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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楼风月》 第015章:附庸风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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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已经月上中天,叶知秋终于回到了乌衣巷,谢家大院前后大门紧闭,四周无边的寂静落针可闻。于是叶知秋纵身一跃翻过高深的院墙,像个采花贼似的贼头贼脑的四下一望,接着鬼魅般诡异的闪过回廊,无声无息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然后直接借着月光和衣躺在床上,惬意的舒展四肢却突然睡意全无。

    多年的生活剪影再次历历在目,叶知秋恍惚之间不禁神游天外,心潮起伏,思如泉涌……

    他这些年一直天涯漂泊,红尘游戏,可是无论如何掩饰自己,麻醉自己,都无法平复内心的迷惑和惶恐,都没有找到生命的问题和dá àn——多少次拭马郊原、狂歌对酒,每一次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失落在疯狂的背后更加疯狂的扑面而来;多少次午夜梦回、辗转反侧,黑暗中惊魂未定的双手总是试图撕开黑暗试图真实的抓住些什么……

    其实身边的人看在眼里,心中了然,叶知秋自小就骨骼惊奇,天赋异禀。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武技功法,甚至是旁门左道,还有奇技淫巧,他都是轻而易举的一触即会,一点就通,所有人都称赞他是福星转世,天降奇才。

    可是只有叶知秋自己知道,自小他的思想就异于常人,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总会随时浮现一些不可思议的桥段,像是曾经的经历残留下来的画面,又像是凭空想象出来的虚幻场景,没有完整的故事详情,只是流动着某个情节,让人无法仔细的阅读和理解,甚至无法畅快的缅怀和追思。抓不住重点,却无比真实。

    所以接触过的很多大物小事,叶知秋竟然都感觉似曾相识。

    随着年岁的渐长,还有阅历的递增,那些莫名其妙的影像层层叠加,内心的躁动更是愈发不可收拾。终于在思想渐趋成熟的时候,叶知秋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我根本不是现在的自己,不是这个叶知秋;我根本不属于这个地方,不属于这个时代。

    但是有一种孝顺叫做父母在,不远游;同时有一种遗憾叫做子欲养,亲不待。所以叶知秋也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同时还旁敲侧击的征得了亲人的默许,最后才提出一个遥远的十年之约,含着眼泪大逆不道的向父母请辞,忍痛告别故里,孤身浪迹江湖……

    这些年来他做过很多事情,也扮演过很多不同的角色——在济南的蓬莱酒家颠过勺;在陇西的威武镖局走过镖;在浩瀚无垠的沙漠看过长河落日;在秋池泛滥的漏夜淋过巴山夜雨;在白雪皑皑的长白山挖过人参;在人迹罕至的神农架尝过野草……

    足迹遍布大江南北,经历囊括五花八门。可无论是再长的路还是再高的山,都给不了他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始终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推着他向前,还有一个有力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我是过客,不是归人。

    虽然各地的人文地理和风俗习惯他都了然于胸,但是唯独对这个时代缓慢的生活节奏难以理解,而且他不停的越去探索反而越生疏,越去适应反而越感觉自己格格不入。所以为了寻找那个不知道有没有存在的自己,还有拼凑那些散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的记忆,叶知秋毅然决然的把自己交给了漫漫旅途,交给了从未涉足却又犹如老马识途的远方。

    在熟悉的异乡,在陌生的角落,他将疲惫的自己无休无止的流放,路过鲜花也路过荆棘都不曾彷徨。可是,他累了……

    是的,他累了——多年的漂泊生涯让他尝尽酸甜苦辣,却还是无法参透这神奇的百味人生。有时候他会感觉自己正在一步一步的靠近,但回过头来却发现那是一步一步的在远离。

    叶知秋开始渴望各种美好的事物,开始向往轻松和随遇而安的生活……

    刚好半年前叶知秋途经剑阁蜀道,路遇金陵谢远客遭不明人士阻击,叶知秋仗义出手相助,救谢远客于危难之中。谢远客以报答叶知秋的救命之恩为名,实为谢家的安危拉拢一个有力的臂膀,于是高薪聘请叶知秋前来金陵,担任谢家独一无二的高级护院。

    所谓高级护院,就是在保护谢家生命和财产安全的过程中,享受上宾待遇,也享受充足的人权地位和绝对的人身自由。

    不过在叶知秋看来,护院哪有高低之分——再高级的护院,其实还是护院。

    但是为了近距离报答谢远客的知遇之恩,也为自己疲惫的心灵tí gòng一个栖息之地,所以叶知秋选择了自古繁华的金陵,选择了接受谢家谢老头的盛情邀请。

    叶知秋没有选择回到父母身边,每日晨昏定省的共聚天伦之乐,不是因为他已经习惯四海为家的漂泊,也不是因为贪慕十里秦淮的醉生梦死,而是因为他怕享乐会软化自己的意志,厚地高天的亲情会滞留他寻找的步伐。他需要为自己漫无目的的寻找再创造一个支点,建立一个缓冲地带储蓄能量以便随时重新出发。

    是的,重新出发。必须在记忆的闸门还没有关闭之前再次出发,可是谢家的两位少爷似乎并不准备让他如愿……

    当东方破晓,当晨曦初露,大地才刚刚睁开朦朦胧胧的睡眼,叶知秋也才刚刚合上沉重的眼皮,谢辉和谢煌就来到了他的床前,一路横冲直撞而且还大呼小叫。叶知秋只得哈欠连连的翻身坐起,然后斜靠在床头有气无力的问道:

    “两位少爷早上好啊!清晨造访有何贵干?”

    “贵干倒是没有,请求却有一个——花魁大赛我们也在现场,顾倾城是不是你的相好?”谢辉隐隐发红的眼球明显也是很久没有得到眼皮闭合的保护,所以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血丝在勉强撑开的眼皮底下清晰可见,不但蓬头垢面,而且哈欠连连。

    打哈欠这种现象确实传染迅速,尤其是在彻夜无眠的人群之间。

    可能是因为睡意刻不容缓,所有谢辉的问题单刀直入。而叶知秋为了给倾城xiǎo jiě营造一种名花已经有主的保护,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对两匹眼冒绿光的饿狼防微杜渐的道:

    “是啊!没错!倾城xiǎo jiě与我情投意合,难道你们想挖我的墙角?”

    叶知秋知道昨夜的金陵万人空巷,十二清钗经此一役肯定家喻户晓,尤其是初来乍到的倾城xiǎo jiě更是让人趋之若鹜,新鲜注入的血液通常更能赋予人们无穷的活力。而这些名门望族以攀花折柳为己任的纨绔子弟还不蠢蠢欲动?就连谢家这两位虽然四肢发达但是头脑简单的活宝也不例外。

    “果然不出我们所料,不过只能便宜你了,我们怎么会挖你的墙角?就算是想挖也挖不动啊!”谢煌低声下气一脸讨好,看样子还有点自知之明。不过这两兄弟如此曲意逢迎,若非礼贤下士就是另有所图。

    叶知秋也不急着揭穿,只是耐心的等待下文……

    “我们知道小叶你多才多艺,请问你能不能教我们弹琴?”谢辉眼巴巴的搓着双手,一脸期待的看着叶知秋。

    “什么?谈情?”叶知秋一惊非同小可,脑袋根本转不过弯来——就凭两位兄台可怜的悟性,谈情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但凭谢家在金陵的威望和财力,不如直接用银子砸到对方躺下。谈钱可能还靠谱得多,谈情岂不是舍易就难?叶知秋眉头一皱,接着茫然的问道:

    “是我自己听错了,还是你们说错了?”

    “不是谈感情,而是弹瑶琴,就是你昨日夜里捣鼓的那个东西,感情这东西谈起来实在太伤银子。”谢辉急忙挥手不迭的一边解释,一边贼兮兮的抓紧腰间的荷包——真是越有银子的人越在乎银子,但不是谁的银子都有感情来伤……

    我日!原来说的是乐器,叶知秋恍然大悟。可是如此高雅的兴趣这两位少爷是如何培养出来的,这需要如何欺师灭祖的精神和怎样毁天灭地的勇气?

    不如还是谈情好了,至少有谢家的万丈光芒在身后罩着,两位少爷脑子不够用的小小瑕疵可能更容易被谈情的对象忽略;如果真是弹琴的话,得讲究个人气质和生活作风的修养,这难度在两位公子身上不是区区几十年寿命的时间可以克服的。

    “原来两位少爷竟然也有雅兴学琴啊!可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大功告成的。而且根据你们的年龄,现在学是不是晚了些?”叶知秋含蓄的抛出了一个难题,希望两位少爷能掂量一下自己——人家虽然从小就浑浑噩噩,但对叶知秋还算礼遇有加,所以投桃报李,就算只是敷衍,叶知秋也不能直接打击这兄弟俩,一巴掌将人家拍死在求知的路上。

    “怎么可能会晚呢?登徒子曾经说过——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爹也耳提面命,而且还以身作则——要活到老,嫖到老。”谢煌一脸正气凛然,真有点他爹的风采,充分的体现了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勇气,完美的展示了学不成名志不还的决心。

    登徒子是何许人也,他能说出这种话来?孔夫子若是泉下有知,会不会气得再死一次?而且你家老头要是知道你私自篡改谢家祖训,会不会家法伺候你这个罪大恶极的不孝之子?

    两位少爷胸无点墨,却学人家附庸风雅——太勇敢了,甚至比他们的出生还要勇敢;太冒险了,简直比他们的尊荣还要冒险。叶知秋一阵大汗,却又不方便直言,于是在心中七上八下的估量着两位少爷,然后“哦——”一声幡然醒悟似的叫道:

    “原来两位少爷学琴,就是为了嫖到老啊!为了这个宏图大志,做什么都情有可原……有胆识!够魄力!”

    “不是嫖,是吸引,相互吸引,相吸互引,要的就是昨夜你和顾倾城那样,你们眼里燃烧的那种恋奸热情。”谢辉斜着本来就生得不是很正的三角眼,摆出一副心向往之的样子神驰力困的道:

    “平时看你长得也不怎么样,还不如我们兄弟两个抢眼,可是你坐在顾倾城身边弹琴的样子,那种物我两忘的专注真是我见犹怜。”

    老子确实不如你们两个猪头抢眼,不然就算不被山中猎人追杀至死,恐怕老子早就一头撞死了,哪还会来到这里让你们怜?叶知秋只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差点喷薄而出,于是他强忍着shā rén的冲动,连续深呼吸才缓过来问道:

    “两位少爷既然昨晚也在烟雨楼,那么是不是相中了哪位清倌人?”

    一针见血,一语破的。谢辉只顾唉声叹气,如丧考妣;谢煌却拍了拍额头,遗憾的道:

    “顾倾城当然是最佳人选,但她已经被你捷足先登,所以我们兄弟俩就只好委屈点退而求其次,将其余不遑多让的十一清钗定为终极目标。别着急,你放心,朋友妻、不客气……哦不对,应该是,朋友妻、不可骑——顾倾城既然已经是你据为己有的禁脔,那么我们兄弟俩是绝不会横刀夺爱的。你觉得怎么样,我们够义气吧?”

    这目标还真是宏伟,简直伟大到无边无际;感情也真他妈感人,直接感动到天诛地灭!于是叶知秋抱拳一礼,然后感激涕零的泣道:

    “多谢两位少爷对我无微不至的体贴和关照!但不知你们准备如何拿下剩下的十一清钗呢?一直以来坊间传闻、还有据我所知,这些姑娘眼高于顶、一向自视甚高,你们若想抱得美人归,恐怕还得多费点心思……”

    “所以我们这不是大清八早的找你来了么?你一定有办法让我们如愿以偿的对不对?”谢辉突然咧齿一笑,接着胸有成竹的道:

    “就像昨夜你助顾倾城取得‘金陵之花’的头衔一样,我们也觉得你的这个策略可以事半功倍的达成目标。展才气将其俘虏,施恩情将其感化,然后趁热打铁的乘胜追击,她们就会自然臣服于胯下……”

    谢辉步步为淫,招招走位风骚。谢煌似乎并不愿意甘居人后坐享其成,于是同样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插嘴道:

    “我们俩兄弟已经深思熟虑,只要你肯将琴艺倾囊相授,我们下次分别助其他十一清钗拔取头筹,那她们还不直接投怀送抱争着以身相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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