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侧耳倾听,甲板上传来许多凌乱的脚步声,许多人在船舱上面奔走来去。一个粗犷的声音,高声喊喝:“老头子回来喽,老头子回来喽。”听口音,似乎呼喊之人便是送饭菜来的疤面大汉。</p>
岸上有人回应道:“老头子可有带猪仔回来?”</p>
船上的那人应声道:“大猪仔小猪仔总共十二头,有你忙的啦。”</p>
岸上之人笑道:“越忙越好,兄弟们正要多赚银子打酒吃肉。”</p>
这时传来船上铁锚锁链哗啦啦的声响,最后“咣……”的一声,铁锚扎入水底,船身靠到岸边。甲板上传来许多脚步声来回走动纷乱无章,好似在搬运货物。</p>
岸上之人又问:“清虚道长随船回来了么?”</p>
张海是被清虚道人抓来,故此对这人最是关心,赶忙侧耳倾听。</p>
船上那人回道:“道长有事耽搁几日,稍后与帮主一同回来。”</p>
张海寻思,原来他们还未知道史云的死讯,难怪有说有笑,不知帮中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故。</p>
头顶甲板上纷纷扰扰乱了好一阵才安静下来,似乎船上所装运的货物搬卸完成。</p>
再过一会,疤面大汉带着两名头扎黑巾的壮汉爬下仓来,挥舞皮鞭将被绑来的肉票一顿抽打,驱赶出船舱。</p>
张海等人在船底闷了几天,噗一站起,都是腿脚发软有些站立不住。</p>
那疤面大汉的牛皮鞭子啪啪的抽在行动迟缓之人身上,只听哀嚎声哭声,乱作一团。几个妇女早已被皮鞭抽得倒在地上。</p>
林静走在最前,沿着木梯爬出船舱。张海架着西芒紧跟其后。</p>
楼梯口,一道强光射入仓中,耀得张海睁不开双眼。赶忙伸手遮挡烈日,闭上眼睛以免灼伤,过得片刻,再缓缓睁开双眼。</p>
众人爬出舱外,数日闷闭在船舱之中,一旦重见天日,心胸打开,感到无比舒畅。</p>
张海深深呼吸一口,海上的空气新鲜湿润,拥入体内把肺中浊气洗出,真正有一种从地狱回到人间,仍然活着的感觉。</p>
看眼前,一座大岛形状犹如一面打开的巨大折扇,浮在辽阔宽广的海面上,岛上青松翠柏,墨绿一片。</p>
坐船便停在岛屿左侧的一个深水港湾之中。周围分作数排,整整齐齐停靠着十几只海船。</p>
有七八名身着短衫,劲装打扮的仆人,手提扫帚,正在清扫船面。</p>
海面之上,白色鸭鸥翱翔飞舞来去,成群结队。奇特的是,港湾水中游弋着千百只肥壮大白鹅,雄赳赳气昂昂,在停靠的船只中间穿来转去,也没人去驱赶他们,仿佛是野生之物,任他游弋。</p>
西芒仔细清点港湾中的船只,道:“这伙贼人大约二百左右,只能算是个小伙的海盗。”</p>
张海奇道:“你怎知道?”</p>
西芒迅游世界,经多见广,说道:“港湾中这些船都是坐十几人的小船,算算数量便知海盗人数。”</p>
张海点头,心中佩服西芒经验老到,一眼之间便已看破海盗人数。</p>
那疤面大汉见几人聚在一起小声交谈,喝了一声,手提皮鞭过来驱赶。张海西芒林静急忙随着大队下船登陆。</p>
岸上早有许多人等候在那里。</p>
为首一人,光秃的脑壳,是一个矮小精干的秃头老者。他身边簇拥着十数名壮汉,不知在说些什么,一会儿呼啦啦的往岛上山里去了。</p>
疤面大汉手中皮鞭啪啪作响,叫人提心吊胆。猪仔全都不敢停留,随着开道之人往岛上深处行去,生怕慢得一慢,一顿皮鞭便要落到身上。</p>
沙滩上满是大大小小石块,崴脚难行,众人迤逦往前,沿着大路走了二里多地,地势越来越高,不一会便是进了大山。远远望见一道山门,高大巍峨挡住去路</p>
走近一看,那山门建立在入山大路中央,高有五丈,堪堪卡住山口,大有一夫当关之势,四周连接城墙,墙外便是陡峭山坡。</p>
山门中间一块巨幅匾额,上面雕着三个大字:“黑虎寨”。</p>
来到山门前,寨墙上有一个脑袋探出来,向下观望。</p>
疤面大汉挤到近前,高声呼喊城上之人开门。</p>
城上那人认得疤面大汉,冲他喊道:“是巴二虎回来了么?”</p>
疤面大汉名号巴二虎,在黑虎帮中负责看押肉票。他高声回复道:“不错,是我,赵寨主赶快开门。”</p>
城上之人叫道:“二虎兄弟辛苦啦。‘猪仔’换了钱,别忘了给我们前寨多分一些。兄弟们站在城上风大潮湿,辛苦的很啊。”</p>
巴二虎高声道:“记住啦,‘猪仔’换了钱,有酒有肉少不了你们的。”</p>
城上之人道:“等一等啊,我这就给你开门。”</p>
只听吱吱呀呀绞索声响,大门缓缓打开,一队头裹布巾的士兵约莫三十多人,排立两边,护住寨门。</p>
这些人个个膀阔腰粗,目光凶恶,哪一个都不是好相与的样子。</p>
林静见这阵势心中有些害怕,不由得躲到张海和西芒的身后。</p>
张海挺了挺身躯,拉住林静的小手,昂然道:“小静妹子,别怕。”</p>
城上之人小跑着下来,与巴二虎寒暄数句,二人语音甚低,不知说了些什么。</p>
巴二虎聊罢,把大手一挥,示意前行,五个海盗在前,五个海盗在后,押着众人进入山寨。</p>
那寨门在众人身后缓缓关闭,猪仔们仿佛进入了鬼门关,一颗颗心沉淀下去,无比的恐惧笼罩在心头。</p>
倘若你没有享受过,那么也不一定珍惜生命的重要。</p>
这些猪仔中除了张海西芒林道乾,每个都是有钱富户的子女,锦衣玉食,哪里受过半分委屈。</p>
然而命运却给他们开了一个玩笑,将他们带到这阎罗殿一般的地方。</p>
如果一刀将这些人杀死,到也是个爽快,可是如今命悬一线,恐惧却比shā rén更加难以抵挡,更加令人窒息。</p>
过了山门,爬过一段陡峭的阶梯,七弯八拐,来到后山。</p>
面前现出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占地广袤,足有十几亩。地里种着青菜萝卜各式蔬菜,看上去长势良好,青翠欲滴,只待采摘洗净,便可制作成菜肴。</p>
菜地旁边矗立着一座高大岩洞似是浑然天成,带路之人当先直往洞中走去。</p>
洞内大厅足可容纳下一二百人,垂石钟乳奇形怪状,不时有水滴从洞顶掉落。黑暗中两只蝙蝠从深处扑翅而出,吓得胆小的妇女惊呼尖叫。</p>
巴二虎指挥手下把十二个被绑票的猪仔赶入山洞深处。囚徒们都是心中忐忑,不知他有何企图。</p>
岩洞石壁上挂着几个火把,熊熊燃烧,把洞内照出一些光明,在岩石奇异的光影之下显得阴森可怖,顺着亮光,能够看见山洞深处有一处铁栅牢房。</p>
那牢房其实是洞内的凹陷之处,足有二三十丈见方,外面用铁柱封死。</p>
周遭地形好似十八层地狱下的囚牢,给每个猪仔都带来精神上的阴暗冲击。</p>
张海等人被赶进铁牢,不分男女,皆关在一处。“咣当”声响,铁门上锁,巴二虎带人扬长而去。想必这铁牢坚固无比,根本不需留人看守。</p>
被绑众人见巴二虎带人离去,稍稍舒了一口气,各自躺下休息。</p>
那岩洞地上冰冷潮湿,还有几处岩水细流淌过,有机灵之人见牢房一角堆着许多稻草,便抱过几捆铺在地上,躺在稻草之上抵御洞中湿冷之气。</p>
余下的人也纷纷效仿,片刻之间,稻草便被抢夺一空。</p>
张海奋力争得一捆稻草,铺在干燥之处,和西芒林静一起盘膝而坐,多少感觉心里温暖了一些。</p>
才躺得片刻,便闻得山洞深处传来奇怪的声响。林静翻身坐起,侧耳细听,“呼哧,呼哧呼哧,呼哧”好似野兽喘息之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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