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日西斜,我独自坐在这片礁石上,看着天边的云彩慢慢包裹住下落的晚阳,阳光穿透浓密的遮拦,闪出一道道金黄的色彩,整个天际都慢慢的金黄,连同一览无垠的海水,天与地的距离就在此刻慢慢的缩短,连成一片,我分不清哪里是高高在上的天,那里是宽厚载物的地。我的视线迷茫于此中,时而清晰,时而朦胧。海鸟鸣叫着飞过我的头顶,那是家的方向,清风拂煦着我的长发,调戏着我的脸,洁白的浪花随着它翻滚的脚步,慢慢涌在我的脚下拍击在礁石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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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我的心底莫名其妙的随着浪花涌起一股心酸的惆怅,我想这是孤独的味道,当这种感觉泛起,我竟然不知道用什么能把它压迫下去,海天一色的美景刹那间我居然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兴趣,我站起了身,转头四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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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片貌似新月的海港,数不清的白帆泛着金光慢慢的摇起,连着船身在海面上映出巨大漫长的倒影,倒影遮掩的码头上,来来往往的水手在不停的吆喝和搬运着,数不清的xiāng zǐ和堆成小山一样鼓鼓囊囊的麻袋。一个个茶水和小吃帐篷排着条长龙通向远处的街道,青瓦灰墙的建筑错落开来,东方的园林之中点缀着几缕西方的色彩,这里远远要比普通小镇大的多的地方,热闹的喧笑,杂乱的吵闹,飘忽不定的女子歌唱,永不消退的米酒醇香,水手们称它为月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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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懒散的走在街道上,使劲的往人群里扎,似乎他们的闲谈和打闹,可以稍微降低我心中的烦闷。这是一家茶棚,很多的水手光着膀子亮出坚硬的肌肉,爽朗的聚集在这里,互相调侃着,宣泄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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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仔,听说这趟你赚大发啦?连昆仑奴你都顾了好几个?长那么黑,晚上你看的见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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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说哩?那是自然看不见啊,前几天我晚上船头起夜小解,奶奶的,正好碰见个昆仑奴,他蹲在船帮上看星星,走他跟前,他不乐还好,一乐就看见个白牙,特么的吓了我一跳,别说尿了,直接屎就出来了拉了一裤裆!不过啊,要说出海发财那是自然啊,你看看,凡是出海的哪个不发财啊!别管什么东西,只要往海上这么一走,全是钱啊!别说咱们的丝绸,瓷器,茶砖,这是拉多少卖多少,就连我吃剩的茶叶蛋,那一个也顶一大把老母鸡啊!要说还是皇上他老人家圣明,懂的咱渔民的苦楚,前些年弄点东西出去就跟tōu rén家女人一样,现在你再看,从北边拉过来的货那都是正儿八经的生抢啊,这隆庆爷这么一开关,挨家挨户谁家没大变样。我说臭三儿,就凭你这怂样,换以前给人粪坑清大粪人都嫌你臭,现在你看你都娶三个媳妇了,小心晚上撸你一层皮!你小子别傻乐,我不是跟你吹,别看你几个媳妇长的也是几分姿色,你就没开过眼!你问问靠码头的那条福船上的水手,谁没见过欧罗巴的女人,佛郎机的妞儿,啧啧啧,那身材,那屁股,那两团肉,啧啧啧,那皮肤,那手段,啧啧啧,都是大洋马啊,只要一个银币一晚上能把你小子榨成干!老子要不是对小风楼的凤儿情有独钟,早就买回来几个在家养起来了!不说啦,一说小凤儿我都好几月没回来啦,我得赶紧去,掌柜的,凡是在座的啊,一人一碗生烫,烫什么自己挑,看见没?这是二两银子,可劲吃,管饱!我走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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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烫?听名字就知道好吃。这不错,我正好没吃饭,兜里还一个大子没有,七里八叉的一顿海挑,猪肝鸭血一大盆,吃的我是子哇乱叫。吃饱喝足,一拍大腿继续闲逛,几个婆娘拿着鞋底正在大树底下乘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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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二嫂,听说你家二侄子的病好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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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可不咋地,你说我这二侄子吧眼瞅着就要不行了,年纪轻轻这可咋整,就前些日子,北边来的商贩告诉他爹,在江西有个云游的神医,一个药方下去包治百病,还不多收钱,说出来谁信啊,哪有这好事啊,他爹也是没辙了,还好家里跑船攒两个钱,一寻思去吧,死马当活马医呗,也是他爹造化大,没白行善积德,祖宗保佑,还真找着这位神医了,你们猜怎么样?三服药下去,二侄子他就能下地走路了,你说这神医神不神?我还听娃他爹说,这神医以前啊是御医,啥是御医知道不?给皇上瞧病的,那还得了!二侄子他爹专门请人画的像,立的长生牌位,他爹还说这神医啊,就这医术随便开个医馆那还不得发了,还别说人家就是菩萨下凡,硬是要把自身这本事写成书,要传给天下老百姓都知道,啧啧啧!了不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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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就是,我还听说这神医姓李,李神医!自己个不在家享清福,硬是往深山老林里转,见着什么草药啊,毒虫啊,都得自己个先尝尝,然后记下来怕不知道的人瞎吃,你说不是神仙是啥?多少毒药啊,愣是没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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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不,可不,还有人说呢,说这李神医走到哪都瞧到哪看病,人家拿手一算就知道人死没死,明明人死了吧都装棺材了,人家就说没死,扎两针人就活啦,还是个怀着娃娃的女人,母子平安!有不信邪的,挤到李神医跟前,说李神医医术不行,李神医就告诉他,赶紧回家吧,你就快死啦,他还不信,结果咋地?真就天没黑就断气啦,后来才知道他呀是吃饱了饭,瞎蹦!肠子断啦!要不说吃饱饭不能剧烈huó dòng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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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妈呀,可不给你们说了,忒吓人,我得赶紧回家看我家孙子去了,这大胖孙子可不省心了!呵呵呵,看孙子去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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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羡慕谁啊,我也走啦,回家看我那媳妇做啥好吃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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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三个女人一台戏,听着还挺起劲,怎么不说了?再往前走吧,前面人多,里三层外三层,这下热闹,干啥呢?说书啊!听听,听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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