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客们忽然纷纷皱起了眉头,那位原先睡意朦胧的中年人了悟般扫了一眼坐在末尾的僧人,换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趴在沙发上,一脸满不在乎:“难怪还派了灵山的人来,地狱自从地藏菩萨入狱之后便沉寂数百万年,难道以那位菩萨的神通也无法压制住了么?”
“当然不是,地藏王点十殿阎罗镇压地狱,更有佛祖佛陀金塔镇棺,乃是大慈悲,地狱之坚从那以后便固若金汤!自然不可能被一群小鬼头冲破,只不过,以老朽看来难保不会有些鬼怪从地狱之中偷逃出来,为祸人间界啊,我天庭先后派了三队天兵前去调查此次爆炸案,但他们却都在幽都山里消失了,无奈之下,只好请动新班仙人前去查看一番。”文曲君望了眼年轻僧人,微微笑了一下“金蝉子,麻烦了,遇见地藏王老人家,代天庭问好下。”
“以谛听的血脉神通,就算有鬼物擅长隐匿奔袭,难道还真能让他跑出来不成?”老星君右后方身穿阴阳道服的老者微微抬了抬手,又摇了摇头。
“赤精子老道友说的没错,倒是老朽忘了说,谛听这件事却是请各位前去的另一个原因,谛听自从几年前蟠桃盛会后,回到天庭便一睡不醒,奇怪的是他血脉平稳不似有伤,诸多仙家查探其身都无结果,当时以为是谛听的神通出了岔子,现在看来,恐怕与此事也有些关系。”
年轻僧人看了文曲星君一眼,眼底的温润光芒忽然破裂成金沙般的碎片流入漆黑如海的眸子中缓缓沉淀。他知道文曲星君有话未说完,不过他并未询问,而是伸手接过了老星君手中的任务简介。
“此次行动说不得会有些凶险,金蝉子血脉神通排在诸位之前,便以他为首,如此,请各位仙家请仔细听令。”
“天庭,壬辰陆肆捌零任务启动。”
浩荡的风从文曲星君口中涌出,仿佛在宣读世间永恒的证言,镜子中的光暗了一瞬,威严的暗金火光从星君鼓胀的袍袖间汹涌而出,组成了巨大的阴阳转轮,雷霆奔涌,一分为六,缓缓印在诸位仙人胸口。
“此印可探知诸仙家血脉状况,算是老朽为大家送大家的一点礼物,如此,祝各位仙家好运。”
文曲星君笑着弯下腰,微微行了一礼。
悠悠白雾慢慢绕着文曲星君聚来,他脚下的镜子忽然折射出星空般的色彩,当白雾将要遮住文曲星君的双眼时,他却抬起了头,有些疑惑地望了金蝉子一眼。
白雾渐渐消散。
电灯霹雳啪啦的闪烁了一会儿总算恢复过来了,像是苟延残喘的老人好不容易熬过酷烈的寒冬之后,心惊胆战地喘着粗气。
灯光均匀的洒在每个人的身上,留下满地夕阳暗淡的剪影。
车厢间温柔的呼吸声互相照应,像是一个简单的默契与暗示,又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们的一个轻微的点头。
“仙家,太华山云宵洞赤精子,见过各位。”沉默许久的阴阳袍老者尊从了那简单的默契,不苟言笑的脸上费力地掀起了一个颇为严肃的微笑,但他还是那么的仙风道骨那么的威仪俱足,苍然傲立。
“灵山,佛家金蝉子,见过各位仙家。”僧人缓缓起身合十,中正平和的鞠了一躬,声音清澈如山间清泉般甘冽,闻之令人心神宁静“此行,仰仗各位了。”
“客气~小生仇冬生,在凡间不过是一届书生,百二年前侥幸飞升,血脉平平,乃是「算」字列神通中血脉最平庸的一人,到时候少不得靠各位大叔还有金蝉小哥哥保护啦。”青衣书生合上扇子,长发披散,轻轻拍了一下手心,和蔼的笑了一下,像是有些温暖的初春阳光普照下将逝未逝的温暖露珠那般温润。
“山人河西周承林,俺这一辈子打猎砍柴为生,一身上下靠的就是个蛮劲儿,有些话我可得说在前头,俺不太会动脑子,手脚笨,要是不经意得罪了各位仙家,那可得求各位先多担待担待啊,你们想做什么不必跟我讲道理,直接说我该怎么做就好,你们放心大胆的往前走,你们的后背!就的交给我吧!。”仇冬生左边坐着的那位沉默寡言的男人抬了抬头,藏在斗笠阴影之下的,是一张刚毅又锋锐的面孔,斧劈刀削一般。腰间别着一把斧头,褐色土衣落落敞开,仿佛钢筋浇筑的肌肉潮水般起伏了一下,重重点了下头,声音若钢钟翁响,又像是空旷的天台呼啸而来灌满双耳的风,“若有所需,尽管开口,在所不辞!”
“醉神仙,苏剡,我跟山人兄是老朋友了,山人兄也别客气,若论攻击力,承林兄的神通在此绝对当得第一!”那个醉道人像模像样的摆正掉下来的道冠,学着赤精子的样子,后仰在沙发上勉强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山人一看他这样子就撇了撇嘴,从怀里掏了一个酒葫芦在苏剡的眼前晃了晃,道人没撑几秒就败下阵来,原来后仰在沙发上的身体装出一副不受控制的样子,向着山人死皮赖脸地扭动着凑过去过去,口水都快收不住了,“灵山不是不让带酒么……你怎么没听播报员的话啊,这要罚你二十吨柴的……。”
“俺刚听曲儿呢,没仔细听他们叽叽咕咕说什么……。”山人郁闷的挠了挠头,拔掉耳机,随手一抛把酒葫芦扔给了苏剡。
“虽说山人兄「斗」字列神通攻击力不俗,但若真论起神通……”苏剡灌了一口酒,满足地咂了下嘴后迅速变脸,恢复沉稳仙逸的形象,他吐出一口酒气,脸上各种唏嘘的胡须和乱七八糟的头发都变得整齐干净,电灯似乎被吸引了一样照顾了他一下,明亮的光线照射下他忽地邪邪笑了,有些孩子气,青丝如瀑布般洒在肩头,一团酒气微微从丰润的口中飘出,眼睛中有些锋利的光
“佛家万世不出的神通「闇蝉」,谁又见过呢?”
“老夫雷广,「羽」字血脉,神通「蛭子雷君」,”离金蝉子最近的那位短发少年忽地开口,声音清冽,剑眉星目。凝目间浩浩然正气奔泻,巍巍然枯剑长鸣,与自称不同,他是个再年轻不过的年轻人了,一袭铁黑战甲,腰携一柄奇怪的五尺锈剑,他不像山人那般拥有潮水般恐怖的肉身力量,只是白净的皮肤底下很容易地看见那奔涌着的灼热鲜血中蕴含的无穷战力。他上来就报出了对仙家来说颇为忌惮的血脉神通。眼睛微微转过一个锋利的弧度,最终盯在了金蝉子身上“参见各位仙家,参见……金蝉子,如若可能,蝉兄可否让老夫和各位仙家……”
“见识见识你这万世未出的「闇蝉」呢?”
空气忽然冷冽了几分。
在仙界,自身的血脉神通算是秘密也是自身的禁忌,关乎性命,开口询问,便等于探人底细,并不是什么礼貌的行为。
但金蝉子依旧是那般古井无波的坐着,眼睛微微亮了下,轻轻点了点头。
“可。”
车厢忽然间归入黑暗,仿佛末世降临,微微有光凛冽地显现,空间黑的通透又耀眼,像是枯寂,又像是黑海之下的暗潮涌动。
片刻后,车厢又重回光明。
沉寂。
“了不得。”赤精子微微睁开了从介绍完之后就一直闭上的双眼,轻轻发出了一声赞叹。
“这烈度……怕是比得上「修罗」了。”仇冬生把扇子打开又合上,打开又合上,声音之中满是惊叹,随后又化为欢喜“这可是比得上「修罗」的血统诶!我这辈子还没见过等级这么高的血脉呢!我给你个礼物!小生身体孱弱,弱柳扶风,既不能打也不能跑,以后的安全可全靠你了喂!”
仇冬生迅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印着“御”字的墨迹香包递给了金蝉子,“啪嗒”一声就抱住了金蝉子,金蝉子尴尬地笑了一下,接了过来道:“谢谢你,小僧佛前参悟不过五百年,资历尚浅,苟列位于此谅也难服众,只此行望各位仙家助我,不分位次,完成任务就好了。”
仇冬生看着他,忽地笑了,点了点头。
列车,仍在轻柔地滑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