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将将的日记本》 倒数第十九篇日记 经纪人 上

    第一人称我：余襄

    我不认为仅在一次的穿越里就能完全把jason剔除出我的人生之外，但在这一次的努力中，我与他之间开启了矜持、平淡、无视的相处基调，至少我和他再不会有情感上的纠葛了。而我穿越的最终目标，看来也愈加接近成功，将将开始在他的日记里透露出对我多年执着的厌弃的蛛丝马迹。有一种五味杂陈的快乐的痛，可为了先要救他的命，后面的事，后面再考虑吧！

    回到将将家的客厅里，我像个飘荡在半空的透明幽灵，把身影与手持日记本的“真”我融合在一起。我们的思维和经历已相差十万八千里，她在笑，为穿越的成功而喜悦，像短暂而美丽的烟花，灰烬过后必然只留下一片无尽的黑暗；而我在痛，为不得不付出的艰辛和看不见的未来所苦，在深不见底的深渊里向上攀爬摸索，只求远方尽头处有一株绽放的生命之花。

    “真”我从桌上拿起另一本真皮封面的日记本，自最后一页开始继续着我们的穿越历程，“2006年1月29日晴阴冷的晴天，大年初一的一整天都在老房子渡过，我只有抽空出来一趟。余襄家门上的锁头里又积满了灰，我擦洗了很久才用赵鑫给的钥匙打开进去，照例打扫一番，投上一枚硬币，再无所事事地出来。晚上在娱乐新闻里见到了周昳葶，她在美国旧金山的唐人街上与当地华人一起过年。赵鑫也去旧金山度假了，起初他叫我一起去，我签证都办好了，却发现这家伙还要带个妹子一起去，我去当电灯泡不合适，索性就不去。其实这样也挺好，当朋友都不在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寂寞，竟已成为一种久违的奢侈，而我享受这样的奢侈。其实或许更多的，我是害怕和余襄站在同一个‘美国’的土地上，我觉得我应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因为我自己已经无法诠释，什么是拿起，什么是放下。”

    人如果真的可以像机械一样，毫没心理负担地拿起和放下某样东西……那还是人吗？将将有句话说得很对，在人际关系复杂的今天，寂寞，果然成了奢侈。或许不该再让将将帮我打扫屋子了，那里有太多的回忆，或许我不该刻意地疏远他了，而应该有限度地靠近，又保持相对冷淡的态度。这和对待jason不一样，与jason相处的目的是路人，而与将将的是平淡，平淡之于路人，多了两分回忆，三分伤感，五分妥协，关键是妥协，而我们，都需要努力在适应中妥协。

    香气骤起，浓郁忧郁，久久不散。

    “余襄？余襄你在听吗？”电话那头是赵鑫的声音。

    “什么？”

    “我说我到旧金山了，你要不要也来？”

    “不想来，太远了，要横穿整个美国呢！”

    “嗯~好吧，是有点强人所难~”

    “当然，如果将将来我就来”，在听到赵鑫邀请的同时，我瞬间就筹划好了本次穿越的策略。

    “哈？！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如果是集体活动我就参加。”

    “你，没开玩笑吧？”

    我好像看到了赵鑫是怎样一副夸张的扭曲的不解的表情，“怎么会，我是说真的”，我尽量保证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如此的薄情而平淡，“朋友间多出来走走也好，大家有段时间没聚在一起了。”

    “我这就找老将去！如果他真的来，你可别赖啊！”赵鑫“啪”地一下挂了电话。

    在赵鑫替我去完成传令动作的间歇，我在宿舍电脑里打开互联网，预定了一张5个小时后起去往旧金山的飞机票。然后写了一张请假条交给molly请她帮忙转带给格兰登教授。

    “_y拿着我的假条莫名其妙。

    我抽回假条改了改日期再还给_esday”

    molly看了看日期，继续莫名，“d*****____ay”

    我抽回假条撕了个粉碎，“ot_that……”

    molly看见我“撕票”的动作突然兴奋起来，抓起桌上她自己的一张作业纸也撕个粉碎抛上半空，“_day！”然后她抖着她细长的脖子，描绘着明天开始的与tomas启程去orlando的双人旅行。

    我心不在焉地听着她滔滔不绝的憧憬，总算等到了赵鑫的再次来电，“说定了，将将说他明晚就飞来美国！”

    “好的，我大概明天早晨到。”挂完电话抬起头，molly还在一一列举着她的旅行计划。对此我早就习以为常，在她游荡于整个宿舍的长短声波里，我拉出皮箱开始整理衣物。直到tomas羞怯怯地走进门，羞怯怯地向我说“hi”，羞怯怯地投入molly的怀抱，molly的嘴巴才有空停止发声，转而用于体现对tomas嘴唇的绝对占有。

    “_week！”我向正旁若无人啃在一起的“molly2”道别，拉着皮箱踏上“旧金山朋友计划”的征途。

    去往奥兰多的巴士在公路上飞驰，车窗之外的世界像是块被上帝随意裁剪过的画布，地面只占画布底端薄薄的一层，而越过行道树顶端占满画布全境的背景色是灰蒙蒙的天空。我发现自己竟然对即将到来的会面产生了焦虑，这是我听从阿姨的建议，忠实执行5次之约以来与将将的头一次当面接触。为了使自己冷静，我在脑子里不停演练着与将将相见、招呼、出行时的各种可能存在交流的场景，我要做到的是介于亲热与冷淡中间的钟摆式的相处，最终的指向是永不静止又波澜不惊的无限循环。

    一切都设想得面面俱到，我以为我很成功地克服了焦虑，但第一起意外事件的出现，就让我建立在那些看似面面俱到的假象上的思想堡垒瞬间土崩瓦解了。在我刚到达机场时，灰蒙蒙的天空以天崩地裂的气势迅速酝酿出一场大暴雨，机场航班全线延误，起飞时间不定。坐在候机大厅里望着外面暗如墨色天空下瓢泼的雨，再看看周围拥挤不堪的各种肤色的陌生人群，想着这漫长而前途未知的穿越经历，我低下头对上了大理石地板上那张骄傲而哀伤的脸，认出那是刚来美国时的自己。脆弱的孤独感笼罩全身，空调的暖气阻挡不住冷气的入侵，发着抖，有一种向旁人倾诉我心中所有负担的冲动。我拿出手机发起了呆，最后只给赵鑫发了条无关紧要的短信，“__，_wu_dian。”

    赵鑫立刻就回了我电话，“喂！天气预报说奥兰多下暴雨，没事，你慢慢来，我也在机场等，哈哈，同等同等。”

    我捧着手机，孤独感神奇地消失了，我温柔地回答他，“知道了。”相比将将，我知道自己其实更依赖赵鑫，他像一缕遮不住的阳光，无时无刻不给予我以最初最本真的温暖。这无关爱情，而是友情的极致。

    天气的情况比预期的还要糟糕，机场工作人员穿插于滞留的人群里，通知乘客们飞机短时间内肯定无法起飞，机场已经安排了附近酒店的房间，在那里会提供航班实时信息和舒适的洗漱环境。于是人群陆续散去，候机大厅变成了一只空旷潮湿的钢筋玻璃罐头，我在罐头里的长椅上安然坐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着赵鑫刚才发给我的短信文字，“将将说他知道你飞机延误了，叫你不用急，如果怕黑怕打雷就去有光亮的人多的地方”。手指轻轻抚摸着那些文字，那里面所散出的热量安抚了我的心，同时有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感慨道，有违内心的行动计划，是多么难以付诸实践呵！声音从我的一边耳朵进入，经过我的大脑，像是经过一条自动识别思想准确性的流水线，流水线很快做出了判断，在终点等待这个声音的是另一边的耳朵，而大脑仅仅留存了理性的判断，还不是多愁善感的时候，我是骄傲强大的余襄，我要救活我的黄将将。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在嘈杂的人声和飞机引擎的轰鸣声里，我揉揉眼睛从座椅上醒来，一夜就这样过去，灰蒙蒙的天空依旧，上帝在同一张画布上展示着迥异的人间风景。机场已经恢复了生机，登机指示牌上显示我所乘的航班将在1个多小时后起飞。临上飞机前，我给赵鑫发去短信，“_ji_le。”

    在飞机上吃了顿牛排简餐，端着速溶咖啡，我的心随着飞机的翅膀在云端放空飞翔，经过昨晚的思想斗争，不能说心如止水，但至少我已给自己的信念注入一支强力固化剂。

    兴许是在机场的晚上着了凉，兴许是牛排太过生硬难嚼，兴许是思想压力过大，我的肠胃闹起了剧烈的搅动革命，这算是第2起意外事件的开端。临近降落洗手间也是爆满，我在乘务员的陪同下去了相对较空的商务舱洗手间，在那里我遇见了红光满面的格兰登教授，两相惊奇对望后，他用蹩脚的中文打招呼道，“xiang，醒年哙乐，你爷娶cisco？”

    我按着绞痛的小腹回答，“是的，叫兽，我也上厕所。”恰好洗手间里的人出来，我向他尴尬一笑，飞速地钻进了洗手间里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