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岐因为在巨人野受了孤怨族的伏击,回到轩辕的时日比终阡稍晚一些。
待到伯岐回到轩辕,已经是轩辕城破的第三日,整个轩辕已经在几族联军的铁蹄下化作了废墟,而伯岐远远的便瞧见那一片荒凉,顿时悲从心来。
迟钝的酣巨人们随着伯岐的脚步停下,顿时面面相觑。
他们的脑子不够灵光,如今还未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却也感觉得到,伯岐这一身的悲伤。
伯岐和终阡不同,他对权势一向没有什么渴望,能够看着四海升平,看着轩辕繁华盛景,他便已经颇为满足,故而他才总是主和。
而如今,轩辕的繁华却已经彻底的不在了,这怎么可能让他不伤心?
泪水不自觉的夺眶而出,伯岐跪倒在地,竟然是情不自禁的嚎啕大哭起来。
这实在是悲伤的过分的哭声让那些酣巨人都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发湿,然而却也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于哪里,只是也都跟着伯岐哭。
眼泪已经爬了满脸,本就满面风霜的伯岐顿时愈发的苍老了起来。
“走吧。”
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泪水,然而目光却是坚定无比的。
轩辕虽破,然而人族却不会亡。
人族不知道在这华夏的历史之上沉浮了多少年,却从未有任何一场战争能够彻底的将人族打垮的。
这一次,亦然不会。
酣巨人们不明所以,只是对于这个有头脑的人,还是颇为尊重的,而且不用打仗,对于他们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自然也都麻利的跟着伯岐回了巨人野。
然而对于伯岐这让他们又折腾了一番的举动,还是让他们不满的很,只是这种不满的情绪,到底什么时候才会爆发出来,却是不得而知了。
***
沈玉衡如今和昧嗔算是彻底的分道扬镳了,毕竟有些事若是不挑明了说,大家还能够心照不宣,默契的装着不知道,然而一旦说清楚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女魃瞄了一眼沈玉衡的神色,沈玉衡的表情虽然仍旧是平静的,但是女魃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如今竟然也没有几乎整个黏在沈玉衡身上,只是抿着唇,一言不发。
“你当初为何非要我去提亲呢?女魃?”
就这么沉默了许久,沈玉衡忽然之间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是觉得玉衡姐姐若是嫁给师兄再好不过了啊!”
女魃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她性子直,爱憎分明,当时见了沈玉衡,脑子里第一想法就是,好想让这个姑娘到自己家来。
加上当时她恨不得赶紧让自己那几个师兄打包嫁出去,当时脑袋一抽就把大雁塞给了沈玉衡。
不过如今想一想,她还是很庆幸自己当时找到了沈玉衡,毕竟这个世界上,想要找到一个和她心意的人,实在是太难了。
沈玉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女魃顿时看向了她,似乎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的。
“其他的呢?”
“其他的?”
“我想让师兄们一起娶了玉衡姐姐算么?”
“咳咳咳咳咳,这个不算!”
沈玉衡顿时被口水给呛到,咳了半天才缓和过来。
一想到女魃那几个师兄,她顿时打了个哆嗦,也不敢再说这个话题了,生怕女魃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不过女魃如今却是耷拉着脑袋,一头稀疏的头发如今都软趴趴的垂了下去,小脸垮着,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沈玉衡顿觉失言,自己提起这个话题本来就不是那么欢快的,毕竟女魃的师兄们已经在不羁山之上死了个干干净净。
“不过师兄们都死了,要不然倒是可以让师兄们和玉衡姐姐培养一下感情。”
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女魃已经从师兄们死去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如今提起来虽然还会悲伤,却不会如同当时那般了。
沈玉衡心疼的摸了摸女魃的软发,小姑娘本来应该是整个不羁山捧在手心的小公主,一辈子逍遥快活,无忧无虑,哪怕娇蛮任性一些也无妨。
然而如今却成了谁都不能够靠近的怪物,所过之处,皆为焦土。
难怪她曾经见过的女魃,会是那般的凄惨了。
沈玉衡的脸色倏而一变。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见过的那个女魃,若是那个女魃就是如今的女魃的话,沈玉衡打了个哆嗦。
若真是那样的话那么女魃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女魃。
如今的华夏是将一切都推翻重建的仙界,那么换句话说,仙界是华夏的过去。
如果那个女魃真的是这个女魃的话,沈玉衡是不是可以设想,女魃实际上是从未来到了过去?
好像时间已经在此刻错乱,她觉得自己的脑海之中是一片乱麻。
女魃不明所以的看着沈玉衡,不知道沈玉衡怎么忽然之间就变了脸色。
“女魃,你告诉我,你曾经见过我吗?”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曾经显然不是在昆仑之后的任何时间点,而是在沈玉衡到昆仑之前。
女魃虽然有些迷茫,却还是诚实的摇了摇头。
昆仑城中,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女魃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寻遍天下,古往今来,只有我这么一个怪物吧,玉衡姐姐怎么忽然问这个啊?”
女魃眨着眼睛,好奇的看着沈玉衡。
不是任何人都能够承受得住女魃这个名字的,她既然受了这个名字,便要承受这个名字所带来的代价。
不仅仅是只有她能够承受得住这个名字,与此同时,她的命格,也唯有这个名字才能够相辅相成,镇压半分。
寻遍天下,古往今来。
八个字,却叫沈玉衡清清楚楚的明白,当年她遇见的女魃,便是如今女魃的未来。
“我说我会在未来再次遇见你,再次遇见在那无尽孤寂之中不知道苦苦挣扎多少年的你,你可相信?”
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顶,眼中蕴含着一片悲伤。
恍如一片深海,几乎让女魃溺毙其中。
“那,玉衡姐姐呢?女魃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玉衡姐姐的,对吧?”
女魃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月牙,那双赤红色的眸,渐渐与她的记忆重合,仿佛多少年前,她遇见的,那个近似于怪物的家伙一般。
沈玉衡痛苦的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