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的夜雨，发疯般地打击着大地，地上溅起的雨就像鞭子似地抽打着世上的一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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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战士都背负着沉重的装备，默不作声地踏过一个个小水坑和一片片湿冷的林地，溅起一片片泥水。林昊然用刀砍断旁边的荆芥，道路扩宽到2米左右。这条沟里到处都是尖角石头、竹签。前面开路的战士两手都是血，持刀的手砍的生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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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面的人不知道多少胶鞋底座已经被扎穿，有的连鞋子踏进泥浆里，被深深的陷在泥浆里，好不容易拔出脚来，鞋子已经不见了，只好光脚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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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走林木越多，雨水成水流，汩汩的响着，有时在左，有时在右。林中的朽木到处发光，还有些贴在草叶子、树叶子上的萤火虫，与战士们钢盔上供队伍识别的磷光粉相混杂，许多人看花了眼，没有跟上队伍，被萤火虫引进了黑沉沉的是大山里，迷失了方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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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然，看好脚下！”，老班长一把拉住林昊然的背包绑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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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然一个踉跄，稳住了身躯，前面是一个深深的沟渠，下面布满了竹签。</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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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阵后怕，不是老班长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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队伍中，有的人昏倒了，有的人抓不紧身边的藤条，滚落进山涧。后面的队伍也时常有脱节现象，无法跟上前面的队伍，不知道是前进还是后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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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队已经深入进敌后，不能出声更不能鸣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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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明，光线从沟沿上面。斜射在林昊然的头上、脸上和周身。走在前面的队伍才发现偏离了方向，走进了我军预定要炮击的区域，而我军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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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撤！”，排长慌忙下达指令。</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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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然被班长拉了一下，醒悟过来，赶紧返身攀沟而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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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哒哒哒”，一阵枪响，走在前面的战士还没有来得及后返，就被敌军发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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敌军的炮火对我们疯狂的轰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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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十名战士在第一轮的枪击里就倒在地上，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晨曦中，几分钟功夫，满地皆是鲜血混合着白色的脑浆，合着残肢断骸，惨不忍睹。林昊然只觉得手脚冰冷，身体虚软，几乎就抓不紧沟坡上的藤蔓。过了好一会儿，方才略略镇定了一下心神，缓缓向沟底滑去，快到沟底时候，一个物体咕噜噜的从沟顶滚了下去，到沟底滚出去三四尺，方才停住，他定睛一看，几乎惊呼出声，那竟然是一张还有些稚气的脸，双眼圆瞪，眼珠子几乎要突出眼眶，满脸皆是惊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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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湖北！”林昊然爬到跟前，这是和他一起入伍的战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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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长黑脸色变，提起**自动步枪。“退不了了，打他娘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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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的战士同时举起手中的自动步枪，跟着排长又冲上了沟顶：“打！打！打！”军威浩荡，退无可退，自卫反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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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方的炮火也无差异的覆盖过来，隆隆的炮声几乎要把天地掀翻，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漫山遍野的原始林木和毛竹在空中将各种弹药引爆，弹片横飞，折断的枝叶也成了shā rén利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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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方的炮火在所有地段轮番轰炸，转瞬成了血与火的海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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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流成河”真实地展现在眼前。炮击间歇之间，众战士眼中充血，开始向敌方冲锋。无边的杀气蔓延在天地之间，令大地的温度骤然降低。刚上战场还畏手畏脚怯弱的新战士，被血洗的浑然忘记了什么是害怕，一个个战友在身边倒下，更掀起了无边杀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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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刃相交，一越军上尉冲了过来。林昊然下意识地用jun1 cì迎了上去，双方胶着，开枪很容易误伤战友，敌我双方不约而同地选择了贴身肉搏。林昊然脚步一滑，jun1 cì嗤的刺去。这一刺原本应该刺向咽喉，因为对方所在地势居高，不得不自下往上挑起，jun1 cì指向心脏。这一抹暗淡的黑光在空间划过，又急又快，干净利落，却挑起残酷的杀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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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上尉也是久经沙场，对内对外参加过无数战争，见jun1 cì直奔心脏而来，眼中反闪过几分轻蔑的神色，突然张口暴喝：“嗨！”手臂一抬，cì dāo抵住林昊然的jun1 cì，左手借身体的力量暂时抵住，同时松开右手伸手拔出腰间jun1 dāo，迅如电闪，从他腰侧外直刺向前，jun1 dāo划出一条风线，劲力十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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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开！”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老班长一个肩撞把林昊然顶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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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尉的jun1 dāo结结实实刺进班长的前肩，一个敌军看准机会，一枪击中了班长后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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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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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然撕心裂肺的怒吼一声，腾空跃起，越过越军上尉身侧，枪托斜后直刺，“兹”的一声，如同刺穿了一条破布，上尉“咕噜咕噜”两声，颈部被刺个对穿，cì dāo尖从咽喉伸出，喉头发出几声野兽临死时的呼噜声，死的不能再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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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然双眼血红，拔出cì dāo，又向开枪的敌军扑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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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一jun1 cì有给敌军前后心一个对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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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前者，杀！临阵怯逃者，杀！延误战机者，杀……杀杀杀杀杀杀杀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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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士都红了眼，天地瞬间无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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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然抱起班长，怀里的班长剧烈咳嗽起来，手往内衣兜里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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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动，我来拿！”，林昊然从从班长衬衣内兜里掏出一张染血的zhào piàn，举在班长眼前，班长苍白的脸色红润起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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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然……这是你……嫂子和……你侄子。”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嘴里开始出血。zhào piàn中是一个娟秀的农家妇女和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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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我送你去包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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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老战士，我明白，……再不说就……没机会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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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我听着，我听仔细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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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嫂子叫魏淑芬，你侄子叫田卫国，小名大壮，鲁省临沂市半程镇田家庄人，有机会你帮我照顾一下。我曾想，这次战争结束了，我就转业回家里，我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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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班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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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长痴痴的盯着北方，再也没有声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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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昊然心中不禁大痛，这觉得眼前发黑， 全身仿佛置身在烈火中一样，痛苦难耐，喉口一甜，不觉“哇--”的一声，喷出好大一口鲜血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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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出一口鲜血之后，林昊然精神反倒好转，他把班长挪到一棵大树下，擦拭一下jun1 cì，反身冲入战场中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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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恩负义的畜生们，你林爷爷来了，杀呀，杀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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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打响不到两个小时，灌木中到处是断指残躯。呛人的huǒ yào味，刺鼻的尸体焦胡味，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交织在一起，就如修罗战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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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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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单这一场战役，不说牺牲的战士，我军就算为国捐躯的指挥员也数量巨大，损伤惨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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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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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点40分，步兵一连指导员被炮轰引发的地雷炸伤头部，肋骨被炸伤四根，重伤倒在阵地上，跟随一连的副营长也被炸成重伤；一连副连长遭敌方机枪射击，中弹牺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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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点50分，二连副连长带领突击排向48号高地发起冲锋，遭敌人重机枪射击中弹身亡；二连连长在指挥中造敌炮火袭击，重伤身亡；二连指导员造敌方炮火袭击，弹皮销断腿部，重伤倒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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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点55分，机枪一连连长和指导员在指挥作战时双双中弹，同时阵亡；三连副连长在率队伍冲锋时中弹阵亡，随后接替连指挥的副营长造敌军炮火袭击被炸成重伤，重伤倒在地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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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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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烟渐散，林昊然轻抚着班长染血的军装，给班长带正军帽，眼眸深若湖海：“班长，一路走好。祖国，由我们来保卫，由我们来建设！”说罢举枪向天，“哒哒哒”打了一梭子子弹。“臣子恨，何时灭。壮士渴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林昊然不禁纵声长啸，大哭，声音直裂云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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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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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杀、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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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然”郝瘸子推了推林昊然，林昊然从噩梦中醒来，手里抓住裸露出来的子弹吊坠，又重新塞进了衣服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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拘留室的人都惊醒了，从被窝里探出了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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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了，都睡吧！”，黄峻岭命令拘留室的其他人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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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黄峻岭不知从哪里摸出了的烟火，递给林昊然一支，点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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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后遗症，我在那边见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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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瘸子也点燃黄峻岭递过来的烟。</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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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然，你脖子上挂的不是常见的子弹弹头，是银弹头吧。”郝瘸子轻声问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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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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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在军中听说过，你果然非常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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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弹头？”黄峻岭在黑夜，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林昊然，默不作声。军人和复员军人喜欢子弹头做项链和饰物，但银子做的弹头真的不多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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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三人都静默不语，只有偶尔昆虫的鸣叫声远远传来，三点红色的暗红色的光在拘留室内忽明忽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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