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有喜》 第八十八章 末世之美

    今日的辛瑶峨眉浅描，薄唇染朱，还有贺璇特意为她簪上一只通体碧绿的玉簪，一抹嫣然，一颦一笑间，美得不可方物。

    皇上怔怔的看着辛瑶，今日的辛瑶似乎格外动人，如此末世之美，皇上看在眼里，却苦在心中。

    沉默一阵，皇上终于声音沙哑地说出一句违心的话语：“辛瑶，朕欲择得良辰立后，同时广纳嫔妃。”

    辛瑶一愣，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其实在她处处心系皇上之时，便清楚地知道，注定后宫佳丽三千的天子不是托付终身的良人。

    哪个女子不想要一心一意专属的宠爱，可是既然对方是皇上，背负了延续江山的使命，就必定无法做到一心一意的专宠。

    翻来覆去几个夜晚，辛瑶也渐渐想通了，只要能跟他在一起，辛瑶能够接受其他女子的分享。

    皇上说他要广纳嫔妃，辛瑶不语，她等着皇上接下来那句话，应该是准备征求自己的意见了吧。

    毕竟是终身大事，是该当场答应下来，还是暂时推拒，容自己回去独自好好思忖一番。

    可是辛瑶万万没有想到，皇上接下来的话语，并不是要征求自己什么意见，而是冷酷绝情的审判。

    “到时候后宫一片热闹，这清瑶苑你以后还是别来了，也少在后宫四处走动。”

    皇上话语如同冰刺，彻底刺碎了辛瑶一颗惶惶期待的心。

    辛瑶上一秒还在云端飘荡，下一秒便跌入无底冰窟，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皇上的意思，是让辛瑶莫毁了皇上和后宫娘娘们的雅兴？”辛瑶不可置信，皇上竟是特意来与自己划清界限的。

    皇上不敢看辛瑶的表情，只是沉重地点点头。

    “皇上放心，待公子被赐婚后，辛瑶便随公子离宫，再不会烦扰到皇上。”辛瑶悻悻说道，若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便与那纠缠不休的怨妇有何区别。

    辛瑶敛了敛心神，思忖半响，转身步入一处尚未完工的轩榭之中，她曾经以为，皇上是为了自己才修缮这处园子，可见是她错了。

    辛瑶看着这处等待着改头换貌的轩榭，不禁悲从中来，眼下园子尚未修好，皇上却暗示不准自己踏入。

    皇上静默无语地跟在辛瑶身后，辛瑶有些捉摸不透，自己区区一个卑微侍女，皇上欲遣走自己，长袖一挥便会有侍卫赶自己走，为何皇上要亲自来告诉自己。

    再看皇上此时的表情，为何辛瑶看出了一丝有苦难言的哀愁，仿佛他此时的痛心不亚于自己，辛瑶看不懂，也许是自己看错了，又自作多情了吧。

    “皇上，你当真嫌我碍眼？从没将我放在心上？”辛瑶最后似乎仍是不甘心，这段感情太过突然，突然来临的时候她能接受，突然离去的时候却幻想着挽留。

    “从来没有。”

    皇上说得决绝，心在滴血。既然给不了承诺，不如绝情到底，让辛瑶彻底放下自己，寻找属于她的幸福。

    也许，该希望柳宣洺以后能好好照顾她、爱护她吧？

    爱不是占有，她能够幸福，自己便已知足，但愿时过境迁之后，不会为今日的拱手相让而后悔。

    “是啊，小小侍女，身份低贱，还胆敢奢望皇上垂怜。”辛瑶星浅的眼中泪珠滚动，滑过她姽婳的脸庞。

    方才皇上到来时，辛瑶迎着的那绝世风华的笑靥，也随着泪水滑落，再也看不到了。

    “皇上前几日说，要我像连彬一样伴在皇上身侧，现在却不许我四处走动皇上亦是前几日还说过，待着园子建好，便将清瑶苑赐给我，现在却不许我来清瑶苑了。”

    “对不起，辛瑶。”皇上找不到言语辩解，只能哀声道歉。

    感情的世界里，辜负的人才说抱歉，说抱歉的人才是赢家。

    而皇上与辛瑶之间，没有赢家，两败俱伤。

    辛瑶掏出皇上送给她的白玉竹笛，她只当这便是心上人的定情之物，辛瑶一直将之视若珍宝，随身携带，就连夜晚入眠时，都会将白玉竹笛放在枕边，每当夜深人静想起皇上的时候，辛瑶便会轻抚白玉竹笛，睹物思人。

    竹笛做为辛瑶的贴身之物，竹子中已不觉间渗入了辛瑶的气息，清香馥郁。

    轻轻拂去不小心滴落在竹笛上的泪水，辛瑶空洞的眼神痴痴望着竹笛，若不是这支竹笛的存在，她差点以为，这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辛瑶甩甩头，摒弃纷乱思绪，不见血色的唇角微微凑近竹笛。

    皇上见到竹笛，眼前浮现初见时的情景，一切记忆犹新，仿佛发生在昨天，那时辛瑶干净利落地飞到自己身前，明亮的眼睛，粲然的笑容，将永远定格在皇上内心深处。

    惊鸿初见，佳人美如画。

    天意重逢，风流引思遐。

    素妆容颜，为卿抹云霞。

    权倾天下，守不住年华。

    轻吻玉竹，笛声渐暗哑。

    无奈缘薄，注定何挣扎？

    曲毕，整个清瑶苑仿佛随着忧伤的曲调，笼上了一层朦胧的水汽，皇上眼眸黑而幽深，仿佛恨不得把辛瑶的样子印刻吸收。

    “都说君无戏言，曾经以为皇上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料皇上金口一开，却是言而无信。”辛瑶重新将白玉竹笛小心翼翼地收入怀中，她知道，自己将来唯一拥有的，只剩念想了。

    “你，退下吧。”

    皇上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一股寒意窜上他的鼻端，不能让辛瑶看见自己眼眶中的珠花。

    见皇上背影似乎略带抽啜，辛瑶心存困惑，他为何连面对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皇上，辛瑶真的从未去过你的心上吗？我不信。”

    皇上没有回答，辛瑶嘴角撇出一个惨淡的笑，魅惑诡异。

    “皇上，我不会水。”

    说罢，辛瑶纵身一跃，义无反顾地跳进小湖中，只听得“扑通”一声闷响，皇上急忙转过身来，刚好迎上层层水花飞溅到身上，脸上也溅了不少水珠，分不清哪些是溅出的湖水，哪些是泪水。

    辛瑶的坠落，在原本平静如镜的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湖中锦鲤四处窜走，仓皇而逃。

    看见辛瑶在水中无助的扑腾，皇上不及多想，毅然朝着湖心跳下，奋不顾身地向着辛瑶的方向游去，身子却是不听使唤地沉了下去，皇上忘记了，他自己也不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