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听虎妞“哈”地一声吓了他一跳。“猴子好玩儿呀，本姑娘打小就爱看耍猴儿的。山中无虎妞，那些猴三儿们才才敢妄自称大王呢！”说着又把小乖捏过来，吓得小乐赶紧闭上眼。“瞧见小乖没，我叫大师兄去山里头给我逮只猴儿啥的玩儿，猴子没逮住，倒把小乖逮了回来。”
小乐憎恶地皱皱眉，一想到这毛茸茸的家伙竟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就感到浑身不自在。据说人各有一怕：拿小乐来说，天不怕地不怕，可偏偏就怕蜘蛛跟癞蛤蟆。悟空则最怕蚯蚓，是以他虽有飞天遁地之能，却极少遁入地下。他曾嘲笑土行孙是个土包子，私下里却对人家称赞不已，因为他自己就没胆量在土里钻来钻去。
”老豆师兄说了，就是我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会立刻给本姑娘摘一颗下来呢。”虎妞乜斜着小乐，用炫耀的口吻说道。
“谁都知道老豆师兄喜欢你。我亲眼见过他去镇子上，偷偷给你太姥姥送了一袋橡子哩。”小乐低声道。
”怎么，吃醋啦！”虎妞捏捏他的脸蛋儿。”我太姥姥说他好说你坏。只可惜男生不坏，女生不爱。真是奇了怪了，你说像你这么个小坏蛋，怎么偏偏这么讨人喜欢呀！”
”这就叫做男性的魅力！”小乐把下巴颏儿一扬。“不是我吹牛，凡是我桃小乐所到之处，差不多所有的女孩子都会当场晕倒哩。”
”该不是被吓晕的吧！”虎妞露出两排珠玉般的小白牙嘻嘻一笑，接着把一颗糖含在嘴里，冲小乐说：“幸好本姑娘不怕你，不但不怕你我还要亲口喂喂你呢……”
小乐闭上嘴赶紧摇摇头。虎妞可不管那套，伸手掰开他的嘴就往前凑合，一寸……两寸……女孩子特有的体香钻入小乐的鼻孔，吓得他大声尖叫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呐，师妹。求求你可千万别犯了色戒！”
“稀奇巴拉！——我还当你教蝎子蜇了呢！”虎妞瞪着他说，“你一个木偶家家的还管那些破礼数！说，你是吃呀还是吃呀？”
”你放开我，让我自己吃……”小乐shēn yín道。
”那怎么成！”虎妞一口回绝。”我早就做过一个梦，梦见你是个光屁股小孩儿，我把你抱在怀里安安静静看你吃奶哩……”
说着把胸脯一挺，两只”小白兔”抖了两抖颤了两颤。小乐赶紧把眼闭上，口中念念有辞地叼咕着：“非礼勿视，圣人之教；若不遵守，小心挨削！”
“咦，你这坏小子，怎么一眨眼就变成乖孩子啦。”虎妞说，“可惜你再会玩儿套路，也休想逃出本姑娘的手掌心。——你背着我偷偷下山，这不也教我逮了个正着！”
她双手叉腰，又把杏眼瞪起来。这女孩子虽有些泼辣，却充满了青春气息。言行举止并不叫人心生反感，甚而娇嗔并举倒愈发显得可爱。
小乐转转眼珠儿，温柔地说道：“其实我早就算出你今天会来，所以赶紧租了朵大号云彩在此恭候你的芳驾哩。”
“租云彩？云彩还用租！”虎妞冷笑道。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小乐谆谆告诉她，”想当初这满天的云彩谁爱坐谁坐，都不用花钱。可如今是经济时代，天老二地老三，老大的位置早让给了金钱。大家削尖了脑袋拼命往钱眼儿里头钻。只要有挣钱的路子谁都不肯放过：有人挣的是活人的钱，有人挣的是死人的钱，渐渐的也有人开始打神仙的主意。神仙们不是能腾云驾雾吗，那好，就把云彩租给他们！租得起的，该腾云腾云该驾雾驾雾；租不起的，只好退而求其次——改去乘风。比如说列子就是个典型，同样出身道门，人家杨朱富可敌国，他老先生呢，鹑衣百结穷得底儿掉，连个满街化缘的穷和尚都比不上。这样一个人，你叫他如何租得起云彩！好在列御寇老先生是个乘风的大行家，随风飘荡泠然善也，啥时候玩儿够了才返回来——够潇洒吧！可换别人哪成啊，比如铁拐李，羡慕人家吕洞宾‘朗吟飞过洞庭湖’，也打算架着拐乘风飞过去，可惜到得一半儿风忽然没了——”他闭上嘴，似乎再没啥说的了。
”后头呢？”虎妞催问到。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小乐把嘴一张，“不过呢，要是你给我补充点儿能量，说不定我这就告诉你……”
虎妞急忙给他嘴里塞了块芝麻糖，随后又把一块香喷喷的枣糕赐给他，不等他囫囵下肚便急忙发问。“莫非铁拐李掉水里了？”
“知道你还问！”小乐咂吧砸吧嘴。“风一停，他自然掉水里了。就这，连你家小乖都猜得出来！”
虎妞拿眼角瞟着他：“桃小乐呀桃小乐，我真纳闷儿，你咋就不叫桃小坏呢！”忽又抬高嗓门儿说：“别以为离开师父就没人管得了你！”
她伸手从身后的土布包袱里摸出把大剪刀，先在小乐眼前“喀嚓喀嚓”耍了通威风才漫不经心地说：“不妨先告诉你一声：师哥，这是师妹我的修脚刀。”
小乐咧咧嘴，赶紧夸赞道：“真是把好刀——端的又时新又漂亮！这么说吧，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师妹你的纤纤玉足才配得上它。”翻翻眼皮，想了想又道：”天宫第一měi nǚ嫦娥跟你相比，她那脚简直就像根干树杈子！”
“这么说你连人家嫦娥的脚也tōu kuī过啦？”虎妞吐气如兰，在他耳边小声说道。
”哪儿呀！”小乐尴尬地笑笑，“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妹，我打小想象力就丰富……”
虎妞打断他说：”想象力丰富，难道就专想人家大闺女的脚吗？可惜人家嫦娥早入了仙藉，惦记她的人多了去，你这土头土脑的小木偶就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啦。不过呢，你要是想看看本姑娘的脚我倒是可以满足你。”
她把红绣鞋抬起来，停在小乐眼前。
虎妞虽生的胖胖乎乎，一双小脚却是玲珑可爱。鞋尖上两个绣球滚来滚去，往往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她脚上，从而忽略其身体。据说这是熊姥姥的设计，人老成精嘛，对这些事她比谁都吃得透。
”改天吧，”小乐苦笑着说。“人常说‘秀色可餐’，现在我简直能吞下一匹马！你把又白又嫩的小脚丫一亮，说不定我会吃了它哩！”
虎妞猛然睁大双眼说：”你们男生为啥总爱说同样的话！——那天我正在兰花溪里游水，老豆师兄突然打水里蹦出来，吓得我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再浮上来的时候，他也色眯眯地冲我说过这番话哩。”
“我看凡是异性他都有兴趣！”小乐淡淡地说，“所以不用看我就知道，他送你的小乖准是只母蜘蛛。”
虎妞惊叫道：”就是就是！老豆师兄说过，他逮小乖的时候，正瞅见小乖把一只雄蜘蛛吞下肚哩！”
”那你还管它叫小乖——多残忍哪！”小乐憎恶地说。
“没文化了吧，师哥！”虎妞得意洋洋地说，”这是‘乖戾’的乖，可不是‘乖乖’的乖，你老人家可别会错了意！”
”厉害了，我的妹儿！”小乐恍然，”不过这小乖的名字不是你取的吧，我猜？”
”别瞧不起人好不好，师哥！”虎妞噘着嘴说，“虽说是十三弟给取的名，可最后拍板儿的还不是本姑娘！”
小乐咧嘴笑了：”我一猜就是他——酸溜溜的卓秀才！”
他口中的这位卓秀才，姓卓名特字独异，道号卧龙山人，虽被大家伙儿称作十三弟，其实在祖师门下辈份颇高——“颖悟圆觉”，人家跟老豆师兄一样排”颍”字辈儿呢。他仗恃着读过几卷书，说起话来咬文嚼字迂腐不堪。关于他最有名的段子，据说已载入《笑话大全》：有一天睡觉时，他被蛰了一下。人家强忍着痛苦，缩在被窝里摇头晃脑地说：“贤妻，迅燃银灯，汝夫为毒虫所袭！”一看没动静，他急眼了，“噌”地打被窝里蹦起来哇哇怪叫道：“死老婆子，快点灯，我他娘的教蝎子蛰着啦！”
此君虽说一向以白眼示人，处处显示其卓尔不群的个色，却跟邋里邋遢的大师兄老豆私交甚好。老祖师曾说过“君子群而不党”，可人家跟大师兄倒是一对不折不扣的死党。
”我发现你可是真聪明呀，师哥。”虎妞温柔地摆弄着小乐的耳垂，忽地朝里一旋，小拇指顺势顶在他耳根子上。“先赏你个‘鱼儿抠腮’再说！”
其实小乐早就苦着脸在等她这招儿：不用说，这招儿他早就领教过了！
”姑奶奶，你能不能学着温柔点儿呀。”小乐呲牙咧嘴地哀求着，“母老虎才象你这般动手动脚哩！”
“对了，还有脚，你不说我倒差点儿忘了！”虎妞一抬脚，对着他大腿上的麻筋就是一下子。
小乐“嗷”地一声，直感到半边身子都快麻了，赶紧把头一歪，边翻白眼儿边吐白沫儿，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给我装死是不是，那好，本姑娘就陪你一起死！”
小乐偷眼一瞅吓了一跳：只见虎妞正弯下腰，手里挥动着大剪刀“咔嚓、咔嚓”地铰云彩呢！“你在干啥呢，我的小祖宗！”小乐吓得大叫，“把云彩铰了，咱俩不都得掉下去？！”
”掉就掉呗，反正有人陪着我。”虎妞边说边铰，眨眼就把云彩铰了个大窟窿，接着在小乐的惊叫声中，两人一起跌下了云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