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海盗只是驱赶,只要乖乖听话,随着领路之人行动,便也不来打人。即便抽打几鞭,只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声啪啪作响,打在身上并不很疼。</p>
岩洞外风和日丽,乃是一个极好的天气,温暖的阳光柔和的洒在地上,一阵微风吹过,带来咸咸的大海的气息。</p>
海盗却不让人欣赏风景,一阵呼喝,将囚徒分作两队。一队妇人孩童赶入菜地,吩咐将田地好好打理一番。另一队,随着五六个海盗往山前绕去。</p>
西芒悄悄道:“留意四处地形,记在心中,莫要忘了。”</p>
张海会意,趁押解的海盗不注意,四处观望,将道路记在心里。</p>
走了一会,远远望见一溜排着十几间矮房。那房间窄小异常,看上去住不得人,走近才发觉臭气四溢乃是茅房。</p>
巴二虎皮鞭在空中一挥,几个海盗上来驱赶。一边放有扁担粪桶,命令囚徒每人挑起两桶,送去菜地。</p>
囚徒们无奈,只得依言照办,忍着臭味运送粪水。</p>
张海对这种农活驾轻就熟,在渔村之时,也有种植蔬菜,栽种果树,故此做起来毫不费力,轻轻松松,挑起扁担就走。</p>
西芒却做不惯,摇摇晃晃跟在后面,还没走出十数步,早已带倒粪桶,脏水溢出,流了满地。</p>
看押的海盗恼怒起来,冲上来两个,劈头盖脑一顿皮鞭如雨点一般落将下来,打得西芒双手抱头缩做一团。</p>
张海放下肩上粪桶,疾步返回,口中高喊:“莫打,莫打。” 趴在西芒身上,替他挡了数鞭,背上顿时被抽打得条条血痕,衣裳都裂了几处。</p>
但张海已是三级武者,这些普通的鞭打根本奈何他不得,只是一时不便表露武功,仍旧扮作一般的囚徒与海盗周旋。</p>
巴二虎环抱着双臂,在一旁观望,见到打罢多时,喝了一声,止住打人的海盗,缓缓踱步,来到西芒近前,瞪眼道:“洋人老爷,做不来粗活么?”</p>
西芒沉默不语,并不接口。</p>
巴二虎见他默不作声,越发恼怒,抬手举起皮鞭又要抽打。</p>
张海怒道:“住手,你要打死他吗?”</p>
巴二虎见他胆敢替人出头,颇为意外,阴恻恻道:“来到黑虎寨,早晚都是一个死,现在打死他和晚点打死他有什么区别。”</p>
张海道:“你打他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算什么英雄好汉。”</p>
“不打他,那就打你。”</p>
“有种你和我赌一把。”</p>
巴二虎闻言一愣,冷冷道:“赌什么?”</p>
张海从怀中掏出两颗骰子往地上一抛,道:“我若输了,你打我。你若输了,就放过这人,不得难为他。”</p>
当时,福建地区盛行掷骰赌博。无论富贵平贱,男子都随身携带骰子,一有空闲便与人打赌掷骰。</p>
张海从小生活在海边渔村,无聊之时就是与人投掷骰子消磨时间。</p>
故此,掷骰打赌他是玩惯了的。</p>
但猪仔要和海盗斗骰赌博,简直是闻所未闻。</p>
巴二虎沉着脸,一言不发,没人猜到他做何想法。</p>
要知道这黑虎寨中就是海盗的世界,皮鞭抽打已经是最轻的惩罚,通常有被绑票的猪仔来到岛上,都要在众rén miàn前杀死其中一个来敲山震虎否则就不足以震慑。</p>
西芒和张海其中之一或许会变成巴二虎用来立威的那一个牺牲品。</p>
空气仿佛凝结住了,没有一个人说话,过了许久,巴二虎冷哼了一声,道:“好,就赌这条蠢猪。”</p>
七尾岛偏居海外,岛上海盗平日里没有什么可供玩乐,终日里也都是掷掷骰子,赌赌小钱,以此消遣。</p>
巴二虎就是其中的赌鬼一枚,平日最爱筛子赌博,张海这投骰打赌的提议正中他心思。若不是爱好掷骰,哪里会和“猪仔”打赌,早就叫手下人解决这鲁莽少年了。</p>
海盗和囚徒都围了上来,看赌骰谁胜谁负。</p>
巴二虎把双手一分,推开众人,拾起地上的骰子放在嘴边吹了口气,道:“赢了我要抽你十鞭背花。”说完手臂一挥一把撒将下去,两粒骰子滚动旋转,翻出一个三点一个五点,乃是一个梅花。</p>
梅花点数虽然不是太大,却已是中等偏上,赢面大过了输面。</p>
他捡起骰子往张海面前一推,粗声粗气道:“该你掷了。”</p>
张海心想,老子若不赢他,便要被他抽十下背鞭,妈的,论打论杀,他们人多,老子没有十足把握,论赌钱,可要好好杀杀黑虎帮海盗的威风,口中喝一声“杀”,一把撒出,骰子在地上旋转不停,一颗落定,是个三点。</p>
众海盗大声呼喝“一,一,一”。</p>
囚徒们都叫“六,六,六”。</p>
另一颗骰子滚定下来果然是一个“六”。张海掷出的点数“黑九”,险胜了一点。</p>
巴二虎愣了片刻,面上顿时恼羞成怒,恨恨道:“妈的。三局两胜,再来。”</p>
张海一听,知道这人没有赌品,摇头说道:“输赢乃是平常,这个彩头输了,换一个再赌。你这样一局输了便说三局两胜,两局输了便说五局三胜,谁和你赌。”</p>
巴二虎愣了片刻,两颗硕大的眼珠转动了几下,无奈改口道:“好,这盘算你赢,我不去为难这二人。你说,再赌什么?”</p>
“给你个机会,你说怎么赌就怎么赌。”</p>
“好,你若输了,我还抽你十鞭,我若输了,给你一两银子。”</p>
“可以,认赌服输,不可耍赖。”</p>
二人讲定,击掌为誓,操起骰子又赌一盘。</p>
这次巴二虎运气不佳,才撒了个“拐子”,是点数中较小的数字,张海投了个“幺七”轻轻易易便已经胜了。</p>
巴二虎大怒,想要抵赖却找不到借口发作,只得认赌服输,付了一两银子,忽然怒气爆发,口中骂骂咧咧,把众囚徒都驱赶去挑粪种菜。</p>
猪仔囚徒都是海盗用来挣钱的人质。</p>
从古至今从海盗手中赢得钱财的猪仔恐怕也只有张海一个。</p>
少年心中暗暗冷笑,要和老子比骰子,恐怕整个福建也挑不出几个。</p>
他年纪虽轻,由于酷爱赌博,在这骰子上下了许多功夫,两粒骰子投掷的本领已是炉火纯青,几乎是想投几点就投几点,巴二虎赌输失败完全是意料之中。</p>
张海三人挑起扁担,小心翼翼送至田间,早有林静和几个妇人持着农具等候接过,提去浇灌蔬菜。</p>
西芒边走边谢道:“刚才多亏了你。”</p>
张海豪气的道:“大家都是难友,理应相互帮助,有老子在,一定会照顾老爷子你的。”</p>
西芒微微一笑,他近五十岁的人,没想到竟然要靠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庇护,但面前这少年虽然貌不惊人,一身爽朗豪气,极讲义气,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确实颇为安心。</p>
看押的海盗皮鞭一抖,驱赶几人又再返回挑运。来来回回,运送数次,才将粪水全部送完。</p>
之后,所有囚徒都被赶入田间,收拾蔬菜,浇灌施肥。</p>
西芒和林静都是出身富户,从未务农,不会打理,只是看着张海弄什么,他们也是依样画葫芦,照着做。</p>
巴二虎与几个海盗坐在一旁岩石之上聊天嬉笑,看到囚徒有时偷懒歇息,也懒得过来打骂,只是偶尔看上几眼,防止有人逃走。</p>
一个上午,拔草施肥,采摘蔬菜,只做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盼到中午,巴二虎一声吆喝,大家停下歇息。</p>
坐了一会,看守的海盗过来把囚徒聚拢赶回岩洞。</p>
众人疲惫不堪,以为劳动结束,都想回到牢中躺下歇歇。未曾想,到了铁牢处却不停留,领路之人继续往岩洞深处行去。</p>
昨晚都听得洞深处的奇怪声响,不知里面关着什么野兽。故此,大家心中害怕,迟迟疑疑随海盗往里面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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