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映出一位可人儿的倩影,一支看起来有些老旧的银簪被插在手法略显青涩的发髻上,虽是一身素色衣衫,但却无法掩盖那红唇皓齿、纤腰玉指。
女子对着镜子照了一会,从怀中取出一块方帕,洁白的帕上赫然一抹鸡冠红,那女子望着那手帕,似是想起昨夜之事,吃吃地埋头一笑,再抬头时,脸上却滚下两滴红泪。
“大清早的,谁欺负我家婧琳小乖乖了?”一个懒懒的声音从身后想起,那女子慌乱之下把手背到身后,胡乱抹了一把泪水说道
“靖宇哥…相公……婧琳只是喜于能侍奉相公,方才想起了爹娘,故而喜极而泣。”
于靖宇听了这话,徐徐说道
“谁说我得用你侍奉了?”
见婧琳神色黯淡,于靖宇哈哈一笑一把抱住婧琳
“你可不是侍奉我来的,你是我要疼一辈子的好老婆。”
宋代女子的地位并不低,就所有封建王朝来说,宋代女子甚至可以休了自己的夫君,婧琳如此,是谁的魅力我们就不便多说了。
二人床上嬉闹一阵,婧琳昨夜破瓜,端盆倒水这样的小事于靖宇自然舍不得让她去做,这种事对于靖宇来说简直再正常不过,可对婧琳来说心里除了甜蜜也充斥着对她三观的冲击,既然靖宇哥对世俗不予理会,那昨夜的落红给不给旁人看也就罢了。
拿起昨夜婧琳拟好的菜单,上面赫然列了数十种小菜,于靖宇对宋朝的美食是一窍不通,让他动动嘴皮子搞搞动员还行,研究厨子的事当真不是拿手好戏,于是也放心大胆地交给婧琳找人去把这些菜名做了木牌。
杨老汉翻到最近的日子是三日之后,这也是于靖宇要求的,他可不喜欢办事拖拖拉拉,考虑再久也没法面面俱到,见招拆招才是他喜欢做的事。
“于小哥,酒楼营业一事老汉我觉得应该从长计议,仓促之下或许有很多地方没有想到。”杨老汉这番话语重心长,也是出于醉霄楼日后能否站稳脚跟来说。
“杨大叔,酒楼经营无非内外二字。内字囊括食材、店员、掌柜、菜品、装修。酒楼所用材料皆由李大人原先府上选用小贩供给;初始的厨子和小二还有掌柜都是我们的人;菜品昨夜已由婧琳列好,所选菜品皆是她的拿手好菜;至于装修,这富丽堂皇的醉霄楼哪里需要我们来改,依照原样就行。”于靖宇说完了这些,杨老汉琢磨了一下,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便也不再反驳。
眼下要紧之事便是通知李及一声,待到开业当天,还得靠李及来剪个彩蹭他个人气,免得一些市井无赖上门蹭吃蹭喝来找麻烦。
于靖宇把昨日写好的酒楼新名字塞给小蝶,让她找人做成烫金牌匾,自己就出了门。
醉霄楼,不,应该叫做三潭阁了。本就离知州府衙不远,加上于靖宇见李及心切,不多时便到了门口,正巧碰见王管家在呵斥下人,见于靖宇来了王管家瞬间变了个脸,笑着问道
“于小哥是来找老爷的吗?我这就命人通报一声。”
于靖宇拱了拱手,道了声谢,见王管家转身呵斥那下人进屋通报,再转身之时又变作笑脸相迎,于靖宇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抖了抖肩膀甩掉一层,再就无话。
待见到了李及,于靖宇身上的鸡皮疙瘩才算干净,施了一礼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可未曾想李及竟大笑两声摆了摆手,把于靖宇拉到案几旁,喝退了下人,低声说道
“小哥莫要想多,不是李某帮不上,而是马上就要走了。”
“走?李大人退休了?那也不差这两天吧。”
“小哥说笑了,老朽明日便要赶往琼州赴任,杭州知州的位置怕是只剩一天咯。”李及无奈的笑了笑说道。
于靖宇自然知道琼州是何地,虽然如今的海南因为气候宜人、风景秀丽成了国内数一数二的旅游城市,可在这年头,哪有开发商去开辟那里,虽然杭州琼州都属于直辖市级别,但杭州这富庶之地gdp不得甩琼州几条街,老李头这明显是被人贬到那里的,他在杭州兢兢业业,为民谋利,成为他被贬的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那人的事?”
“小哥虽不在官场,但官场之事却看的无比透彻啊。”李及呷了一口于靖宇拎过来的龙井茶,继续说道“此事我只得与你说,万不可告知他人。”
于靖宇不是傻子,老李头明显杭州城托孤的语气来说的,那这事听完不见得有什么好处,还不如麻溜的风紧扯呼。
“谢谢您啊李大人,我家中的猫……”
“你这小子,老朽一去,凶多吉少,这话你就当遗言来听也不可?”李及打断了于靖宇要溜之大吉的话,低声喝到。
“我的李大人,即使您说了,我听了,又有何用呢?你该被贬被贬,酒店我该开还是得开。”于靖宇实在忍不住吐槽,这老头实在太轴了。
“朝廷这次连新任的杭州知州还未定好就匆匆把我调走,那城内上下管事之人自然就成了黄潜善,我在任知州之时他还不敢有所动作,我走之后他会如何对待巧取豪夺他的酒楼之人呢?”
李及说完这话又呷了一口茶,这龙井茶他是越来越喜欢喝了,可惜时日不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尝到这好茶。
于靖宇见李及卖完关子两眼紧盯杯中茶叶,对他理也不理,知道自己今日是被这老家伙吃定了,只得求饶。
李及见他为数不多的求了饶,便也不再装模作样,继续说道
“小哥你是知道我被贬一事的因果,我想先听听你的看法。”
于靖宇其实对这些事也并不全知晓,只是那日慕容霜与他说来,大概了解始末罢了,但前世电视剧看的多了,这种套路自然知道,便也侃侃而谈
“送信一事,皇上本意便是丢车保帅,康王前去谈判,无论谈成凯旋而归,或是做了质子,皆可为我大宋换来几日休战。以百姓之血汗贡呈金国,满朝上下还能继续怡然自得的日子。”于靖宇见李及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但是,上次劳烦李大人引荐再兴从戎之时,李大人曾说康王已接受了进谏。康王领兵驻扎于京都百里之内,若只是如此,那最多会让皇上原本倾向求和之心重新摇摆不定,可如今竟连接任知州还未选好便要匆匆贬了李大人,那只能说明一个情况。”
“什么情况?”李及连忙问道。
“李大人怕是被当做那公鸡杀给旁人看了。”于靖宇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至于为何,想必是金人那边已有所动作。若我推测无误,给李大人送信的那位大人怕也牵连其中了。”
于靖宇悠悠的说完,脑海中划过那个不苟言笑的冰美人,不知慕容霜现在身在何方,主子有难,但愿她能少钻一次牛角尖,早日寻觅慕容寒去,不要被人扯进去。
“小哥分析的不错,老朽也是这么想的,为官为民,这乃老朽一生的夙愿,直言进谏又何妨?贬谪边疆又何妨?为往圣继绝学,为苍生谋太平。老朽无愧于天,只是苦了家眷。路途遥远,怕是会吃些苦头。”
于靖宇听了李及的肺腑之言,心中已是波澜起伏。
“李大人,可否让小弟同行至琼州?”
李及哈哈大笑,“你的心意老朽领了。若要取我性命,那处处皆是杀机,你护我一时又有何用?”
见于靖宇还要再说什么。李及打断了他的话。
“小哥侠肝义胆,若真要帮我倒不如帮普天之下的黎民百姓,与我书信之人名叫李纲,与我同年及第。原是朝中尚书右丞,现贬为兵部侍郎,力谏抗金,是我大宋肱骨之才,我即刻修书一封,小哥尽快进京,先投其门下,之后如何李兄自然会有所安排。”
言罢,不等于靖宇首肯,便叫下人备好酒菜。
“今日劝君一壶酒,西出杭州无故人。哈哈,王摩诘的这首诗倒是符合老朽今日之景啊。”
于靖宇也被李及的豪放所感染,索性扔了酒盅,捧起酒坛痛饮。
有诗评李及,云:
为官一生两袖清,宁死不屈壮志凌。
心系天下黎民苦,提笔挥毫百万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