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那抹难以拭去的忧伤GL》 6.第六章 老橘子树

    赵聪领着我往案发现场走，剧院外面围着不少人，警戒线早已被拉起。穿着zhì fú的协警正控制蠢蠢欲动的人群。人类就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越是提醒前方有危险有不安定因素，却总是因为一时的好奇心就想一探究竟。我跟着赵聪越过了警戒线，首先便看见了地上那一条条奇怪的白色线，它们如同蜘蛛网般密集地分布在地面上，更奇怪的是这些白线上有着不少活跃的虫蚁。

    “这个法医科已经提取去化验了。具体成分是什么并不清楚。”赵聪见我止步便替我讲解，随后又提醒道，“陈队让我两个小时内必须带你回去和犯罪嫌疑人见面。所以齐医生，我们的速度要快。”我听到这里，心底不由冷笑一声：“这个陈队还真是求功心切的人。”

    赵聪领着我就走进了剧院边上的一个房间，那扇门一打开，看见里面的布局就让我很是意外。这是一个典型老旧的农村式厨房，油腻腻的土灶边上放着两张桌子。一张正方形的老旧小木桌和一张大圆桌，小木桌上放着一些没有吃完的剩菜，而大圆桌上却堆放着破损和半成品的道具。我的重点落在小木桌上的剩菜上，一碗土豆和青菜混炒还有小半碗的韭菜炒鸡蛋，一点儿的肉沫也没有。土灶上放着的很明显是植物油。土灶边上还有一扇木门，我却在土灶边止住了脚步，自己也说不清楚是为什么，总觉得这扇门不能轻易被打开。

    “这里是犯罪嫌疑人生活的范围。他替剧院当看护，工资不高。估计也舍不得花太多的钱。”赵聪向我解释道。我的脑子里闪现过一个男人在这间屋子里走动，捧着一碗米饭上面放了些土豆青菜和韭菜炒鸡蛋正准备在这张小木桌上用餐，不想却被门外的吵闹声惊动，但他却没有去制止门外的吵闹，而是静静地听着，随后便是燃起了愤怒的焰火。而这样的生活环境，我脑子闪过的第一个面容便是那个演绎老巫师的男人和他那步履蹒跚的模样：“赵聪，那个靖升是不是脚不利索？”

    “齐医生，你怎么知道的？”赵聪对于我知道这一点很是奇怪。我又一次想起我们之前那短促的对视。或许在那个时候，他早就做好了自首的准备。他杀死了自己的亲侄女，看着自己的弟弟痛失爱女之时，却是那般镇定自若。还是说他的心理素质太好，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呢？

    “齐医生，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警局吧。”赵聪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过神，他的神情显得很是急促，“靖升说了他要见到你才会说出整个凶杀案的经过和原委。”

    “那你为什么要先带我来这里？”我微微蹙起眉，很是不能理解赵聪带我来这里的目的。赵聪苦笑道：“这是靖升的意思，说先带你来这里，再带去他那里会有利于你和他的对话。”我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顿觉这个叫靖升的男人根本没有他的外貌那般平庸，同时又下意识地看了眼土灶边上的那扇门。最终还是没有将它推开，那扇门对我而言就像是潘多拉的盒子。我不知道那扇门后藏着什么，可是总有一种声音提醒我，现在还不是打开它的时候。

    审讯室外的走廊并不漫长却显得尤为寂静，我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和赵聪的脚步声。等到了那间审讯室前，赵聪转过身对我说：“齐医生，我就不进去了。他点明了要单独见你，不过请你放心。我们在隔壁房间监视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而且他已经被我们固定在位置上，没有钥匙他是动弹不得的。”

    我缄默不语地点了点头，脑子里唯一的疑惑便是他为什么要点名找我。

    “齐医生，我们又见面了。”

    靖升被固定在审讯椅上，神情却是那般淡然，“也许，你已经不记得我了。”

    “不，我记得你。但为什么是我？”

    面对我的疑问，靖升先是笑而不语，随后便吐出一句：“因为你是现在c市里最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我微皱起眉，等待着他的下文。他却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束缚着的双手：“人，都有想要保护的东西。我知道齐医生应该也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说到这里，靖升抬起了头嘴角带着笑却没有丝毫的恶意，目光中透着惋惜和悲凉地自问自答，“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了那孩子嘛？因为死亡对那孩子而言才是解脱的方式。”我冷着张脸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盯着我的眼睛，语气极为平缓地说出了令人震惊的话，“如果警方有好好检验那孩子的尸体，就会发现那个孩子早就被人糟蹋过，不论那孩子乐不乐意，夺走她第一次的就是她的父亲也就我那个所谓的弟弟。”听到这里，我脸色一变，心就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撞击了一下，父亲和自己的亲生女儿发生关系。

    “很意外嘛？”靖升脸上满是不以为然，带着讽刺的冷笑，“你以为我的那个弟弟是什么慈父嘛？就因为他在那个孩子死的时候哭得很撕心裂肺？那么我告诉你，他不过是在痛惜自己失去了一个与那些富商能有所联系的筹码。”

    “所以，那个孩子是自愿被杀的？”我打断了靖升的话，即便我努力将自己从震惊中的情绪中拉出去，用带着些许颤抖的声音否定道，“她死的时候，嘴角还带着笑。或许就如同你说的那样，死亡对她来说才是一种解脱。但是，你毕竟还是杀了人，并不是救世主。”

    “shā rén偿命，我知道。我原本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可如果再那里不发生些能惊动警方的人去调查，只怕有些暗地里的勾当，永远不会被揭露出来。但我也无法确认公安局里的人是否也参与了那些勾当。”靖升说到这里便冷哼了一声，“**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了。”我微低下头不去接话，我当他只是在宣泄不满的情绪，他的话语中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们两个人也是心照不宣。

    “好了，既然我说了只要你来了，我就会交代作案经过。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靖升脸上换上了坦然的表情，“我的生活环境不好，工资也不高。这只是我的生活，但我的弟弟却过着富足的生活，他有着自己的养殖场，不论是本市还是周边城市的那些个星级酒店里有不少食材都是从他的养殖场里运出去的。我最开始以为他有了这样的生活就不会去打父亲老宅的主意。直到前不久，我在吃饭的时候就听见他同一个叫刑老板的对话，他向来都习惯了大嗓门讲diàn huà，而且也会把通话开的很响。所以即便隔着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我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他为了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就打算把父亲留下的那个老宅卖给那个叫刑老板的人。”说到这里，他长长地叹出口气，吞咽了一下，看他的表情似乎是犯了烟瘾。

    我第一次不道德地无视掉了墙上的禁烟标志，从自己的风衣口袋里取出了香烟和打火机。不理会他那带着惊讶的神情，越过隔着我们的桌子，给他递上了烟，待他叼着香烟便用打火机替他点上。我没有催促他继续说下去，而是看着他在狠狠抽了几口烟后开口缓缓说道：“他把父亲所有的积蓄拿走，甚至连同当初工地赔给我的钱也一块吞了。这些我都可以原谅他，但他居然要动父亲的老宅。父亲临终的时候，就把我们兄弟两个叫到床边和我们讲过想要把这个老宅给传下去。不论有没有钱，这个老宅是祖上传到他手里的，所以祖祖辈辈都要保护好这个老宅。”说到这里，靖升有了些哽咽，“可那个见钱眼开的家伙呢，就想着那些钱，就想要把老宅给转手卖了。他赚那些昧着良心的钱，他能活得那么心安理得？”

    靖升猛地抬头，双眼泛红含着泪光，努力用手指着自己的心脏，却无奈于双手被固定在了审讯椅上，可还是异常激动地挣扎嘶吼道，“他这么做，他的良心就真的一点也不疼嘛？那不单单只是一间老宅，也是靖家的根基，那个败家子想要动它。我要让他不得好死，不得好死！”靖升的反常将隔壁房间监视着我们的jǐng chá给惊动了，赵聪带着两个穿着zhì fú的jǐng chá冲了进来，将靖升死死地按住，深怕他情绪激动会伤害到我。

    “齐医生。”赵聪唤了我一声，我朝他轻轻晃了晃头表示我没事，他便微微松了口气。然后表情严厉地朝靖升道：“靖升，你之前说只要齐医生过来，你就会交代作案过程，可你现在根本没有交代……”

    靖升忽然阴森森地笑了起来：“交代过程？我不是说了嘛？我最终的目的是为了让那个孩子解脱还有让我那个所谓的弟弟得到惩罚。我想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的话音刚落，赵聪的shǒu jī便开始疯狂作响，当赵聪接起diàn huà的那一刻，他的脸色倏地煞白。赵聪难以置信又极具敌意地瞪着靖升，待挂断diàn huà的第一时间便是质问靖升：“你早就在自己的卧室里设下陷阱了对不对。你真的个疯子。”靖升听到赵聪的话便是仰天大笑：“那个贪得无厌的弟弟最终还是去了我的卧室。他见我被你们带走就按捺不住地偷溜进我的房间里，拿走了那只盒子，可惜盒子里根本没有他要的东西。”

    “靖升，你简直草菅人命。”赵聪愤怒地朝靖升吼道。后者却又忽然平静下来，眼神里显得空洞，或许他的心愿在这一刻已经全部达成，所以他的心愿已了。在短暂的沉默和紧张的气氛中，靖升忽然说了一句：“再过一段时间，老宅院子里的那棵老橘子树上的橘子就要结果了。以前我最喜欢在那段时间在那棵树底下躺着，说不定就有熟透的橘子掉我的身上，可以一边躺着一边吃……”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被那两个协警带出了审讯室，在经过我的身边时还朝我道了声谢，我能够看见他的眼眸里透着的是真挚的感谢。

    “齐医生，真是不好意思。我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我现在立马就……”

    “送我回度假村吧，我的朋友还在那里等着我呢。”我打断了赵聪的话，他先是一愣，随后又点了点头道：“好，好的。”

    一路上，我的脑子里闪过的都是与靖升短暂相处过的画面。第一次的见面虽然没有正式对过话，可是他的眼神中却让我读出我们是同一类人，接着就是刚才他那句对老宅院子里的老橘子树的念念不舍。

    老橘子树……

    最喜欢在那棵树下躺着……

    我的脑子灵光一闪，猛然想到了什么，却没有同驾驶座上的赵聪谈及这些。

    待他送我回到了度假村，我给沈安媱拨了一个diàn huà：“现在马上到剧院门口等。”说完这句话，我便挂断了diàn huà。

    等我走到剧院门口时，沈安媱正百无聊赖地站在花坛边，眼神略显涣散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我走到她跟前，她回过神，嫣然一笑地问道：“那边的事情都办完了？”并没有问我们接下去要做什么的意思。我浅笑着拉过沈安媱的手：“陪我去个地方。”

    虽然我从没有去过靖家的老宅，可是由靖升的性子，生活的环境那般艰苦也不愿离开剧院那个住所，多半就是因为那里离老宅的距离不远。再由他之前那句院子里的老橘子树，我很快就找到的那间鲜有人踏足，显得破败的靖家老宅。

    沈安媱看着面前的这座老宅，不自觉地蹙起眉道：“我不喜欢这里，这里透着的都是令人不舒服的气息。”我知道她所指的不舒服并不是因为这里看着不赶紧，而是另一层意思。我同她一起到了那棵老橘子树下，我看着那些像是时常被人修理的草地，蹲下身子细细比较。沈安媱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看着我，没有多做发问只是默默地看着，然后时不时地替我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很快，我便发现了又一小块草地的颜色比其他几处要有所不同，透着一股发育不良的气息。我伸手将那一块的草抓住，只微微施力便轻易地连根拔出了一整块。接着用手将那块泥土刨了一些，没多久，手指便碰到了一个硬物。我用手指轻轻敲打了一下它的表面，那是一个木制的盒子。

    “这是什么？”

    刚刚一直不做声的沈安媱终于开了口。

    我将木盒子从泥土里取出，用手轻轻擦拭了一下上面的泥土。即便这个木盒子埋在这泥土里有些年头了，却没有任何潮湿腐化的迹象。即便上面布满了泥土，却依稀能够看出这是个做工精细的木盒子。我微微低下头看向这木盒子原本放着的位置，底下还有一个用油皮纸包裹着的东西。我将那包东西取出来，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意：“这或许就是那个叫刑老板的人，想要得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