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人且不醉,酒菜盘空,桌且未清,门里,五个人虽各有思想,但还是在一定的时间里达成了共识,而门外,就不会像这么简单。
一个圈子,不管怎么去绕,都会再回到原点,所以,得要让某些人再抛头露面一场了。
虽说墨文轩之前和许登一战受了伤,全身上下都被打得轻重不一,暂且还不宜下床huó dòng,可人有三急,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没有瘫痪之前,又有谁会甘愿连这些事情都要叫别人来帮忙处理呢?
墨文轩全身上下被扎了十几根针,活血固骨,但取下之后,肾有一时虚弱,便有些浮胀,气息调合也忍不住,于是墨文轩便艰难地直起身子下了床。
看着楚先生在床沿处打坐休息,墨文轩就把一切动作都做得轻声些,在脚刚触到地上的那一瞬间,墨文轩身体从中往上下延伸起来,一口血从胃里升到喉咙里,差点喷了出去。
墨文轩镇定了下来,脑子往后一倒,一口血便咽了下去,但这尿可催人,墨文轩没有时间去回味自己将要吐出来的血,便小心的把门打开,走了出去,轻声地关门,生怕吵醒了楚先生。
刚刚出了门口,发现脚伤并没有什么大碍,可以走,可以跑,可以跳,但每走一步就感觉从脚上升温,到下半身的至高点的时候,有一种喷发的感觉,而后,其上的肝胃也有些不好的感觉,总有一股子血要喷出来一样。
墨文轩虽然手脚无力,可这些东西并未阻挡住他要怒放的生命,就像喝醉酒的人一样,一步步歪歪扭扭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即便,不知道厕所在何方。
墨文轩全身乏力,看见那些人流,那些赶去吃饭的人,也就跟着他们走去,即便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干什么。
墨文轩好似脑袋都被打坏了一样,脑子里没有一个思路,直到走到饭桌旁,才知道自己是去上厕所的,墨文轩甩了甩头,看着刚刚带他们来这里的阿荣,便走了上去。
“阿荣先生,冒味的问一下,请问厕所在哪?”墨文轩走了上去,朝阿荣问道。
阿荣回头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胸口一阵浮胀,他不敢相信,一个受了那么重伤的人,竟然可以在短短一个时辰左右就能下地行动,这伤好的超乎寻常,这个孩子,果然与众不同。
阿荣感叹之余,顺手给墨文轩指出厕所的方向,望着墨文轩远去的背影,阿荣心里便有了几分矛盾,这个孩子,虽然武功和内力亦或者技巧,都不如陈登,但是,他胜过许登的就是超乎寻常的恢复力。
墨文轩朝着阿荣给的方向,向每一张饭桌边,走出一道弧线,墨文轩终究是带着伤的人,走起来有些倾斜,但没有失去原来的方向。
在墨文轩眼前,重复着早上的一切,人为了活着,杀掉自己的同类,即使自己早就已经吃饱了,也不会让一个人来和自己分享这份午餐,因为,吃下去的东西,只能保持现在不饿,以后,能不能活着,就得看能不能从这船上走下去,如果走不了,那就让那些可能活着的人,都死在自己前面。
这是一个堕落,一个挣扎的过程,他们以为这场杀戮是展示自己能力的表现,可他们不知道,那些请他们上船的人,不仅仅是要看他们到底有多么厉害,还有能否为自己做事,受自己驱使,在很多事情上,并不是要活着,就得踩着人的尸体。
这些国家主宰者,轻易之间就能够颠覆天下,但是要平定,还得要有一个能把这裂痕补起来的人,这些身处乱世的人,行事没有准则,又有谁会轻易敢用呢?
所以,李博远设局,以舟为会,招令天下贤能才士,并非一帮dì pǐliú máng,但有了陈韵,只要能够作刀的,便可以为自己所用,如果用不了这个人,那么,在这条河上,多那么一具尸体,又能怎样呢?
墨文轩过了饭桌,一条道路不远,但走了很久一样,一个是自己重伤未愈,走的确实很慢,一个就是这早上的杀戮也连续到了中午,自己早上看到的,远没有这番混乱,这里,更加可以体现出乱世的色彩。
墨文轩脸上沾染了不少血液,但心里早就有些麻木了,这种血液喷发的滋味,倒也尝过它的味道,只要擦过这一脸的鲜血,就从野兽进化到人,这门学问倒真是可笑啊!
墨文轩离开了饭场的喧嚣和混乱,在木板与木板的交替之中寻找着厕所的方向,墨文轩擦干净了脸上的鲜血,便找到了厕所的所在地,这个所谓的厕所,在船下层,有十多间单独使用的,听着不远处的划浪声,墨文轩也就“滔滔江水,连绵不绝”了。
刚刚上了厕所,这重伤的身体没有尿摧促肾动力,墨文轩便有些虚了,在厕所里呆着,顺便看看古代科技。
这厕所设计的也倒是不一般,一层木板被掏空之后,居然没有沉入水底,照旧逆流而上,从水路驶向咸阳,这样的设计也不止一个,也难以解释清楚其中的玄机。
墨文轩既然不能离开厕所,便在脑海里回味自己这十几年的经历,不知道哪一天将会逝去,命运给了他一份责任,而他可能会因为这份责任而死去,那把剑,既然一定要自己才能拿到,那也是自己多活这么久的代价。
楚先生不过是为了那把剑才会救自己,当然也会为了那把剑杀了自己,墨文轩摇了摇头,轻声一叹,或许,这间厕所,听见了他所有想说的话。
墨文轩待力气恢复了一些,就开始打算走回去,刚出了厕所,一口血便涌喉而出,他又走进厕所吐了出来,再走出来,擦了擦被血染红的嘴唇,照这老路走回去。
随着木板的推移,墨文轩绕过一个个船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人,他嘴上沾满了鲜血,看着也有几分熟悉,好像自己在和许登打的时候,他曾经断言出“几招之内,必分胜负”。
那人头发杂乱,脸色稍显蜡黄,嘴上沾着血,看样子也不是他自己的血,他的牙齿有些奇怪,都显得十分锋利,好像狗一样。
穿的是素衣,也被血染了颜色,指甲也又长又利,好像可以把一个活人生生撕开一样。
那人看了墨文轩一眼,好似一条饿狼看见了食物一样,眼里闪烁一种异样的光芒,死死的盯着墨文轩,被血染红的嘴巴张开之后,牙齿也变的一片血红,从他的嗓子里挤出一阵和之前不同的声音:“你……好!”
墨文轩咽了咽口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但出于无奈,便问道:“冒味相问,先生贵姓?”
“免贵没有名字,不过呢?有人帮我取了一个外号,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丧犬吧!”
他说的十分坦然,没有了刚刚的那份压抑感,但他的样子,和之前还是相差无几。
墨文轩没有想和丧犬说太多,因为,在楚国逃难的时候,自己就听过了这个名字,还有他的一些事迹,没想到这样的人,都能上船,墨文轩头一次感觉无比xìng yùn,之前是和许登打,没有和这个人打,不然,现在的自己可能早就死了。
“久仰大名,如果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可否让在下先行告退。”
墨文轩强装镇定的对丧犬说道。
“你既然听过这个名字,那你就肯定知道很多关于我的事情了,所以……”
丧犬并没有说完他想说的话,只是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所以……你,想要怎样?”
正当墨文轩双眼泛红,心里有些恐惧的时候,楚先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给予了墨文轩一种看不见的希望。
丧犬杀过很多高手,可面对着楚先生却在那一瞬间,瞳孔放大了一瞬,是一种不必言说的恐惧,墨文轩看着丧犬,能够感觉到他明显害怕了。
“你又是谁?”丧犬嗅到了一股很大的杀气,心里虽然有些恐惧,但自己刚刚放下去的狠话,收回来就太逊了,所以便强装镇定的问道。
“随口一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楚先生轻笑了一声,这个人,自己倒也是在关外听过,觉得他又有几分可怜,但也有几分轻视,但怜悯是弱者共有的,自己又怎么会承认软弱的感觉呢?所以,剩下的,就只有轻视了。
“你厉害,但你也会懂这里的规矩吧!在我看来,像你这般的人物,倒也不会由着让他们的规则限制吧!”
丧犬轻声地对楚先生说道:“这里能够用的人少之又少,如果不想被他们所设立的规则束缚,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让墨文轩陪你一起死吗?”
丧犬脸上写着很多的疑问,对于楚先生身上这股强烈的戾气,他虽然不明白太多的礼仪,这种戾气强大的人,在之前,也不会像是替别人shā rén的人,所以,楚先生没有遵循这个世界上的规则,自然也不会被规则所接纳。
虽然处于乱世,但要造反,还是需要可以控制的人,像这样的野兽,一旦张开嘴巴的话,不填满,是不会闭上的。
在丧犬眼里,楚先生就是这样的野兽,而在世人眼里,野兽,只会是他而已,但一把刀,能用的话,李博远又怎么会丢了呢?
用不可用的人,才能创建秩序,从而制定规则,现在,能有这个觉悟的,或许只有李博远了吧!
野兽不被乱世接受只是在春秋时代还没有礼乐崩坏的时候,而现在,只要活下来就可以变成刀,是刀就会有人用,这里现有的规则,和之前存在的,也早就成了对比,所以,不分好坏,只管强弱,便是这个世界所仅存的规则。
人本是野兽,遵循本性,有怎么会有错呢?这个世界造就了野兽,又怎么不会容纳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