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火光弥漫着天际,剧烈的腥臭夹杂着噼里啪啦的声响也弥漫着天际,老头已经很亢奋了,他围着火场不停地跑着,跑累了走着,走累了跑着,当他从亢奋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明显的憔悴了。打铁的在火光中不停的磨刀,磨刀。他应该是要走了,果然第二天打铁的背着干粮拿着刀走了,往东走了,他应该是找他的兄弟去了,我们两个竟然没有一个人劝阻,也许这就是他的命运。</p>
火仍在白天烧着,被厚厚捂住的口鼻仍然被这股气味轻易地穿透,丝毫不能阻挡。老头老了,真的老了,一夜之间,年华尽去!他就这么坐在地上,看着这些已经烧焦的尸体和灰烬,久久不语。而我一直在找着石碑或者硬一点的东西,然后不停的拿别的东西刻着描着万人冢,我不敢停,我怕!我怕我停下来会更怕!可最后还是失败了,我恨自己不会雕刻。</p>
老头不知从哪里搬来了一块木板,仍然是门板。他说这是最好的了,最好的硬木。他告诉我不用再刻了,写上去就好了,反正不会再有人看了。我用毛笔在一遍一遍的刷着,就刷着这三个字,并没有感到恶心,可是眼泪却滴答滴答的一直流着,每一笔,每一化都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我不知道要描多少遍,只感觉我的笔每一道划去就是一个生命的终结。</p>
天又要黑了,突然,老头一下子从地上翻爬起来,冲着我边跑边喊“快跑,快跑,后生快跑”。我茫然的看着他,并不知道什么意思,他仍大叫着“往东跑,往东跑,找打铁的,找打铁的,快跑,快跑”,他来到我身旁,一巴掌扇到我的脸,火辣辣的疼,然后一把攥住我的脖领,大声的对我说:“跑,往东跑,找打铁的!给我记住,要活着,一定要活着!读书人太少了,要记得传下去,要活,要活着!”</p>
看到我机械的点头,他猛推了我一把,然后围着火场大叫着!我机械的跑着,心底升起的寒意让我越来越害怕,我往东就这么跑着,跑着,任凭夜将我一点点的吞噬!突然我隐约听见有马的嘶鸣,我回过头看着远方火光的方向,已经很远了,火光却仍看的很清,我似乎看到了几个黑影快速的奔跑着,那是骑兵吗?突然就见一个影子停顿了下来,紧接着,一个矮小的身影好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了起来,升到了半空,甩进了火里,消失不见了。那应该是老头的,我滴着泪,扭过头,跑着,再也没有停下来,直到太阳升起,直到我咒骂着自己怂蛋,直到我太累了,骂不动了,栽在小路旁的草丛中。</p>
我又被一阵人喊马嘶声惊醒了,我趴在这浓密的草丛里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个年轻的妇人拉扯着两个孩童在小路上吃力的奔跑着,孩子很小,小的不过四五岁,大的不过六七岁,她们跑的已经很吃力了,孩子的脸泛着不正常潮红。这个女人跑起来有点跛,也许是脚崴了吧,可并不是我想象中的小脚,孩子已经很累了,可她依然拉扯着,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本想喊一声叫着他们,嘴却闭上了,趴在草丛里不敢动弹。</p>
因为我看见了一匹马疾驰而来,就在我的跟前截住了这个女人。马究竟是什么颜色的我没有注意,我只看到马背上叮棱咣当甩着的东西,那是几个被拴住长发挂起来的人头,其中一个还在嗒拉嗒拉的滴着血。马上坐着的到底什么样的人,也许根本就不算人,是个兽性的畜生罢了,我似乎还闻到了一股子膻味。</p>
这是张狰狞的脸,脑袋在阳光底下是如此的发亮,几根后脑壳翘起来溜光的小辫,像猪尾巴似得摇摆,让我感到恶心之极。这就是鞑子吗?他狞笑起来,声音是如此的刻薄,根本就没有说话,也许不带有一丝的停顿,手扬起,刀落下,一大股子血就飚了出来,大点孩子的头就不见了,血仍在半空中飚着,溅到了我的脸上,滚烫滚烫的,我咬紧了衣袖,没发出一丝声响,可裤子又湿了!</p>
另一个孩子还没有什么反应,胸口也被利刃扎透了,孩子低垂着脑袋无助的看着,渐渐的迷茫渐渐的涣散!妇女已经从呆滞中发疯了,她痛苦的抱着两具尸体大声的哭喊着。我的心都要破了,牙已经咬进了肉里,却没有一丝感觉。鞑子仍在笑着,也许溅到脸上的血让他极度兴奋,他舔了舔舌头上的血迹,居然很舒服的shēn yín了一下。</p>
他猫一下腰,一把就抓住了女人的衣服,想拽到马上,也许力气太大了,也许布料太不结实了,衣服被拉扯开来,露出一大片白花的胸脯。这个鞑子兵放荡的淫笑着,露出满口的黄牙,参差不齐。他从马上跳了下来,将马刀收起,放在了鞍上,然后一把将痛哭的女人摁到,胡乱的撕扯着。</p>
我想闭上眼,捂住耳朵,将头埋进土里,可我却办不到,我警告着自己我很弱,我是怂蛋,可尖锐的撕扯声,尖叫声,挣扎声,就这么直愣愣的传来,刺痛着我的眼,我的耳朵。突然,我紧紧咬尽肉里的牙松开了,双手慢慢的撑起自己,站起了身,小心翼翼的向鞑子兵的后背靠过去。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也许这个时候我在想,我就这样死了,也是一种解脱吧!</p>
我也不知道我的右手从那里摸到了一块石头,刚我靠近鞑子兵想要砸下去的时候,我在想我为什么这么傻,不去拿刀,而是用石头。果然那个鞑子兵警觉了,他一侧身,石头只砸在他的肩膀上,他很迅速的站起身,一把掐住了我的脖子,顺势用脚一拌,我就摔倒了。</p>
也许是因为他已经半脱了衣服,行动不便,也和我一起摔倒了,我们就在地上来回扭打着翻滚着,可我没力气了,他骑在我的身上,他的拳头太硬了,几拳下来我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我觉得满脸都是血,粘粘的,胸口已经闷下去了,一股一股的血从五脏里往上涌,喷出来,再涌,再喷出来,我觉得自己快死了,眼前已经黑黑一片了,我想起了老头,他让我活着,我失言了,我应该跑的,跑的,我不配做个男人,我救不了别人,也救不了自己。</p>
突然我身上松了,再没有拳头打过来,一股膻腥味的液体喷了我一脸,我被人摇晃着睁开眼,那个鞑子兵嘴眼歪斜的倒在我的旁边,那是他的头,身首分离!一旁扔在地上的是鞑子的马刀,自己的刀砍了自己,便宜他了!我的身子被靠了起来,脑袋不知道枕在了什么上面,软软的很贴心,一张很温馨的脸对着我,是那个女人,我很清楚的看到她是如此的美丽,我在想多好的女人啊,我想女人了。</p>
萧瑟的风吹来,一个衣衫半裸的女子怀抱着早已逝去的书生,吹生起晚霞,吹落下残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