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米用三个字来形容我——讲义气。我说我跟你一样,有些内向,少有朋友,遇到自己感觉可靠的人就会一心一意对待。
经过了那场风波,唐米不再封闭自己,开始和宿舍的同学有说有笑的。偶尔我去宿舍找他,都会看见唐米跟同学几个打牌、下象棋。唐米也会跑到我的宿舍找我,跟着我屁股后面看我洗漱、看我踢球。我问唐米,你本来不喜欢足球,为什么说自己是球迷?唐米说人总得有点爱好,喜欢上一件事物就好像停不下来的感觉,就像喜欢你这个朋友,总不能面对面没有一个共同的话题吧。
我发觉唐米似乎觉查到我的内心,那个隐藏许多年的秘密在他眼里愈发被揭开。我同时也希望他能够知道这些,秘密在心里久了就是一种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压力会逐渐增大,直到压迫着我喘不过气来。
那个春天的滨城初暖乍寒,学校的暖气又跟不上突然降下来的气温,几个胆大的学生就开始偷着使用电热毯。唐米宿舍的顾西城就是其中一个。这天下午,校园的宁静突然被消防车的警笛打破。由于顾西城的大意,离开宿舍没有把电热毯的电源拔掉,导致了一场小型火灾,好在发现及时,只是烧了几床被褥和两张床铺。
唐米看着自己被水泡透的行李,哭笑不得。我打趣的说:这下你们306该集体露宿校园了。
唐米一脸愁容,“老大老二老三都是本市的,人家回家去睡,老四和老五人家在这边有亲戚,唯独我孤家寡人一个。你看这被子,拿到外边晒干也得一礼拜,还怎么盖啊。这个可恶的顾西城,他必须请我们吃饭才能赎罪!”
“算了,学校都奖励他留校察看了,你们都放过他吧。”
“他们都有地方去,我住哪啊?总不能这几天睡宾馆吧。要不然,我先在你们宿舍委屈一下,等这边弄好了我再回来。”
“行吧,只要你喜欢。”
唐米兴冲冲的把各种洗漱用品、杂七杂八的一股脑的搬到我的床下。
由于大三的课程没有那么多,我平时的时间自然充足起来,再加上有些课程我根本不喜欢,有时候就一整天都在闲着。唐米也开始没事就逃掉那些无关紧要的课程,拿他的话说:没有逃过课的大学不是一个完整的大学。至于逃课以后干什么,不是拉着我逛街就是四处找吃的,要么就躺床上让我陪他聊天。
唐米问我:“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一个人。”
我说:“以前还是现在。”
唐米说:“都算上。”
我说:“有,好几个呢。”
唐米问:“初中?还是高中?”
我说:“初中有一个,高中有一个,大学有一个,现在也有一个。”
唐米突然很失落的样子,“那么多啊,我以前就有那么一个人我特别喜欢。”
我说:“都是过去的事了,干嘛要去想。”
唐米说:“但是现在我又喜欢上另外一个人了,我不敢跟他说,我怕说完了连朋友都没的做了。”
我说:“你不去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啊。”
唐米问我:“你觉得我这样的人,突然喜欢上别人,人家会答应么?会不会认为我是一个变态的人?”
我说:“那也得看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了。如果他也是跟你一样,保不准就会接受你。”
唐米一下子泄了气,“谁会跟我一样啊。”言语中好像他只是孤立的生存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同类。“十月,有句话我想问你好久了。”
“什么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就是你当初为什么跟着我啊?我好奇了好久,不会说是无意的吧。”
“当然不是无意的。是因为你某些地方吸引了我。”
“比如呢?”
“比如你的样子,你的笑,见了你两次就有种想要接近你的冲动。”
“我不信。哪有你这样的,想交朋友还把对方的行程、周围的人都摸的一清二楚的。恕我直言,你,该不会也是”
“**?你看呢?”我反问道。
“我看你挺像的,你看你,别人都有女朋友了,你没有。没有女朋友吧,也该专心学习了,你偏偏不是,闲着没事还跟踪我。我要是没猜错的话,你有问题。”
“那我要真的像你说的是个**,你会不会喜欢我?”此时我的心脏突然加剧了跳动,我在等着唐米说“喜欢”,因为我明明感觉的到唐米说的那个人就是我。而我,所做的一切就是想要跟唐米走的更近一些,成为他身边保护他的人。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再告诉你。”
然而真正到紧要关头,我突然却害羞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开始结巴。“这个怎么说呢,我这人吧,我其实其实从开始就喜欢你,不然也不会整天像影子一样跟着你,从见到你、认识你那一天开始,我就特别的喜欢你。说完了,爱咋咋地了。你要是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咱俩还是好朋友。”
唐米扑哧一笑,“我就说你目的不纯,原来早有预谋的。”
“那你怎么想的啊?反正我现在也是豁出去了,你不喜欢我的话,就当我刚才什么也没说。”我涨红了脸,跟个害羞的中学生第一次跟小情侣表白似得。
唐米突然从后边抱住我,“我觉得我看上的人肯定没错。”
“你的意思是说我就是你刚才说的那个人?”
唐米搂我搂的更紧了,“就是你啊,但是我又害怕你接受不了。”
我转过身把唐米一个熊抱,抱过肩膀,原地转着圈,“我就知道是我!我就知道是我!”
宿舍门忽然开了,顾西城探进脑袋来,“唐米在这不?哎哟哎哟,不好意思,看见不该看的,我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看见。”
我放下唐米,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什么呀,我们是在庆祝中国队进世界杯了。”
“阿弥陀佛,谁信呢。你们继续庆祝,我一会再来。”顾西城说着就要走。
“顾西城你回来!找我什么事?”
“也没啥大事,就是导员问你下周的演讲稿准备的怎么样了。你们俩,真没事?”
我一把把顾西城拽进宿舍,“没事,就是在闹着玩,咋样,明天没课下午踢一场?”
“踢啊!早都想报仇了。说好了,明个下午,你们经管把人喊齐了,国贸要一雪前耻!得嘞,你们玩,我还有事。唐米你别忘了抽空去回一下导员。”顾西城逃也似得离开宿舍,我估计他肯定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十月,你刚刚是说闹着玩的么?”
“我哪敢啊,这不把他打发走么。”
“我可是当真的,你要是反悔已经来不及了。”
我一拍胸脯,“我当然说的是真的!从今个起,我乔十月也是有对象的人了,看谁以后还敢说我单身!”
本来以为自己最隐秘的一面被别人揭穿会很尴尬很痛苦,但是,真正说出来释放了压力后,反而浑身轻松自在。
唐米问我:“你发现自己喜欢男生多久了?”
“还真有好几年了,当初上高中的时候,我就特别喜欢班里的一个男生。结果,不敢跟人家说,结局你可以想象的到,不了了之了。”
“那你跟他有没有那个?”
“什么都没有,他甚至不知道我喜欢他,后来毕业之后又认识了他表弟。”
“你不会又喜欢他表弟了吧?”
“我给他当家教来着,待在一起时间长了就喜欢上了。”
“哇,小孩子啊!”
“也不是了,比我小两岁,上学晚又留了一年级,所以今年才高中。”
“那他知道你喜欢他了?”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我只是在他身上找到了他表哥的影子。我那半年多都吃住在他家。”
“那你肯定把他办了。”唐米说着又显得失落起来。
“你想多了,在我眼里,他只是个孩子。我们互相亲过,仅此而已。”
“我也想让你亲我一下。”
“这是宿舍啊小祖宗。”
“没事,就一下。”说着唐米闭上眼睛,把脑袋凑过来。
看着这张文静而可爱的脸庞,我心里一阵翻腾,这是我好几次梦里都梦到过的脸,我无数次想过某一天会亲到它。
我一直奇怪一个问题,为什么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所好感,第一感觉就是要亲他(她)的嘴唇。当我的嘴唇轻轻碰到唐米的嘴唇,我的整个身体如同触电一般突然僵硬。唐米很快收回了脑袋,快速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给你的奖励。该吃饭去了,这回是真的该庆祝一下了。”
食堂里,唐米一下买了四份菜,坐我对面看我一眼,我看他一眼,都忍不住笑起来。
顾西城端着饭菜路过我们俩旁边,好奇的瞅瞅唐米又瞅瞅我,“你们俩不吃饭在相面哪。我靠!你俩都属猪么?打这么多菜要干嘛?”
唐米狡黠一笑,“庆祝中国国家队进入世界杯啊。”
“真的假的?我可信你们了啊。你们说这鸡翅膀要是不吃光看着多浪费,来来,今个我就大开杀戒替你们俩消灭了它!嗯嗯,味道不错的,你们俩也别光相面,吃啊,甭客气。”说的好像这一桌子菜都是他埋单一样。
唐米和我也不计较这些,打开胃口跟着狼吞虎咽起来。
唐米是有生以来第一个知道我是**的人,也是我生平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男朋友。在他身上发生了许多我的第一次,我们用一段有些不可思议的相遇开始了彼此的爱恋。直到现在,我都会感谢这个来自北国钢都的男子,是他让我在性取向这个问题上没有了社交障碍,我也从那个时候起,敢于面对别人对我的**问题的指责和疑惑。尽管我不会向父母亲朋坦白(所谓的出柜),但我会勇于直视自身的性取向,不会掩盖、回避这许多年来困扰我的问题。
我一直的观点是认为我们这些在旁人眼里格格不入的人——男同也好女同也罢,都与正常的人没有什么区别,我们阳光向上、敢于承担,我们之间谈情说爱、逛街购物、喝酒划拳、喜怒哀乐都无异于大众,只是唯一不同的是我们喜欢的对象与自己是同一个性别。这一点比起那些虚情假意、唯唯诺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的“正人君子“来说不知道强多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