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之意和卢玲不止拎着东西走了二十分钟,还要把东西扛上六楼,没有电梯。</p>
钟之意看着无尽楼梯想撂挑子走人,最后还是秉承“帮人帮到底”的原则没将东西放下,只是说:“你请一顿是不够了。”</p>
卢玲期待地看他,“两顿?三顿?你随便挑个数。”</p>
“今天一顿,加上明天一顿。”</p>
“成交。”</p>
钟之意进卢玲家门放下东西,开始huó dòng被勒红的双手。关节打弯吃力,想抖抖衣服扇扇风抬手也吃力。</p>
卢玲说:“这次你倒是没推脱。”她说的是请他进来的事。</p>
“快累死了连口水都讨不着,我也不傻!”</p>
卢玲看钟之意有汗流下来递他几张纸巾,拿了水杯给他倒水。</p>
钟之意接过纸巾,使劲抬手到一半放下了,再使劲抬到一半抖得厉害又放下了。表情狰狞。卢玲看不过眼拿过纸巾帮他擦,“还真是辛苦你了。”</p>
钟之意和她近距离对视,“你这是嘲笑我没力气吗?我应该把你扔在一楼。”</p>
卢玲说:“不是不是,我是真觉得你帮大忙了。要喝水吗?”</p>
“嗯。”钟之意说着看她。卢玲愣一下反应过来,端起水杯喂他喝。钟之意咕咚咕咚喝下一杯,“续杯。”</p>
“好的大人。”卢玲又喂他一次,去洗水果让钟之意随便坐。她把苹果切成小块,放了两根牙签,一只手喂自己一只手喂钟之意。</p>
钟之意一副大爷的姿态,“再来几块要那块大的,不是那块是那块。嗯,对了”</p>
卢玲撇嘴,“你也该缓过来了吧?真这么弱啊?”</p>
钟之意点头,“我就是这么弱,再来一口,啊~”他张嘴等喂。</p>
卢玲端起了盘子,“一次给你倒进去。”</p>
“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吗?”</p>
“我可只答应请你吃饭,这算人情帮助。”卢玲把盘子放下继续喂他苹果,但是不管他要哪块了,顺便问:“你饿没?叫外卖还是下楼吃?”</p>
钟之意说:“下楼你继续喂我啊?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p>
卢玲说:“可以啊,我就说你双手残疾。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p>
“叫外卖吧。”</p>
“好。吃披萨还是炸鸡汉堡?”卢玲只允许他在这两样里选。</p>
“你给我的菜单里只有这两样是吗?”</p>
“哦,所以你选披萨是吗?”卢玲完全无视他的抗议和意愿。</p>
“你自己想吃就直说呗。”</p>
卢玲看他一眼开始笑。钟之意顺着她的眼神一看,黑裤子上留下一大片白,说:“你怎么这么没良心?”</p>
卢玲说:“我的良心都用在请客上了,难道还要给你洗裤子?”</p>
钟之意抹下裤子往卢玲脸上蹭。</p>
“怎么,胳膊能动了?”卢玲往旁边躲,“我就不信你裤子上那点面能蹭我脸上。”</p>
钟之意一听起来了,没向卢玲走过去,奔白面而去,“我就不信这样还蹭不上。”</p>
卢玲先他一步跑到阳台,将拉门关上,拼命抵住钟之意要打开的那面,没有任何服输的打算。</p>
两人都在使劲,钟之意僵持一阵放手,将另一边拉开了。</p>
卢玲被这突来的举动吓得后退一步,双目睁大看着钟之意。钟之意笑开,“傻啊,就知道盯一边。”</p>
阳台上阳光不错,有几盆蚂蚁菜红花粉花开得正艳,两人一起看着盆花安静下来。有蜜蜂飞来采蜜,在他们视线里来回地绕。</p>
卢玲盯着说:“蜜蜂。”好像很好奇地看着。</p>
钟之意再次抬手往她脸上蹭白面,“原来你不怕了啊。”</p>
卢玲愣了一阵缓缓说:“你还记得我啊?”</p>
“除了你,谁能想到用鬼鬼祟祟挖蒲公英和我开始第一句话?”钟之意嘴角弯出游刃有余的弧度。</p>
卢玲装模作样干咳几声,回道:“你不也愿意和我说第一句话嘛,扯平了。”</p>
“说真的,你是不是暗恋我?”钟之意很不正经地笑。</p>
“说真的,你为什么非要以为我暗恋你?我那是明恋!”卢玲说完哈哈大笑,“早都说过的,还那么自恋。”</p>
“那你心甘情愿让我督促你学yīng yǔ是什么意思?”</p>
“我随便问问,你自己同意的,补课钱都省了,为什么不同意?”</p>
钟之意又想了想,“你刚才还喂我吃苹果来着。”</p>
“你不是拿残疾装相呢吗?”</p>
“是真的手不好使。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来的?”</p>
卢玲想想说:“我第一天放学时在走廊往下看,就看见你一个人坐在那。我也是好奇那地方会不会有人。”</p>
“啊,原来你那么怀念小时候,还特意往楼后看。”</p>
卢玲立马反驳,“还说我,你大晚上放学不回家在那坐什么?”</p>
“那你当时就想到和我搭讪?”</p>
“是你和我搭的讪。”卢玲纠正。</p>
“好好好。那你当时就带了铲子?”钟之意想知道她观察他几天。</p>
“我又不是小孩,没事带什么”卢玲意识到还不如说天天带着。</p>
钟之意恍然大悟地“啊”,“所以你是观察我好几天,想出来的让我和你说话的办法?”</p>
“我又不能确定是你,又看不见脸。”</p>
“哦,那是想办法看我的脸,确定我是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男孩?”</p>
卢玲眼神转向别处,“算是吧。”</p>
“你下了好大一盘棋啊!”</p>
卢玲重新盯住他,“别只盘问我,你为什么在那坐着?”</p>
“我只是想知道人会不会有这样深厚的默契,就算没约定好的事也能在相同地点重逢。你在我消失以后去了多久?”</p>
卢玲对那时的事记得也不是很清楚,“半年吧,一年?后来学校翻新不让进了,再然后也没对外来人开放。你当时是搬走了吗?”</p>
“嗯,我这些年一直住在南方,父母到那边帮亲戚打理生意,现在回来帮忙开连锁,因为爷爷奶奶一直想回来。”</p>
“那边怎么样?”</p>
“刚开始不适应,不只是天气,当地人说话都听不懂,同学不特意和我说话时都用方言,觉得挺孤单的。”钟之意的眼里有些寂寞。</p>
卢玲说:“我也挺孤单的,周围的男孩都比我大五六岁,根本不愿意带我,我和女孩也玩不到一起去。”</p>
他们真诚地看着对方,通过眼光交流寂寞。眼前的人由当年的稚嫩面庞长成青春的模样,眼神中多了些经历,也有未脱的稚气。他们几乎没有这样正经的时刻,可以交心、谈心,满目平和。</p>
钟之意认真地说:“其实我一直觉得我突然搬走连个招呼都没打,是对你来说很不公平的事。我也并不知道你会不会像我记住你那样记住我。”</p>
卢玲说:“当然记得。”</p>
“说起来,我们的重逢可以说成浪漫了吧?”</p>
“啊”卢玲移开视线,含混回答。</p>
钟之意仍在继续,“两个五岁孩子,记得彼此当年的玩伴,考入同一所高中”</p>
卢玲说:“停停停!”她举手放在钟之意眼前,“别再说了。”</p>
“怎么了?”钟之意说完也意识到,这样说自己对对方的怀念有一丝暧昧。“好好好。”</p>
原来他们都在岁月里想念着彼此。玩伴的感情,在青春里似乎荡出少许复杂的情绪。</p>
“不是要吃饭吗?走吧,下楼。”卢玲打断钟之意的思绪。</p>
钟之意掸掸身上的白面,两人从阳台出来,听见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p>
卢玲看见来人喊道:“爸,怎么这么早回来了?”</p>
“同学突然有事,酒是没喝成。”他看看钟之意,“这个是你同学?”</p>
“嗯,他叫钟之意。”</p>
“小伙挺帅的。就你俩在家?”</p>
卢玲点头。</p>
“卢玲还是第一次单独带男同学”</p>
卢玲倒吸口凉气,“爸,求你别说了,别说了。你吃饭没?没吃你自己解决吧。”她觉得不和老爸分开他不一定何时语出惊人。她推着钟之意出了门。</p>
两人在门外听见卢玲老爸说:“这都不让说了,果然是闺女长大了啊连饭都不给我带份了”</p>
钟之意一边下楼一边笑,他说:“我都以为你爸会打我。”</p>
“为啥?”</p>
“女儿单独带男生回家”钟之意看见卢玲的表情,急忙说:“不说了,我也不说了。”顿了几秒又说:“看你爸对女儿的安全意识教育,就知道你为什么晚上都敢让我到你家来了。”</p>
卢玲说:“你以为别人我能随便带回来?”她自己也语出惊人了。“不说了不说。”</p>
钟之意愣愣地眨眨眼,“不,你还是解释一下吧,这说法好诡异。”</p>
“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卢玲慌忙解释,“我还是相信我小伙伴的人品的,仅此而已。”</p>
“啊,好了好了,这篇翻过去了。真要吃披萨?”钟之意转移话题。</p>
“吃吧,快饿死了。”卢玲直接拐进披萨店。</p>
两人在喧闹的店里气氛也恢复正常。钟之意问:“吃完饭要不要去怀念一下小时候的高中?”</p>
卢玲想到学校除了高三的周末不让进,道:“难道又要我fān qiáng?”</p>
钟之意说:“不,我只是忘了门卫大爷知道你是高一。”</p>
“你不信他能认出来高一高二高三的每个人?至少脸是分得清的。”卢玲有时候不想承认她有名。</p>
钟之意抬起手慢慢往下放,做出“请你冷静”的姿势,“我不会让你fān qiáng的,放心吧。我们在外面隔着铁门怀念就好了。”</p>
“ok。”</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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