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评审会名单，有三个专家，两个业主领导，还有两三个业主方办事人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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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去银行取出一万五，准备一个三千的红包，给专家组组长，四个两千的，给另外两个专家和两个业主领导。又准备四个一千的，多准备一两个，因为业主方办事人员可能会多出一两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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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理说，所评审项目涉及的相关专业人员，都应该参加评审会，但私人公司，不比大设计院，专业配备不全，一个人干几个专业。本来我一个人来就行，可专家和业主都来五个。我如果真自己去，显得既不够重视项目，也不尊重他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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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下午两点的评审，我带着几个新人一点半就到了指定地点。专不专业先不说，态度得好，我们等业主和专家，是应该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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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点，专家和业主陆续到来，我先把红包塞给他们，没人推辞，没人客套。因为对他们来说，收红包跟吃饭睡觉一样稀疏平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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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项目我让一个新人汇报，让他锻炼一下，提前把ppt做好，会上照本宣科，不用临场发挥。会前我让他做到两点就行：声音大、语速慢。放心，尽管你的ppt，专家们忙着看设计成果，忙着出专家意见，根本没功夫听你读的是什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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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我这样说，毕竟第一次参加评审，新人汇报的时候还是很紧张。桌下双腿不自觉抖动，声音微颤，脸红到耳根。如惊弓之鸟，会场任何一个人走动，哪怕出去接diàn huà，他都抬头看看人家，以为是自己哪里出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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汇报完毕，后面是专家提意见环节，这时候专家组组长的态度就很重要，基调由他定。组长的态度分三种情况：一是如果组长先不说话，那基本就是默认这个方案，其他专家自然心领神会，就会比较客气。二是组长先开口肯定这个方案，其他专家也会比较客气，但这种情况很少出现。三是组长先开口批评这个方案，那就惨了，评审会变批斗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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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无论那种情况，在专家发言过程中，汇报人员都应该虔诚地目视专家，不时点头，边听边记，以示认真，总之得给专家合理的回应，最好装出无知少女状。否则专家会觉得自言自语，没受到尊重，像个傻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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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们这位汇报人员，心里没底。怕跟专家眼神交流，更怕专家突然冒出个什么问题，自己回答不上来，所以装出埋头记录的样子。这怪我会前忘了交代，只好由我来装孙子，目视专家，虔诚地聆听教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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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光新人，就算我们这些老设计人员，依然在评审会上觉得不自在。甚至整个设计过程，大家最难受的环节，就是评审会。被专家和业主轮番打击批评，尤其是专家们，因为要签字，出问题会问责，所以无论打典的好与不好，为了脱责，都会提很多意见。不同之处在于，打典的好，提意见的时候，语气会温和一点，以建议为主。没打典好，就以批评为主，甚至动辄就说把设计单位拉入黑名单，以后禁止在本地区从事勘测设计。</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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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一进门，我先发红包，结果不出所料，成果和汇报都有不少问题，但专家和业主都挺客气，春风化雨，没有过激的语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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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形成二十几条修改意见，我心里骂着，却谦恭地笑着对专家表示感谢，保证回去按专家意见尽快修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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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年，经历上百次评审，我们发现其实专家提的意见都差不多，也几乎是我们能考虑到的。甚至如果让我们当专家，也能提出那些意见。但我们却屡改屡犯，为什么？因为不喜欢这个行业，所以不会用心去做，蒙混过关就好。觉得只是一份工作而已，不须论贤愚，皆是为食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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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说高建设很郁闷，叫我去“四合院”，一起陪他喝茶。我赶到茶楼包间，桌上烟灰缸装满烟头，气氛有些沉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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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园区项目暂停后，高建设只能把人工工资基本结清，材料款实在没钱付了。其他材料gòng yīng商还好说，就当地那个寸头混混，三天两头要钱。加上另一个项目的五百万工程款，因为假fā piào，被压着，心里很是郁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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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园区项目，李勋建议吓吓那个寸头，我心说真是馊主意，一是项目没招投标，闹大了会牵扯到李副县长，二是欠债还钱，人家寸头占着理，怎么会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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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高建设看法一样，先把遇到的难处跟寸头说，争取理解。然后口头承诺以后大家长期合作。最后还是得抓紧回笼资金，分批次给寸头结账。如果他在这个过程中口出怨言，甚至闹点不愉快，那正好借此机会把他踹掉，以后他不愿意做或者不好意思开口，都不让他gòng yīng材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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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的是假fā piào问题，fā piào贩子这几天似乎没什么进展，价值百万的车扣在高建设那儿，不可能不着急。估计腿都跑断了，但是依然没解决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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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fā piào贩子角度考虑，这几天必然很焦灼。最好是找到并且买通那位税务专管员，当然，前提是专管员不狮子大开口。实在不行，被最终定性为开假票、偷税漏税，那就一方面得给高建设免费重新开票，二是接受税务的罚款，这两项下来，他那辆百万豪车就真没了。这还是轻松的，如果因此彻查外借资质的那家施工单位的账目，牵扯可就大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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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多少时间可以给fā piào贩子去摆平专管员了，没拿到这五百万工程款，高建设就面临资金周转不开。再拖一个月，shàng mén要债的，能把他逼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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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也不奇怪，别看施工老板吃香的喝辣的，其实资金都压在项目里，耗在拉关系上。旁人看来，他们聪明而有胆识，凶狠而无畏惧，算成功人士。了解他们后才知道，原来“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借助关系，淘到第一桶金，而后如滚雪球，日渐壮大。稍有偏差，碰到石头或树木，雪球便支离破碎。</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