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苏野从梦中惊醒,树枝一晃,风墨跃了过来,问:“怎么?”
“我……我做了噩梦,梦见齐吉还活着。”风墨明白,第一次shā rén在他的心里留下阴影,“哦”了一声,跃回树枝。苏野擦擦冷汗,继续躺下,骂道:“胆小鬼,不就杀个人吗?丢死人了,”闭上眼睛,却再也睡不着了,想起了苏姐,不知道她现在是不是还在担心自己?拿出怀里的玉佩,金色的“紫菱”二字如粼波一样浮动着,自己还能见到她吗?
凌晨的空气是那么清爽,苏野伸腰坐起来,跃到地上,风墨跟着下来,说:“还剩几个时辰,我们回去吧。”苏野走到旁边的小泉旁喝些水,追上风墨,苏野建议两人必须绕道其他地方,在那里做些停留的痕迹,编造一条两人三日来的路线,当齐吉的尸身本发现时被人查问,能够应对过去……
一切做完,两人赶回训练场,大多数人已经走出来了,在场中排成阵列,苏野二人回来,看见大家有的衣服破烂,有的脸上未愈,有的绷带缠身,显示已经被处理过伤口,都是一身狼狈之像,再看看风墨,翩翩儒雅,身无纤尘,迎风而立,淡然若神。苏野虽然无伤无痛,但浑身脏兮兮,两人站在一起,真是没法比。
巨石台上,苏野见过的那位银甲将军按刀静立,场中的新军三三两两的坐着,讨论着自己在试炼地里发生的事情,仍有新军陆续从森林里走出来,苏野有些不安,知道齐吉肯定回不来,那当他的尸身被发现后会不会引起风波呢?一阵震天的鼓声将苏野从思绪里拉回来,所有人起身排成军阵,鼓声息后,银甲将军开口道:“你们觉得自己狼狈吗?对,现在在我的眼里,你们确实是窝囊,但窝囊的不是你们的模样,而是你们的心,看你们丧气的样子,三日的困境就磨灭了你们的jī qíng,就击溃了那么的信心吗?在战场上,你们必须要让自己拥有一颗勇士的心,不惧敌人的强悍,不惧生命的流逝,你们站在这里开始,就必须在心中建立自己的信仰,建立为陛下而战的信仰,要相信,信仰是神秘的力量,他可以让你的心变得强大,拥有强大的心,就是真正的勇士,是这片土地,是这个国家,是天下百姓都真正需要而可以保护他们的人,三日后,你们就要前往邺城,那里才是真正的炼狱,希望在那里,我看见的将不是你们这般废物的样子,因为我只需要战士。”
一名小军官小跑至台下,向将军汇报着什么,将军点头,军官退下,将军继续道:“三日内,你们将被安排在西山营地,记住,你们已经是我大周的兵士,会有人安排你们每日的操练,你们从现在起要做到的是,每一刻都要比上一刻的自己更强,列队,出发。”
战鼓雷响,军旗涌动,几千兵丁按照原先天,地,玄,黄四座校军场的队伍排成长队,在黑甲军官的带领下浩浩汤汤的开往西山营,苏野与风墨杂然其中,风墨重新用布条包裹起长刀,系在背上,苏野左右看看,挨近风墨道:“你以后打架不要用刀鞘攻击的那招了,我们不能保证什么时候会遇到下一个齐吉。”风墨看他一眼,点头:“尽量。”苏野又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从来不拔刀?刷,刷,刷”手里笔画着乱砍的动作,说:“那样不是更痛快吗?”风墨淡然道“不能拔。”苏野暗“切”一声,不能拔,那你拿着它干什么,干脆拿根棍子。
两人正说着,背后被人拍了一下,苏野回头,一名身披战甲的兵士说:“将军让两位过去。”苏野莫名心惊,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现在想跑也是难能,两人只好跟着兵士小跑着走近大路旁停着的马车,那位银甲将军掀帘外看,见苏野与风墨走过来,眼睛盯着风墨,苏野内心哆嗦,风墨确是云淡风轻,任由将军打量,良久,将军面露笑意,说:“你很好,居然能连翻击败黑衣狩猎者,更是拥有波澜不惊的心境,真是难得,难,哈哈。”听见笑声,苏野放下心,才注意到车下站着的不就是第一次被风墨击败的那两名黑衣士吗?自己还狠踢了其中一位的屁股,见他果然不善的瞥着自己,赶紧转头看着远方,哎呀,天边的那块云真漂亮……
“在这些人里,你的表现最佳,其他人多少都挂了些伤,只有你身上连一个皱儿都没有,好多年没有看见这么好的苗子了,我很喜欢,现在,我要去明王府赴宴,你们俩跟着我吧。”苏野“啊”的叫出来,将军皱眉:“怎么?”察觉失态,苏野连忙转道:“啊,太好了,以前从明王府前路过就想着进去看看,现在有机会了,多谢将军厚爱。”伸手拉了风墨衣角,风墨亦道:“多谢将军!”将军一位苏野小孩心性,没有在意,道:“宴无好宴,不值得如此高兴。”苏野应诺,的确无好宴,那不去成吗?
“上车吧,拿两套军装给他们换上”将军吩咐道,苏野与风墨上了车,被风墨敲晕的那位跑了出去,拿来两套军装递给他们,和被踢屁股的一起登上车,苏野和风墨脱去外衣,换上黑甲军装。整理好衣物,将军微笑点头,吩咐道:“出发吧,”马夫将车转入另一条路,向着汉京的方向驰去……
进得城门,苏野感慨,还以为自己逃出去了呢,没想到又回来了,那是不是瞅机会回苏姐家一趟。正在胡思乱想,马车穿街过巷,已经来到了明王府前,马车停下,几人下了车,这个地儿,苏野与风墨自然熟识,明家大公子明珏就是在不远处被干掉的。转眼看见明王府,高檐朱门,巨大的石麒麟栩栩如生,果然气派非凡。将军带着四人登阶入门,两名金甲卫士拜道:“参见刑将军。”将军还未答话,一阵笑声响起:“刑将军大驾光临,琅儿有失远迎,恕罪。”一名锦绣白衣的贵公子从里面走出来,气质温雅,目光精锐。刑将军道:“二公子客气,小将受之不起。”明琅眯眼笑道:“唉,刑将军可是我爷爷的左副将,我父亲都对您礼让三分,何况是我,来,刑将军请进。”
苏野四人参拜二公子,随着将军进门,武将之家果然少了些花园水榭,多的是随处可见的林立兵器,寒光煞煞,透露着森冷的气息。将军府很大,众人走了小半天来到了一处楼阁,阁有三层,明琅领着刑将军走上第三层的顶亭,四周无壁,可以欣赏阁下绿筑小湖和旁边的花草,清风送爽,甚为宜人。
楼上已经摆好了宴席,每个几案前都坐着一人,有文士亦有将军,身后都有若干小厮,众人见明琅走上,一齐起身躬拜:“参见二公子。”二公子微笑着让大家坐下,说:“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爷爷的做副将刑将军,是我爷爷最其中的人之一,想必大家都听说过他的名号。”众人听明琅说完后脸显恭色,明琅对着刑将军说:“刑将军,请坐。”将军道谢,走到靠前的一个案几坐下来,苏野四人站在身后。
明琅走到主座坐下,说:“酒微菜薄,大家见谅,来,举杯,”从桌子上端起一只酒杯,众人同样拿起杯子,明琅说:“让我们先敬远在边关的爷爷,祝他身体安康,心想事成。”说完一饮而尽,众人称是,喝完杯中酒坐下。明琅继续说:“今天请大家和刑将军来,是有一个消息告诉大家。”他坐下,到了一杯酒,说:“大家也知道,我大哥不日前遇刺身亡,做弟弟的万分心痛。”苏野听到这儿,心里咯噔一声,随即想到他不可能知道凶手。明琅将酒洒在地上说:“就让我用这杯酒祭慰大哥的亡灵。”两滴眼泪顺颊流下,众人宽慰,苏野腹诽,好感人?不就流了两滴水吗?看你那一脸的笑意就想呕。
“大哥亡故,父亲已经上奏皇上让我接替大哥的位置,我自知才德浅薄,日后仰仗各位叔公多多指点,琅儿在这里谢过了。”端起酒杯敬了大家一杯酒。又侧身对刑将军说:“父亲大人准备向皇上启奏,让我前去爷爷的军营历练一番,说不定会在刑将军手下做事儿,望刑将军提携。”刑将军眉头微皱,端起酒杯说:“不敢,有老将军在,自然无需下官照顾公子。”明琅哈哈大笑,老小子还有自知之明。
“本来大哥新亡未久,仇人尚未落网,我不该与此事饮宴,但一来,父亲让我要多与前辈们熟络;二来,舍妹经神医诊治,终于身体康复,也是我明王府一件喜事,三来,我马上就要奔赴疆场,与爷爷并肩作战,事急从权,否则,不知要到何时能与诸位一聚。”苏野听见明xiǎo jiě的病好了,想到必是巫灵公主紫菱与小幻的功劳了,唉!自己什么时候能再见道她呢?
明琅继续说:“近日,我偶然从外购得一种鱼,有一渔夫教授了一种极特别的食用方法,今日,正好做此宴的主菜,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来人上菜。”一会儿,从下方走上来十几位侍女,一名侍女在阁亭正中摆放了一副木架,木架上放着一只白玉鱼缸,莹润洁白,必非凡品;四名侍女阁抱着一坛酒走上前,酒塞开封,醇香四溢,光是味道就已惹人熏醉,明琅介绍道:“这是皇帝陛下上赏赐的云国贡酒,听说酿制方法极其复杂,每一坛都需要十年的时间备料,十年的时间酿制,十年的时间窖藏,每一道工序又有那许多说不清的构造,才能出此佳酿,”指着鱼缸说:“倒吧。”四名侍女将酒全部倒入鱼缸。那酒气浓香,简直了。
又八名侍女走上前,打开没人手中的一只玉净瓶,里面窸窣作响,明琅笑着说:“这每一只玉瓶里就是我刚说的极罕见的珍目鱼,待会儿将有奇观上演,”八名侍女将鱼倒入缸中退开。
八条鱼一入鱼缸,就互相撕咬,鱼身虽小,但利齿如刀,每一口,都能撕下另一条鱼的血肉,缸里的酒水如波涛般翻滚,一鱼缸的酒水刹那间变得殷红,酒水每一次翻腾,溅到缸外的不只有血酒,还掺杂着细碎的鱼肉,腥味与酒味阵阵传,“呕”的一声,三名侍女跑过去趴着栏杆呕吐,在座诸位个个触目惊心,刑将军眉头紧皱成川,苏野也是捂着嘴强忍恶心,再看风墨,直接将眼睛闭起来,也没了往日的淡定,只有明琅笑意盈盈的看着鱼缸,面上居然有一种难言的兴奋。妈的,大变态,苏野将明琅骂了几十遍。
过了好久,浴缸里没了动静,所有的鱼都漂浮在酒面上,七只一动不动,全身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仅剩一只半只眼被啃掉了,腹部见骨,嘴里虚弱的吐着泡泡,再等片刻,最后的泡泡终于碎了……
明琅淡然的笑笑说:“这种鱼是一种不能与同类共存的鱼种,一碰面必然厮杀至死,所以我们才能看到刚才的趣景,是不是很痛快?”他拿起桌上的杯子,将酒喝掉,离座走到鱼缸前,在鱼缸里舀了一杯血酒,抬首饮尽,闭着眼细细品味,嘴角血酒残留,肉沫附在嘴唇上,良久,饮血的嘴角露出了微笑,睁开精亮的双眼,赞道:“绝世美味,诸位难道不尝尝?”向一名侍女看了一眼,那名侍女走上来端起鱼缸,从左至右,捧到每一位桌前,众人犹豫,最终还是用酒杯舀了一杯酒,放在桌上,轮到刑将军是,刑将军抬眼看着侍女,鹰一般凌厉的眼神,吓得侍女连退几步。明琅笑着说:“将军不好此口,也不用与下人一般见识,还不向将军赔罪,”侍女跪下,将鱼缸放到一边儿,磕头道:“将军恕罪,将军恕罪……”明琅说:“退下吧,”侍女将鱼缸放回木架,,与众侍女退下楼阁。
明琅眼睛扫过众人,笑着问道:“诸位也不想喝吗?”众人体打寒噤,端起酒杯说:“多谢公子赐食,”闭着眼,捏着鼻子将酒饮进口中。明琅哈哈大笑。
苏野再不想看见明琅一眼,这个人冷心冷血到令人发指,居然喜欢追求那种变态的快感。明琅对大家的表现还算满意,向刑将军问道:“将军不觉得我们的生命与这种鱼很相似吗?在战场上,都是竭尽全力与敌人厮杀,同一片天空下不能共活,我只是提前熟知战争中的生存法则而已,这种事情将军应早是司空见惯的,怎么拥有如此抵触的心理,若不是我等知晓将军向来英勇善战,怕是要误会了!哈哈。”众宾客齐赞二公子妙解。
刑将军站起身,抱拳道:“二公子见谅,下官身体不适,请允许我先行告退,以免搅了各位的兴致,走。”说完也不管明琅的态度,径自下楼出阁,二公子笑意不减,在上面道:“来日方长,老将军慢走……”声音渐远,后面说了什么,苏野等人也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