。他饿了。青年不知道,自己究竟有多久没有吃过东西。
吃东西需要钱,这是青年还记得的道理。
正要把手插进自己兜里的时候,青年想到了一件让人兴奋的事情。
会不会有**什么的留在身上呢?
青年的上衣和裤子总共有六个兜,其中有两个兜已经破掉,还有一个穿了个大洞。剩余的三个衣兜,青年翻遍也没发现任何东西。没有**,没有银行卡,没有钱包,没有shǒu jī,没有钥匙,什么也没有。
饥肠辘辘的青年又走了几步,在他旁边是一片玉米田。那些饱满的玉米棒子在青年的眼中闪起亮光。
就拿一个,应该没有关系吧?
青年环视周围,确认这个角度没有人能看到自己。
青年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到田里,然后掰下一个玉米,迅速塞进衣服。青年回到大路上,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本正经地在路上走着。但青年的内心,其实已经翻起了巨浪。或许,他是一个良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他的心砰砰地跳着,作贼心虚的他总是听到一些脚步声,回头看时又发现什么也没有。
青年加快了脚步。待走远一些,青年藏到一个角落里,生啃玉米。毁掉证据,会更加安全。玉米生吃,其实也挺甜的。
吃完玉米之后,青年感觉踏实很多,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
再没走多远,青年就看到了这条泥路的尽头。它被一条水泥路拦腰截断。
水泥路上人很多,而且穿得比较光鲜,估计就是一些游客。这样一个地方,理应是比较安全的,但青年不敢走出去。
自己穿得像个乞丐一样,也太丢人了吧。遇到相识的人,还不是糗大了。
不过这个地方哪有人会认识自己。
青年铁下心,半遮着脸,走到水泥大路上。刚一来到路面,青年就看到很多人向自己投来异样的目光,自己似乎成了整条路的焦点。青年顿时面红耳赤。
青年转头看向右边,水泥路一直往下,而在路的尽头,确有一个牌坊。牌坊上面写着“千脉山”三个字,青年想,那里应该就是千脉山的入口吧。
青年快步疾走。
远远地,青年看到一名女子,紧紧地盯着自己看。她的目光跟其他人不一样,似乎在说着这样一句话:你是我认识的那个人吗。
女子容貌虽不出众,但玉肌雪肤,还是有种诱人的魅力。青年本不敢正视其他人的目光,但这位女子,让他多看了几眼。
青年的脑海中迅速幻想出一些画面,他憧憬着眼前这个人就是认识自己的,或许还是自己的女朋友。
但随着女子离自己越来越近,青年发现自己的幻想有些不切实际。女子除了盯着自己看,一句话也没说,没有跟自己打招呼,她根本就不认识自己。
青年和女子擦肩而过。
青年呼一口气,抬头看那牌坊,不远了呢。
“云飞,是你吗?”
这是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声音,一个女人的声音。青年停下了脚步,虽然他对“云飞”这个名字一点印象也没有。
青年转过身,他看到了那名女子,她正朝自己的方向看。
青年不能确定女子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他看看周围,似乎没有人像自己一样驻足。
青年的手指着自己,用一点自信也没有的语气问:“你是在叫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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