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道一半,有茗从门外转进来,面带微笑,嫪毐见有茗胸有成竹,似有什么大人物要来,一时心里也高兴,他道:“人呢!”
有茗抬头一笑,随后向旁边让开,露出自己身后的人。
室内冷风空洞,三月初的夜晚在此刻仿佛冻住了一个时光,原来又说又笑的嫪毐见了来人脸色一僵。
只看萧撰乐呵呵的站在一边,有茗雀跃的立在一边,嫪毐视着眼前的中年人,终于嘴角轻颤了一下,众人看向蔡泽,蔡泽望着坐在上面的人,脸色古井无波,没有介绍自己,也没有想嫪毐行礼。
这在自大的嫪毐身前是从未有过的事,不说长信侯受君王之礼,但最基本的礼仪拜礼还是要有的。
然后嫪毐似乎也忘了这一点,看向夜中的蔡泽,终于冷冷道:“泽先生好似特别喜欢晚上来访。”
此话一说,有茗和萧撰还没反应过来此人便是之前秦国丞相,这个曾历三王的老臣,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范雎让贤,游说各国,深受三王器重的蔡泽!如今他要重返咸阳,入世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嫪毐深深吸气,道:“你若是要为官可以入我门下,但你若要挑拨是非,请汝立刻出去。”
有茗见长信侯突然变脸,连忙上前请言道:“吾子应礼贤下士,莫要伤了天下寒士的心啦!”
一旁的萧撰之前和有茗闹的不愉快,但是蔡泽年纪比他们都大,阅历深厚,为了一份恻隐之心他替蔡泽说话道:“吾子为何要一语而中伤此人!”
嫪毐见平时最听话的两个人,此时为了个蔡泽和自己反着干,他心下庆幸转而看着蔡泽道:“太后说的没错,汝心机甚重,汝不过来雍城几日便连我的室老都为你说话,看来我最要提防的人是你!”
蔡泽面对嫪毐的指责,道:“这几日一直没有吾子的话,便来亲自问汝的心意,看来长信侯是没有认真听我说的话了。”
嫪毐恨道:“吾只怕你将我当成阶梯踩上去,毕竟是三代老臣,秦王见了你必会用你蔡泽。”
这是身边的两人这才知道原来他竟然是秦国的蔡泽,门下食客谁人不知蔡泽,当年他用一张嘴便可令位高权重的范雎辞行,此人的事迹一直被好事之士津津乐道。
直到现在两人才知道带回来的是蔡泽,而并非禅泽,他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只为更方便见长信侯而已。
而长信侯的态度……
有茗和萧撰互望一眼,默默的退下去,阁楼内两个人相对立,这时候蔡泽也不隐瞒了,他道:“吾并无为官之意,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成蟜公子,成蟜公子忌惮吕不韦的刺客,顷者如秦。只有赵太后的话能制衡吕不韦,而赵太后如今宠信吾子,所以有求于长信侯。”
嫪毐听他说出这番话倒不意外,他反而有些好奇为何侍奉一个过气的公子,“你何成蟜有何交易?”
蔡泽听了,终于正经的脸上露出一些笑意,这笑看在嫪毐眼里却分明是嘲笑,蔡泽叹道:“这是个礼乐崩坏,瓦斧雷鸣,高岸为谷,深谷为陵的时代,成蟜为秦公子,他不能被外姓大臣随意驱逐,当年晋献公宠爱的骊姬的私心,夷吾、重耳逃亡,申生自溢,这些都是因为过分的宠爱才造成的混乱。”
吕不韦充当骊姬的角色,谨防成蟜篡位的危险。
嫪毐自大是一回事,他看向蔡泽,目光越过长长的大厅定在门阈前的蔡泽,太后的话他也记在心中,她并不愿意看到自己与吕不韦撕破脸皮,由于他的身份,嫪毐之苦有不能与外人道的因素,嫪毐道:“吾子与我说的话吾并没有忘记,但是你以为单凭我的话就能让赵太后听信于我乎?
哈哈哈!赵太后虽为弱女子,又兼秦王之母,让我负责雍城的所有事,但并不代表太后就任我摆布。雍城干系之事若民税之基,此小事他交于我是这些年吾陪伴在他身边的赏赐,蔡泽先生除非拿出有用的东西来说服我,不然太后那关难过。”
万千诸事只在嫪毐之身,蔡泽看清楚了嫪毐,他不像自己想象中那样简单可钳制,实则这嫪毐是个墙头草,一面对蔡泽敷衍,另一边又对赵太后的话顺从。
蔡泽的话提醒了他,嫪毐定因为这事自己私底下暗自琢磨了一番。
蔡泽明白了长信侯话中的意思,要找到说服他的条件才能让他出面,单凭几句话无法打动他,他是暴侯,可谓一夜身价暴涨,他在乎的不是国家大事而是自己的得势。
蔡泽面色铁青的走出楼阁,他心中叹道:“第二次啊,从暮色中走出。”
这时雍城的城门早已经关了,蔡泽灰溜溜的站在偌大的城门前,抬眼觉得自己特别渺小,又显得有些无助。
他在心中对自己说:“若是成蟜到了咸阳,只怕是自身难保,吾却不能帮上我弟子一把,实乃愤恨呀!”
蔡泽正欲要回山阳等他回心转意,想到当初自己说服范雎的据点是何等的辛辣,离开秦国后自己这连话都不会说了。
蔡泽伤心的站在原地灰心丧气,正这时,只听远方传来一声马鸣,黑夜如织,墨色浓浓,化不开马上之人的脸型。
马啼声落,马上人物勒马停驾,蔡泽往城门外的那条路上望去,忽然耳边响起一阵马鸣,一个人停马在旁,说道:“可是蔡泽?”
蔡泽心异,不知深更半夜为何有人会当夜提起自己的名字,他还是道:“正是吾,汝是?”
说完,马上人物翻身下马扬声大笑,寂旷的夜晚,爽朗的笑声随风飘去,蔡泽觉得熟悉又陌生。
眼看蔡泽还没说话,那人笑道:“施虹。”
来的人竟然是施虹,蔡泽依靠城门上的火把去看来人,来人也走到灯火的照射下,这人脸色不羁,放荡形骸,不是施虹又是谁,蔡泽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施虹道:“成蟜没有先生的消息,便让我先来雍城看一看。”
蔡泽道:“现在我的事情还没办成,有谁跟成蟜在一起。”
施虹道:“子安不日前便去了关中,由当地官员一路指引而去,现在只有昌文君在右。”
蔡泽手扶着额头,叹道:“嫪毐并没有我想象中容易结交,只怕……”
蔡泽不去看施虹,此时低着头说不下去,施虹懂,他笑道:“先生莫担心,我来之前成蟜就有准备,他担心如果吾子事不成可以将此物转交给嫪毐或者太后。”
施虹从自己胸口里掏出一个小木盒,这个木盒有一斤中,盒子四周附着紧密的花纹,无论蔡泽怎么看也猜不透成蟜的玄机,他从施虹手里接过来,不甚重,盒子开口处被一把锁封住。
蔡泽不解道:“汝知为何物?”
施虹摇了摇头,“成蟜既然用锁封住自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公子让我告诉吾子,只要将礼送给长信侯他定会帮这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