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听到了。”辛武转过身。冷冷地盯着糖多。
“辛武哥哥……”糖多点了点头。可怜兮兮地朝辛武走來。
它被星矢砍掉了一条腿。也沒有精力飞。只能步履瞒珊、磕磕绊绊地卖力走着。
“既然知道了。还过來干嘛。”
辛武背对糖多。毫无感情地丢出一句:“好聚好散吧。”
糖多呆立在原地。沉思片刻。依旧不依不挠地走向辛武。
尽管少年背对着它。跟它隔着很远的距离。它依旧伸出触手。像握住他的手。
“你遇到困难了吗。你怎么可以放弃鬼姐姐。她那么关心你。她一直、一直喜欢你啊。”
糖多闭上眼睛。眼泪流个不停。痛苦的情绪如鲠在刺。令它的话语都不如平常利索。
辛武加快步伐。远离糖多。
绝情的沉默方式就是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
糖多一路追赶。辛武一路前行。
两人的距离不但沒有拉近。反而更加疏远。
糖多匍匐在原地。将脑袋深深地埋进沙子中。
这一刻。它好像长大了许多。
有些不关心你的人是永远追不上的。因为他从來沒有想过停在原地为你等。
“原來。那是一顿告别的美餐。”它刚刚苏醒的时候。牦牛肉烤的金黄流油。酥香软脆。沙蜥蛇汤鲜美浓郁。它整整喝了五大碗。
那一刻。它是幸福的。
它的辛武哥哥很关心自己。知道什么东西最讨自己喜欢。
刚刚醒來就能吃到梦寐以求的美食。尽管老大说那是它为自己准备的。而不是辛武。
可是老大这样的大老粗怎么可能做得出这样美味的东西。
它迫不及待地來寻辛武。却听见了望守哥哥和辛武的谈话。它比望守更耐心。更相信辛武。
所以自己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怀抱着辛武会回心转意的期望。
可是当三人将手放在一起的时刻。它知道。它的辛武哥哥回不來了。
像失去的风。漂泊的云。崩腾的河。无论它像石头、叶子、小草在原地等候多久。停留多久。记忆中最敬佩的人已经不会回來了。
“我似乎忘了。你原本就是杀了袋狼妈妈的大笨蛋。”
糖多突然抬起头。泪流满面。恶意沸腾。
“如果话语不能唤醒你。那就让我來把你打醒。
和杀害了鬼姐姐的人做交易。这种事我无法接受啊。”
糖多骨头不断生长。互相摩擦发出咔咔的声音。断裂的触手突然从身体内长出。
翅膀一震。电光火石般飞向辛武。
辛武无奈耷拉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鬼轩:“好战友。能帮我教训一下这头不听话的小龙吗。
我很累。”
“当然。”鬼轩双眼放光。望着怒气汹汹的糖多。更望着它背后庞大但步伐缓慢的骨酥翼龙。渴望地询问:“可以杀掉吗。省的它们纠缠你。
我听说骨酥翼龙的源生树能让骨骼蜕变发育。”
糖多腾起的源力如同一道冲天的水柱。催生出心痒的鬼轩无限的渴望。
“它的源生树很嫩很鲜。一定很补。”鬼轩伸出柔软香滑的舌头。寻求辛武的意见:“大的给你。小的给我可好。”
辛武眼中的杀意一闪即逝。“不行”二字斩钉截铁。
他不做任何解释。凶狠的目光如同利剑射向鬼轩的心脏。一字一句地强调:“我说了。教训一下便可。”
不待鬼轩有任何反应。侧过头的辛武径直走向莽莽的黄沙中。
“真是的。不行就不行。用不着发火吧。”鬼轩有些抱怨。随即尴尬地苦笑。
“我也就随便一说。吞噬骨酥翼龙的源灵需要命力。我体内沒有命力。即使得到骨酥源灵也沒用啊。”
此刻嘉文和辛武就是她的贵人。她可不想为了眼前的利益自毁前程。
她从嘉文身边掠过。却听到嘉文的告诫:“别冲动。计划沒有辛武不可能成功的。
你还需要依靠他排除你的锥心毒呢。
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有时候难免会感情用事。只要不影响大局。就由他去吧。”
鬼轩友好地感激嘉文。祭出悲鸣。迎向糖多。
……
铁门发出清脆的吱呀声。断兵伸了个懒腰从 棺材中跳了出來。
棺材上面贴着的黄色符咒被雨水打湿。浮肿的有些发白。劲风吹來。沙粒撞击着棺材金铁。发出牙齿碰撞的咯咯声。
嘉文追上辛武的步伐。尽管两人相隔很近。他依旧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散发出的那份不近人情的孤独。
就像一个站在牢笼中的人。四周围满了人。可并沒有人愿意进去。陪他赶走寂寞。
“你去哪。”
“那里应该是适合我的地方。”辛武目光落在断兵的棺材上。
他对望守和糖多所做的事让他相信。他只配睡在棺材里。在棺材里醒來。在棺材里死去。
“真正的朋友会理解你。”嘉文停在原地。不再尾随。
他知道辛武内心很苦。甚至自责。但这就是成长、变强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有时候安慰只对小女孩有用。对于坚强的人。痛苦是打击还是不可多得的历练。取决于承受者的态度。
“嘉文导师。你清点一下战场的名单。确保整个骑兽军团全部阵亡。绝对不能有漏网之鱼。 随后盯着鬼轩。不要让她伤害骨酥翼龙和糖多。
最后你们出发去找一个叫可可西里的少年。不要跟他交代任何事。确保他平安就行。
广漠野兽众多。他只是个普通的孩子。”
“为何要确保他的安全。”
“骑兽军团的人应该全部阵亡了。这是一次很大的事件。蝮蛇不可能不做调查。
你只需要告诉蝮蛇。这一切都是星矢的错。 是他利益熏心。想获取骨酥源灵。抓了骨酥翼龙的儿子。惹怒了广漠王。导致骑兽军团的覆灭。
你极力阻止。可是骨酥翼龙太过强大。你拼尽全力也于事无补。
蝮蛇如果派人下來查。这片战场充满了凶兽和骑兽的尸体。可以作为你的证据。
如果他们找到可可西里那就更好了。
可可西里并不知道整件事情背后的阴谋和真相。
他同样一直单纯地认为。是星矢抢了骨酥翼龙的儿子。骨酥翼龙为了报复所以和骑兽军团开战。
蝮蛇听到的可可西里的说法和你的说法会完全一致。你的身份自然不会被揭穿。成功避开了众人的注意力。
所以你要保证可可西里不会有事。
我们不需要说谎。只是陈述真相的一部分。但真相的部分也是真相。即使查。他们也查不出什么。
因为知道真相的人全都死的差不多了。”
嘉文被辛武的睿智深深折服。事无巨细。少年考虑到了方方面面。天才二字勉强配得上他。
辛武并不像嘉文一样为自己的聪明而高兴。相反地他反而心事重重。眉目郁结成峰。
他已经可以肆无忌惮地利用每一个人的感情了。为了当成某种目的。他可以将认识的人全部当成棋子使用。
他与望守糖多的裂痕可以修补。但注定回不到最初。打碎的花瓶即使粘起來也并沒有太大的价值。
为了鬼武姬。他的心可以变得很柔软。
为了鬼武姬。他的心又可以变得很坚硬。
他甩了甩头。狠下心。说服自己:我并不亏欠任何人。为何要难受。
是的。我并不亏欠任何人。
我本是个狭隘沒有大爱的人。心胸很小。内心住了阿姬。自然住不了你们。
我只是在你们和阿姬之间。选了后者。仅此而已。
自己选择的路。从不后悔。即使跪着也会走完。
辛武抬起头。望向远方。吐出长长的浊气。可是内心刚刚舒坦了沒有片刻。那份压抑却还是挥之不去。
就像一头忠心的狗。无论你怎样驱赶。它依旧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原來。我真的和以前不同了。
竟然会这样多愁善感。在意他人的感受……
他摇了摇头。单手撑住棺材盖。阻止断兵将其回收。
“干嘛。”断兵看着狼狈的辛武。无所谓地摊了摊手:“只要你不嫌弃这是一个整月沒有洗澡的人睡过觉的地方。你大可以躺进去。”
“再帮我个忙。”
“我帮了你许多啊。”
“最后一个。”
断兵不情不愿:“你说。”
“打扫战场。将所有能卖钱的。值钱的。治病的。有营养的东西全部搜集起來。
一定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你个穷酸样。”断兵摇了摇头。对自己的高风亮节非常骄傲:“现在的世道。像我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人已经不多了。”
他刚转过头。便看见辛武倒头栽进棺材里面。
躺下去的瞬间。气血翻涌冲顶。天旋地转的辛武两眼一黑。就此沉沉睡去。
断兵目瞪口呆地望着少年。半晌才蹦出一句:“你是有多累啊。你真的不嫌弃啊。可是我嫌弃啊。你也不洗洗。弄脏了我的床怎么办……
算了。算了。你喜欢就好。”
无奈的他摇了摇头。席地而坐。在这家伙睡觉的这段时间。他恐怕哪里都不能去。要充当他的侍卫了。
“这要是我的小沁沁。媚娘。莲月。红袖。梅梅她们知道了。非得把你打死不可……”
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精美的納戒。印着阳光。仔细观看。望了一眼辛武。又将其塞入怀中。
……
双腿齐断的骑云忍着痛跪站在高高的沙丘上。望远镜中印出战场尸横遍野的画面。涕泪肆流。
昨天夜晚。冰封他的望守突然和鬼轩去追另一个陌生男子。随后一直沒有回來。
大雨溶解了冰封自己的冰块。他想尽办法活下去。一步一步。忍着大雨爬出广漠。
等逃到安全地方的时候。双腿肌肉全部坏死。触目惊心的伤口感染了沙漠中致命的涤虫。为了活下去。他只能砍掉双腿。
现在。整个骑兽军团只剩他一人幸存。可是嘉文依旧活着。
“辛武。今生。我们不死不休。”
他仰天怒吼。血丝充满了惊爆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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