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昊然进了屠宰车间，成了一个屠宰工，师傅叫朱六两，常年喝酒喝的鼻头都发红，扛着将军肚，除了爱喝酒，也不爱管闲事，今年四十九岁了，就等着五十混个内退让儿子接个班。</p>
</p>
林昊然比较会来事，兜里总装着烟，见工友都散了一圈烟，又私下塞给师傅朱六两两盒“万宝路”。同时，林昊然也很低调，给了朱师傅很好的印象。作为一个没什么文化的屠宰工，朱师傅心眼不多，他评价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就是对他是否尊重。屠宰工虽然是工厂最主要的工种，但现在大多换成集体工了，外界的印象还是地位比较低的，因此朱师傅对于别人的态度是十分敏感的。林昊然自己当了屠宰工，看不到什么怨气，叫干啥干啥，对于师傅也恭恭敬敬，这就足够让朱师傅觉得这个年轻人人品出众了，也就没真的安排林昊然去杀猪。</p>
</p>
真正杀猪的都是张洪涛这群集体工，林昊然正式工，也就是做些赶赶猪的杂活。</p>
</p>
九点多钟，刚赶进屠宰车间一波猪，先在赶猪道里待着。林昊然暂时没什么事，就饶有兴趣地去看张洪波几个杀猪。</p>
</p>
师傅朱六两看来喝的还是稍高，就背靠在椅子上，眼睛迷成一条缝，也不怎么管，都是屠宰的熟手，也不用怎么指挥。</p>
</p>
张洪波几个穿着皮围裙，正忙碌地刺杀，皮裙上面溅满了血点，有些凝成条状向下滑落。</p>
</p>
“乖乖，这猪真大呀，养几年了。”赵大刚惊到。那时候收猪是越肥越好，一百三十五斤是刚好够收猪的最低标准，别看现在猪二百天就养成二百多斤了，那时候喂得都是土猪，不是现在专门培育的商品猪，再加上生活困难，农村人都吃不饱，哪有剩余粮食喂猪，一个猪养一年一二百斤重都不错了，超过二百斤的不多，这头猪看起来都有四百来斤了，在当时就算猪中的庞然大物。</p>
</p>
那时的猪很多也不是圈养的，在农村园里乱跑，不想像现在养猪场的猪一身肥膘，个挺大，笨的很，那时候的猪都很麻溜，有时候跑起来，人都撵不上。</p>
</p>
“管它大小，一概麻到。”雷勇接着道，然后拿起三点麻电机。张洪波尖刀在皮裙上抹了抹血迹，准备刺杀。</p>
</p>
雷勇走近前去，用三点麻电机在猪头上电了一下。刚才还很温顺是猪一个激灵，没有麻到，它立即认识到了危险，一头将雷勇顶翻在地，麻电机“呯”的一声，摔了几米远，眼看是摔坏了。猪张口就往雷勇腿上咬去，张洪波一把拉开雷勇，用刀扎猪身子，猪往前一窜，尖刀没扎上，却滑出了手。</p>
</p>
“截住他！”朱六两也不醉了，翻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做式要去lán jié。</p>
</p>
猪此时发了狂，一扭头，冲去他们几个的包围，往外冲去，眼看就要冲到处理内脏的女工群里，女工吓得哇哇乱叫。</p>
</p>
“畜生受死！” 林昊然一看情况紧急，一把捡起张洪波丢在地上的尖刀，一步跃起，一声暴喝，当头对着那猪怒斩而下。铛！猪速度也是极快，察觉到林昊然的杀气，头往前一顶，硬生生的将那凌厉一刀给阻挡了下来，刀入肉不深，就扭头继续逃窜。</p>
</p>
“洪波！”林昊然此时一声大吼。张洪波看见猪又逃窜了过来，拉起朱六两刚坐的椅子拦在前头。</p>
</p>
“嘭！”林昊然一个鱼跃，落地后一个扫荡退扫在猪后腿上，猪被扫了一个翻身，林昊然一道刺喉。</p>
</p>
“嗷”猪疯狂的嘶吼了几句，但其咽喉处血流如注，然后它挣扎着想起来几步，最终轰然倒地。林昊然望着那倒地的大猪，也是松了一口气。</p>
</p>
“弄死了！”张洪波他们见到这一幕，眼中顿时有着狂喜之色涌出来，就连那朱六两成，脸庞上也是浮现了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p>
</p>
忽听得背后有人用宏亮的声音说道：“干得不错，小伙子。”</p>
</p>
朱六两和林昊然回过头来，只见在他们身后站着一位中等身材的中年人，大约40来岁的年龄，腰板挺直，颇有些军人气质，脸上不怒自威，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林昊然。</p>
</p>
林昊然一愣神。</p>
</p>
……</p>
</p>
“小昊，当兵就是团体，不能总靠个人的勇武，在战场上，懦者不可退，勇者不可进，注意团体作战。”</p>
</p>
老班长的音容笑貌浮现在林昊然眼前。</p>
</p>
“有点害怕吧？”</p>
</p>
“不怕！”</p>
</p>
“害怕紧张是正常的，我第一次上战场，真的是吓的想尿裤子，没真正交锋之前老想去撒尿。后来，见血见多了，就不知道什么是紧张害怕了。”</p>
</p>
……</p>
</p>
“老班长！”眼前的中年人和班长的样子重合在一起。</p>
</p>
“老班长，挺有意思的称呼，我退伍后就没有人这样叫我了”</p>
</p>
朱六两却赶紧向中年人打着招呼：“华主任，哎呀，我刚才没看到你。”</p>
</p>
“华主任？”林昊然用征询的眼光看着朱六两，原来这个神情和班长颇为相似的中年人华主任。后父给找的就是华主任，林昊然就是华主任的安排进屠宰厂的，但真人还是今天才看到。</p>
</p>
“你是林昊然吧，我刚出差回来，就是找你的。”</p>
</p>
“华主任找你，你先跟华主任过去吧。”华主任在职工里颇有威信，朱六两立即就让林昊然洗洗手，跟华主任出去。</p>
</p>
“退伍军人？你父亲给我说过，那个部队退伍的”华主任也是退伍兵，明显地对林昊然有了一些亲近感。</p>
</p>
“报告主任，解放军xx军xx师xx团 ”。</p>
</p>
“哦，英雄部队呀，不错不错。”华万城道，“可惜我当兵时候都是冷战hé píng时期，转业太早，要不也能赶上这一仗了。”</p>
</p>
“你看起来在军中练就的功夫不错吗，练家子，部队咋没留你，转业了”</p>
</p>
“这个嘛……”林昊然不好回答，“报告华主任，我们军要裁军了，我就响应号召，转业了。”</p>
</p>
华万城道，“哎，我刚好没在家，本来要安排你进采购部的，你现在跟朱师傅，那就是当屠宰工了？”</p>
</p>
“是的，我是屠宰工。谢谢主任照顾。”</p>
</p>
“委屈不委屈？”</p>
</p>
“委屈个啥，都是革命工作，我服从分配。”林振华冠冕堂皇地说道，他对于华万城并不是很理解，都是听别的说的，觉得说点革命语言总是没错的。</p>
</p>
华万城却没有被林振华的大话所感动，反而皱了皱眉，说道：“年轻人，如果有机会的话，还是多学点，争取进步。你先做好本职工作，空余时间多看看书，有机会再调整工作。”</p>
</p>
林昊然接着华万城的话头说道：“华主任，谢谢你的鼓励，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p>
</p>
华万城点点头：“嗯，希望你别给我们当兵的丢脸吧。”</p>
</p>
“哦，华主任，我准备再温习温习高中课本，考职工大学。”</p>
</p>
“不错，是个好兵，只要你考上职工大学，我想办法调整你的工作时间，也算是咱们厂委培的大学生了。”</p>
</p>
华万城看林昊然比较上进，也就欣慰了很多，拍拍林昊然的肩膀。“你也可以继续称呼我老班长，都是革命战友，好好干，你就先回去吧，有时间我再找你聊。”。</p>
</p>
“好，华主任，我走了”。林昊然转身走进屠宰车间。</p>
</p>
……</p>
</p>
“华主任，好人。”朱六两小声地对林昊然说道。</p>
</p>
“我看工厂里工人都说华主任好？”林振华有些疑问。“不知道工人怎么就都认准他是好人了？”。</p>
</p>
“平时没架子，到车间里，跟我们工人完全平等的。跟我们工人开会的时候，随便找个墩子都能坐下，不管脏不脏。换了别的厂长，这么脏的地方肯定不肯坐的，那都是人五人六地坐在主席台上。”朱六两道。</p>
</p>
“人也热心，工人有啥事，只要他能办到的，绝对没二话，也不收礼。”。在工人朴素的理念里，办事还不收礼的领导当然是绝对的好人了。</p>
</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