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隧道后,三人就踏着夜色下山。下山要比上山难,后半夜出发,到了山下的客栈已经快到晌午。薛钦他们的马匹和其他重物就寄存在这客栈里。于是三人打尖吃饭,席间秦思如同饿鬼出窍,狼吞虎餐的只吃肉,三人吃完饭。薛钦就和秦思议定:乾坤宇宙锋的剑鞘和资料仍由薛钦带回镖局,四个师兄弟需要尽快到叶城汇合,以合力防备不测并计谋下一步的行动。老二史明大概还在蜀中,离得最远,因此要薛钦去找;老三林文在北边,可能在北方草原,北境人口稀疏找人相对容易,且草原离得比较近了,因此要秦思去找,找到后即刻来叶城汇合。</p>
二人计熟事定,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分别治装启程。本来薛钦是准备安排三个人都各自住一间阔气的单间的,但是骉骉表示马绰绰给的钱虽然很多,但早就吩咐他回去要汇报每一笔的消费,像开间房这样的大额度消费,马绰绰命令他要写好字条喊老板按手印或签字的,实在是很难灵活处理。骉骉表示很为难,最多两间房子才可以,为了维护金刀镖局总镖头的地位,只好由他和秦思住一间房。</p>
马绰绰的这一套费用指出及核算流程非常严密,果然是青出于蓝。薛钦有点尴尬,但是也不得不佩服老婆的管理能力。</p>
秦思已经很满足了。薛钦把骑乘的好马送了一匹给他,又给了他很丰厚的盘缠,临行前又向客栈老板讨买了一套旧衣服,喊他换上。</p>
“这样花钱怎么汇报啊?”秦思问马骉骉。</p>
骉骉毫不犹豫的回答他:“为自己人花钱,不用汇报。”</p>
就这样秦思与大师兄挥别,踏上了北上的旅程。</p>
虽然平地一声雷般的陡然而富,但秦思并没有放弃他板车,好马就是好马!那骏马拉着板车,果然是一跃十步!秦思很习惯风餐露宿的日子,因此饿了就吃、累了就睡,其他时间全在赶路,没有几天吧,秦思一觉醒来就赶到了草原的边上。</p>
草原的清晨,总是特别的美。太阳还看不到,月亮还凉白的挂在天上,空中还看得到几颗明亮的星星,空气清冷明净,一望无际的大草原看着还是像鹅黄般的绿色,就在不远处,几个蒙古族的汉子在晨曦里赶着他们的马群仿佛从地平线中间徐徐经过。</p>
秦思打了几个冷战,呼吸了几口清气,觉得思维也和这草原的清晨一样,充满了美妙的情思。他不禁的诗情大发,清了清嗓子,抬头挺胸,缓缓舒动双臂即兴的吟诵起来:</p>
“我在仰望——啊!——月亮之上!”秦思拿手四十五度抬起,对着月亮做了个邀请的姿势。</p>
过了一会,秦思嗫嚅了一下,看来越来越淡的月亮没有接受他的邀请。秦思把目光又转向那群马匹。</p>
“套马的汉子啊!”秦思jī qíng澎湃了起来,文思已如泉涌:“你威武雄壮……奔驰的骏马啊!像……”</p>
“赶车的!!你鬼叫什么喃?做不做生意了?”一声呵斥把秦思刚刚泛起的情思吓的魂飞天外。</p>
“做的做的做的!”秦思立刻点头哈腰的从车上跳下来。</p>
一男两女三个人。一个女人梳着高高的发髻,穿着淡蓝的衣衫和嫩黄的褶裙,身材袅娜,姿态温婉;另一个女子看着年幼许多,头发梳成两个圈立在脑袋上,插着腰对着秦思,刚刚就是她在喊秦思。</p>
“一个xiǎo jiě,一个丫鬟。”秦思心里嘀咕到:“居然穿的裙子,看来不是游牧的人。”这草原的边上历来有很多汉族的士绅富贵之家建别野庄园偶住,纯是消遣。</p>
而那个年轻男子站在两个女人和秦思中间。他衣着素白却显然质地不菲,仰头负手而立,这男子虽然五官周正,但是嘴巴尖小,眼睛又细又长。秦思向来觉得自己很有识人之明,他对这个男人已经不怀什么好意了。</p>
“三位是雇车?还是……”秦思看看自己破旧的板车,有点犹豫。</p>
“这么破啊?”那小女子两手插在淡青色的裙腰上,撅着嘴巴:“这能坐人不?也不打整规矩!”</p>
“这一看就是拉货的马车吧。”那男子缓缓说到,秦思觉得他说话时还腰昂着头,简直时拿鼻孔在看人。</p>
“都怨你非不乘马车。害的我和溶溶也没法回去。”</p>
秦思继续看着那个男子,果然从高扬的鼻孔里看到了几根外露的鼻毛。秦思觉得很滑稽。笑了笑,一副条件就这样,您爱咋咋地的意思。</p>
“表哥,小晚也是心疼王大叔昨天累了一天了。”那年长的女子和蔼的对抱怨的男人说到。而后倾了倾斜身子,对着秦思莞尔一笑:“往正南边四十里,有劳师傅了。”</p>
秦思觉得这女子的声音真好听,柔柔的,仿佛能把人融化,而且对他又客气,不禁的就多了几分好感。不过要送他们确是有点为难的,倒不是别的,他要向北,他们要向南,南辕北辙太耽误时间了。秦思颇为为难,踟躇的搓着双手。</p>
“这些下等人,累不累的有什么关系!”那男子傲然说到,扬手就是一大锭银子,碰的一声就砸在秦思的板车上。</p>
“够不够?去不去?”</p>
“去……去去!”秦思笑逐颜开,心想自己实在是穷了太久了,这么便宜的钱怎能不赚?哎,三师兄你就多等我一天吧。</p>
秦思立刻藏好银子,转马向南的恭候着。</p>
那青衣丫头赞许的看了一下她的同伴,显然非常欣赏他的阔气的做派。她看了一眼马车又看了一眼秦思,鼻子里哼了一声,就拉着身边的黄裙女子往车那走。</p>
“您请,您请~”秦思往板车中间使劲哈了两口气,拿袖子用力擦了擦,低眉顺目的去扶两位姑娘。</p>
“躲开!”白衣男子一个大跳蹦了过来,抬手打开秦思,喝到:“xiǎo jiě能是你这样的人碰的么!躲开!”那男子拿了块手绢出来,整齐的铺在马车上,请两个女子坐下。自己跳到板车的另一边,喝到:“走吧!快点的!”</p>
秦思打马前行。草原上马车非常自由,方向不错哪里都是路。秦思自在的驾驶着马车,听着后面三个男女谈天的内容。原来那蓝衣黄裙的温柔女子和青衣丫头居然是真姐妹,姓萧,而那男子使她们的表哥,姓王。萧家姐妹是商贾家室,父亲在草原的南边上就有个庄园。萧氏姐妹谈起父亲的生意,王表哥似乎有些不屑。“家父一直教我文武兼修,穷可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至于经济之学,乃是逐利末学,我是不以为意的。”他说。</p>
“那你个驴日的对人家那么殷勤。”秦思在心里骂道。据这王表哥说自己学武也是天赋异禀,超过学文的天赋,王家名镇河朔的纵横捭阖掌他已经炉火纯青,超过其父了,只是自己天性恬淡,不愿在江湖出名而已。</p>
“纵横捭阖掌?什么狗屁玩意儿?天门的卷宗都tmd不收你这个!”秦思又在心里骂道。那萧家大姑娘温柔可人,自己真为她不值和担忧啊!</p>
想到这里秦思心里突然一惊:自己这是怎么了?自己一直伺候赶车这么久也没这么大脾气啊?</p>
秦思正胡思乱想间,突然飞驰的马车一抖弹了起来——原来他们已经走过了草原,道路开始崎岖了而秦思还浑然不觉,结果就轧上了一块石头。</p>
“吁~吁~吁~!!”秦思立刻勒紧缰绳,打马回到大道中间。还好自己是驾龄经验丰富的老司机!秦思擦了一手额头上的汗,突然感觉身后有衣袂声传来,他猫腰一躲,回头就看见那王表哥怒目金刚的表情。</p>
“会不会赶车!穷种!”王表哥看打秦思不着,破口大骂。</p>
“就是!脏东西!找死啊!”青衣丫头也帮腔骂了起来。萧家大xiǎo jiě没有作声。</p>
“畜生!”王表哥跳下车来想去踢犯错的马。</p>
那来自西北大漠的骏马嘶鸣一声,向王表哥亮了亮它在大漠上纵横捭阖的蹄子。</p>
王表哥收起纵横捭阖掌退了下来。转手抓起秦思的梨花鞭,秦思一不注意就被他扯了过去。</p>
“穷种!贱民!”王表哥大骂一声想把鞭把折断。</p>
嗯!表哥憋红了脸。居然折不断!“去你的!”表哥把鞭子扔在地上。</p>
秦思沉着脸走过去蹲下来捡起自己鞭子,一声不吭的捏着鞭子往回走。</p>
“四十里路还早呢,哪里能一直如履平地?”秦思听见是萧家大姑娘在斥责她的mèi mèi。“对不住了,师傅,我们的错,江湖儿女的,您大人大量!我是萧家山庄的大女子萧溶溶,等到了地方请您吃杯水酒。”萧溶溶向秦思抱拳施礼。</p>
秦思怔在当地,看着这个美丽的女子向自己欠身施礼,他已经很久都没被这样对待,或者尊重过了。</p>
秦思抱拳还礼,跳上马车继续赶路,一句话都没说。</p>
多年之后的王表哥回忆起这个时候感慨的说,那是他这辈子离死亡最近的一次。</p>
没走多久,马车要通过两边都是山的一条谷道,走到一半,秦思吁的一声又喝停了马。王表哥差点跌个踉跄,他跳下板车正要再骂,就看见峡谷的唯一通道前面,站着两个身穿玄色短装、虎背熊腰的持刀大汉。</p>
地广人稀的险道上,碰到这样造型的人,自然是劫匪。</p>
“怎么办?”青衣的萧家二xiǎo jiě几乎要哭出来。</p>
“不必怕,有我在!”王表哥很镇定的说,仿佛他纵横捭阖掌的修炼正是为了这一刻。萧二xiǎo jiě几乎崇拜的看着他。</p>
“先破财免灾吧。”萧溶溶诚恳的说到。</p>
王表哥不自在的冲两个紧张的女人微笑了一下。自信的挺胸向前走到马车前面。</p>
王表哥看了一眼之前想踢他的那匹马,又往前走了两步。</p>
“在下河北王彪格!”他朗声说到:“江湖朋友,若有急事,在下这里尽有银两奉送。但我也要告诉两位——”叫彪格的王表哥一脸傲然:“萧家姊妹不是你们惹的起的人!你们若是有实力,彪格不介意奉陪到底!彪格本不想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不要逼我动用在本地的势力!若你们识时务,彪格必有重谢!”</p>
秦思目瞪口呆。</p>
这一番絮絮叨叨婆婆妈妈的威胁下来,原本不必动手的,现在也一定得动手了,否则连他都为对面的人挂不住脸。</p>
这叫王彪格的王表哥脑子一定是有问题的啊!秦思真心为萧家的选择担心。</p>
“谁是你驴日的表哥!钱留下,女人留下,怕死的滚!不怕死来!”对面果然恼怒不已。</p>
王彪格对自己颇有自信的沟通居然失败了,他运足了力气,喝的一声就冲了上去。秦思看到他弓步开道,烟尘四起,手上运掌如风,一路上做着纵横捭阖的多种动作。在做完第八个白鹤亮翅的动作后,王彪格冲到了其中一人的身前,彪格觉得自己的动作果然绚烂迷踪,令那两人根本没有防备,他大喝一声双掌啪啪两声击打在那大汉胸前。</p>
大汉岿然不动。</p>
……</p>
彪格肃然收手,又充分的运足力气,额头上青筋突起,猛喊一声双掌拍去,声势果然纵横捭阖!</p>
大汉还是岿然不动。但也不是全然不动,他把嘴角往上翘了一下,笑了一声。</p>
……</p>
彪格收掌,气运丹田,再次的大喝一声,转向另外一个大汉。双掌虎虎生风,接连着就做了三四个动作,就出现在了另一大汉的身前,彪格运足内劲,就要做完最后一个动作了——</p>
大汉大怒,没等彪格完成最后一个白鹤亮翅的展示,就揸开五指一巴掌扇的他原地转了三圈。</p>
……</p>
彪格目光含泪,口中吐血,捂着腮帮子指着大汉说:“你……你不按套路出牌……”</p>
“银子留下,女人留下,要命就滚!”大汉喝断彪格。</p>
彪格大喝一声,原地再转两圈,抖落了身上所有的银子在地上,然后一个猛子跪在大汉面前,像小鸡啄米般的叩头不止。</p>
“谢爷爷不杀之恩!”彪格边磕头边喊边在哭。</p>
“滚吧!”之前那名大汉喝到。彪格如逢大赦,屁滚尿流的哭喊着跑掉了。</p>
……</p>
秦思马车上的两个女人也目瞪口呆的看完了这一场变故。俄而那青衣的萧家小妹就恐惧的哭了起来。那两名劫道的汉子看到两个如此漂亮的女人,地上的银子也不着急捡,色迷迷的双手握成空爪的就过来了,看都没有看秦思一眼,仿佛根本就没这么个人。</p>
萧溶溶也在瑟瑟发抖,她紧紧的抓着mèi mèi,示意mèi mèi强人过来就咬舌自尽,绝不能被他们侮辱失贞。</p>
扇王彪格耳光的大汉丢下刀就向两个女孩扑了过去。青衣女孩害怕的哭了出来,她紧抱双膝埋着头,显然吓得忘了姐姐的交代。</p>
“叭……叭叭……叭!”秦思舞起长鞭连着抽了个九响连环鞭。那大汉的身躯如同陀螺般旋转了起来,被打的连喊叫都没出一声,就趴在了地上,口中狺狺做声,出的气多,进的气少了。</p>
秦思与薛钦和史明都不同,他深受三师兄林文的影响,出手从不犹豫,而且要争取先发制人,一击必中。</p>
另一个大汉这才正视的看着秦思。这是个很年轻的车夫,或者穿着至少像个车夫,但他手上的长鞭,绝不是一般赶车的鞭子,应该是稀有的兵刃。</p>
“朋友何来?”大汉阴沉的问到:“在这谷道上,你可知道得罪我们谢家兄弟的后果?”</p>
人总是习惯于一套体制,他们努力爬到体制的上端,就运用这体制的势力,对下面的人作威作福。他们仿佛觉得所有人天生就该如此,从没想过有能打破这样体制的外在。</p>
而武侠的使命,侠客的使命,就是用武功打破这些不公平的体制!</p>
秦思背着两个女子,挡在大汉的对面。这个衣衫破旧的年轻人的背影,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高大伟岸。</p>
“昆仑天门四弟子秦思。”秦思拱拱手,扬手一个响鞭:“我让你看看,真正在江湖上纵横捭阖的武功,应该是什么样的。”</p>
大汉高举着马刀贴着地箭一般的速度冲杀过来,秦思一跃而起拔身三丈,躲过大汉的冲击,在空中回身扬鞭,瞬间的功夫就连抽了十多鞭。梨花鞭,顾名思义就是鞭子黑里带白,正如梨花盛开在树枝之上。而此刻举刀格挡的大汉觉得,他可能是在开满梨花的果园里,迎面碰到了一阵风雨,风雨夹着白色的梨花迎面扑来,简直是遮天蔽日。</p>
这如何能抵挡?大汉身上如同被万箭齐发而中,眨眼的功夫,全身上下的衣衫和血肉都被抽的碎烂横飞。</p>
大汉的身躯轰然倒地。</p>
这是浩天功第五层‘飞龙在天’催动的梨花鞭,威力自然整古烁今。秦思收鞭沉气,他的浩天功勉强能到第六层,运用到第五层已经使出了全力。</p>
这趟算下来,其实是亏了。秦思叹了口气,调息浩天功到‘潜龙勿用’的第一层,然后就俯身拾掇起残局来。</p>
“走吧,得抓点紧了。”秦思朝两个女子努努嘴,又结结巴巴的说:“哎?……那个……王表哥留下的银子……得……得算我一份的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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