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突然来电话,
我还以为有要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
只是提个小建议。
他说我儿已长大,
我的父母应回家。
住在一块矛盾多,
不如分成两家过。
现在都是这个样,
回家也并不丢脸。
年轻人喜欢清静,
不愿听老人絮叨。
我父是个大酒鬼,
每天醉酒只骂人。
我与母亲能忍住,
怕我妻子受不了。
舅知我父的脾气,
家庭纠纷必不少。
我说那倒是不必,
我妻也已顺下力。
现在已经不吵架,
公公媳妇互谦让。
儿媳下班父躲避,
只在他屋里饮酒。
我们上班父下楼,
对着我娘发酒疯。
舅所说的回老家,
其实也不好实行。
老家房子欲坍圮,
回家住人太危险。
若是重新盖房子,
岂不花笔冤枉钱?
明明城里房子多,
为何回村去拥挤?
何况我母不愿回,
住在城里多方便。
城里一住十三年,
若是回家没面子。
其实我们也需要,
父母同住是帮助。
孩子上学须接送,
洗菜扫地干家务。
也亏我是独生子,
父母跟我无攀比。
若是我弟仍活着,
不能光住我这里。
其实也不是孝顺,
天时地利成此势。
反正是我出钱养,
回家也真没意思。
人生一世太短暂,
父子共居能几天?
三舅不再提此事,
让我就当他没说。
然后又提个建议,
让我多写正能量。
当初上网发小说,
就是三舅促动我。
我虽写作好多年,
但是一直懒投稿。
舅说趁年轻发表,
老了出书没意义。
去年听了他建议,
这才发表了小说。
结果名气还没出,
倒是先惹上了事。
被同事痛殴一顿,
嫌我以他为原型!
狗尿不骚人缘差,
踢出教学第一线。
如今后勤混饭吃,
再写怕被人弄死。
高级职称不再想,
檐下怎敢不低头?
自己请求删小说,
编辑部里还怪烦。
屏蔽固然非所愿,
息事宁人顺自然。
三舅劝我说好话,
多写领导正能量。
这话说着怪好听,
其实就是拍马屁。
可惜我性格拧拧,
不肯当个马屁精。
写写就是讽刺人,
这个作家挺难当。
生就骨头长就肉,
脊梁挺直像鲁迅。
在哪里也无人喜,
人间现实很难混。
但我还是不放弃,
文学理想在我心。
我对三舅吹大气,
人生四十干正事。
如今我已届不惑,
终于明白我使命。
肉身我虽是凡人,
精神我却很自信。
天生是个大诗人,
活着是为写作品。
几乎是杜甫再世,
又绝似松龄生平。
从来写作人很多,
各有各自的特色。
像我这样的诗歌,
不知世上有几个?
不求语言太华美,
宁可被批打油诗。
生活全变成作品,
人生就是写史诗。
天降大任于斯人,
必先苦痛其心志。
我已疲累半辈子,
如今终于成大器。
孔子自信承文王,
天将以其为木铎。
斯文在身不陨灭,
我亦如此自期许。
如今市场畅销书,
多是重生与穿越。
像我这样仍现实,
打着灯笼也难觅。
写诗成痴亦奇事,
何况是写旧体诗。
自从五四运动起,
旧诗已为人厌弃。
如今我却重振作,
全力写作打油诗。
除了字数仍一致,
平仄韵律再休提。
并非人人看小说,
恐也有人爱读诗。
我的作品如灵药,
可以拯救人精神。
物质不是大成就,
诗歌才是真奇迹。
人生还应有思想,
只图挣钱没意思。
我的使命唯我知,
说出怕让人笑死。
默默奋斗二十年,
庶几有些小成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