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蒙蒙亮,金刀镖局被大嫂周氏的尖叫声唤醒了。</p>
“金刀立地”马三死了。</p>
他的卧房里一片狼藉,所有的箱柜都被翻遍,金银细软和值钱的财务被洗劫一空。马三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他常用的大环刀就在身边,应该是被一伙shā rén越货的盗寇杀害的。叶城地处边塞,这种事偶有发生,没想到会发生在金刀镖局,发生在马三身上。马三的卧房独立在院子的一角,大家没能及时的发觉,挽救这样的悲剧。</p>
周氏哭天抢地的晕过去几次,马骉骉和马绰绰也不胜其悲。</p>
想他们马家三兄弟放马边塞,追逐水草,食则同桌,寝则同床,三兄弟同心协力的筚路蓝缕,艰辛创业。如今创业初有小成,三兄弟却全数崩殂,镖局所有人都戚戚不已。</p>
三兄弟里唯有马大婚配,马家就剩下周氏和两个孩子,孤儿寡母,他们要生活只能继续依靠镖局,所幸镖局的人大都是和三兄弟摸爬滚打干起来的,大家深情厚谊,自然愿意继续留下。可总要有个男人牵头吧?大家看向薛钦。</p>
一番谦让之后,薛钦答应做这个镖头。本来他的本性是不愿意的,他实在是不敢想自己能肩负这样的责任。可是为了绰绰,为了骉骉,还有昨晚二师弟史明对他的尊尊嘱托,要求他一定要顶上。</p>
凡事名不正则言不顺,大家一致认为薛钦和马绰绰需要尽快成婚,事急从权,一翻商议后决定就在马三的头七之后,即刻成婚。</p>
头三天,薛钦陪着绰绰他们按规矩烧纸守夜,整晚不眠。第四天,换成其他老镖师守夜了。薛钦在月上中天的时候悄悄溜出城外,来到和师弟史明约定好的地方。</p>
史明正在等他,如水的月色里负手而立。薛钦慢慢靠了过去。</p>
“大哥。”史明恭敬的喊着,开心的脸上难掩劳顿的疲惫。</p>
“二弟……”薛钦咂咂舌头想讲点什么,最近的系列惊变令他觉得人世间远比他曾经想过的复杂,终于只重重的叹了口气:“唉!……”</p>
“大哥,别丧气啊!我那天晚上给你讲过的:后面还有事只有要你完成呢!”</p>
“我知道呀。金刀镖局,还有绰绰她们一家。”薛钦点点头。</p>
“是的。”史明点头,疲倦的脸上严肃了起来:“还有一件事:彻查整个事件的幕后主使!”</p>
这句话宛如惊雷,让薛钦震惊的发愣。</p>
“幕后?主使?”</p>
“是的。应该就是那暗镖的雇主。可惜我在马三那里翻遍了也没找到只言片语,他们实在是很小心的。”史明仰颅望向那乌蓝天空的明月,月光如瀑,照的寰宇通明,照的纤毫毕现!</p>
“你也知道,这趟暗镖雇主花了重金,并要求金刀镖局一定走古道出塞。”</p>
薛钦点头表示知道:“听说是雇主不放心,为了避人耳目专门要求的。”</p>
“官道虽明,却有官兵巡护,不会有规模大到能对付三十人的镖队的贼匪。而古道虽隐,却有龙山三煞这个连官兵都不敢惹的巨大威胁。”史明问道:“师兄,如果是你怎么选呢?……如果这趟暗镖这么重要,又为什么不找大镖局,偏偏找了金刀镖局这个从没压过重镖,一直以送货为主的小镖局?”</p>
薛钦陷入了沉思。蓦地,他抬起头,心中一凛:难道说是雇主故意想让镖被龙山三煞劫走的?</p>
史明看着讶异的薛钦,郑重的点了点头。</p>
“找个内应,把走镖的时间、路线安排提前告诉龙山三煞,这趟镖被劫就是十拿九稳,而金刀镖局唯一的一流高手,就是那个内应——马三!这下子十拿九稳就成了板上钉钉。”</p>
薛钦如遭棒喝。双眼洞洞发呆的看着史明。</p>
“这个雇主的确缜密。金刀镖局不是随意挑的,他对马大嗜财的性格、马三的武功和马三对马大的嫉恨都了如指掌;龙山三煞也不是随意挑的,他了解三煞的规矩,开出了三煞不会拒绝的条件,所以龙山三煞只shā rén不问事,连杀的是谁都不知道。而就是这板上钉钉的安排他还不放心,又令马三带人紧紧的跟在后面,以防不测。”史明娓娓道来:“大哥,你就是那个‘不测’!”</p>
“嗯!”薛钦的思路也渐渐明晰了起来:“这个后手他就留对了。马三找到了暗镖,事情又回到了他的掌握之中。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费这么大的周章目的何在嘞?”</p>
“这恐怕就与这个暗镖有关了,我在马三那里,找到了它。”史明从衣袋拿出一个长长的物件来,递到薛钦面前。</p>
这是一把剑的剑鞘。通体黑亮并装饰着古朴的纹饰,辨认出是日月星辰,剑鞘黑亮的透明,在这月光之下泛出一种纯青透明的薄薄的光芒。除此之外,它看上去就是一个大小形制很普通的剑鞘而已。</p>
薛钦仔细的摩挲着看了每一个细节。天下神兵利器,门里的资料应该是武林最全面和准确的,然而他并不记得有这种描述。他摇摇头。</p>
史明也又看了一遍,同样的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剑鞘。但是——”史明盯着薛钦的眼睛:</p>
“它应该对雇主非常重要。知道他、觊觎它的人不仅是有,而且实力应该很强。”</p>
薛钦慨然:“因此雇主想要独占它,又不敢明目张胆。于是利用劫镖将它暗地的回流到自己手中,并且利用龙山三煞的实力抵挡那些觊觎它的其他势力。”</p>
“至少是能抵挡一阵。”史明的脸上舒着笑容:“但师兄一战剿灭了龙山,这下此物下落不明,反而帮他永远的解决了这个问题。”</p>
“没想到却落在了我们手里!”薛钦刚毅的目光迸射出坚定的光芒:“那他就不可能那么如意了!”</p>
“是的,所以大哥一定要留下来做这个镖头。”史明正色道:“此人实力强大,只有你才能保护金刀镖局众人安全。另外要彻查此事,首先还得大哥你回去昆仑再好好查阅一翻;然后是那个雇主的身份。我让那群蜀中豪客到叶城四周八方打探,这两天又自己跑了跑,发现马三频繁出城向西南,一走几十里,沿途不定点的与人喝茶接头——他们可能经常变换见面地点,等待交货或者磋商价钱——不管怎样,他应该在西南方向的某处常驻。”</p>
史明一气说完。薛钦默默的点了点头。</p>
“我该走了,大哥。我再出现在叶城,是不合适的,也怕各方起疑。”</p>
薛钦看着史明,两人的眼里都有眼波在闪动。</p>
“大哥。”史明退后一步,肃然的跪下,从怀里掏出酒壶拧开,双手拜上:“你就快成婚了罢?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可惜我喝不到喜酒,这里就奉一口酒来贺你吧!”</p>
师父的规矩,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门里师弟见到师兄必须磕头。</p>
薛钦接过酒壶喝了一口。史明深深的伏身磕了头,转身打了个口哨,一匹骏马嘶鸣而来,史明打马而去,并没有再回一下头。</p>
薛钦捧着酒壶,泪眼朦胧。门里他身为大弟子,功力最深厚,却处事愚笨,三个师弟无时无刻的不在担心他,同时又尊敬他,所以只能小心的关心着他。他心里明白。</p>
薛钦的热泪滚滚而下,看着远去的史明。师父的叮嘱仿佛就在耳边:</p>
“天门行天道,大道本无生,视身若敝履,但唯有真情与真理二者所以维持世界。我门弟子全无世俗的规矩,规矩唯奉此二事为圭臬,切重真情、切求真理、切切!”</p>
三天后,薛钦与马绰绰大婚。洞房里,薛钦紧紧的搂着自己心爱的妻子,抚摸着她漆黑油光的长发。马绰绰面若银盆,眼如水杏,羞赧的伏在薛钦的胸口,初承**的她显得雨润红姿娇且嫩,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由内而外的散发着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气息。薛钦搂着妻子丰满的胴身体,看了一下墙角的长槊,觉得人生如意,不过如此了。</p>
又是一个明月夜。朔风徘徊,天寒地冻。一名身着锦袍,头戴貂绒的高大男子,站在龙山三煞曾经的山寨里,细细的看着场坝里圮毁的遗迹。</p>
“呵呵!真是浩天功!”男子浓眉黑目,一字的浓髭长在唇上,如同漆黑的卧蚕,猎猎寒风也难挡他举止间射人的王者气派。</p>
“好!非常好!”男子弯起嘴角邪魅的一笑,炯炯的眼里闪出一种饥饿而攫取的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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