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城县衙,与华安街只隔了一道街市。县衙正门,悬着副对联:法规有度天心顺,官吏无私民意安。
“我说,你不带着兄弟们去找那个杀千刀的小乞丐。带着我来县衙做什么?”县衙大门的阴影下,常年寒着脸问道。
常青桀桀一笑,反问道:“你领着一票子人。把这叶城上下,里里外外翻了一遍。可找到那个乞丐了?”
“废话。正是因为没找到,才要找。再找不到,老大怪罪下来,你去顶着。”
常青冷哼一声,“找了这么多天都没找到。再找也是白费功夫。我们这帮兄弟,争勇斗狠,恐吓威胁个个都是好手。但要是找个什么人,哼。”
“这个我自然知道。但你有什么好办法?”常年狐疑的问道。
常青双目盯着县衙门内,右手食指指腹狠狠的揉着鼻头:“我们不行,自然是找行的人。”
“你的意思。”常年沉吟着常青话中之意,目光也落在县衙之中:“我听说叶城捕头叶言,可是你姐夫。”
时至正午,烈阳当空,明明是炎炎夏日,县衙门口却不知为何,飘荡着股挥散不去的寒意。
就在常年与常青谈话之际,紧闭的县衙大门,打开了一角。一个一身皂青色巡捕衣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什么事非要到县衙门口来说?”这人留着两撇八字胡须,一脸不耐烦的表情,正是叶城捕头叶言。
“大姐夫,自然是有要紧事才来寻你。”常青舔着脸,讨好的说道。
叶言眉角微扬,说道:“你能有什么要紧事。该又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来找老子擦屁股。”
常青一边戳了戳呆立在边上的常年,一边说道:“这一会可真是有紧要的事,要劳烦大姐夫出手帮忙。”
常年被常青一戳,反应过来,从腰间取出锭金块塞给叶言。叶言接过黄金,老练的收进袖中,“什么事?”
“找一个人。”常青说道。
叶言问道:“什么人?”
“一个小乞丐。”常青比划着把安生的样貌描述的七七八八,待他说到安生右手缠裹着发黄的布条时,叶言突然打断道:“你确定是右手吗?”
“当时在场都看到了,应当是错不了。”常青回答道。常年在边上点头应了声:“不错。”
“果真如此。或许是遇到熟人了。”叶言嘀咕着说道。
“大姐夫,你说什么?”
叶言阖眼片刻,像是在回忆往事,叹了口气说道:“听你方才描述,我倒是想起三年前叶城的一桩命案。”
“命案?”
“是啊。那是三年前的一桩乞丐斗殴shā rén案。shā rén的小乞丐,与你方才描述的极为相似。如果真是那人,这件事恐怕就棘手了。”叶言说道。
“怎么就棘手了。左右不过个小乞丐?”常年腹诽道:“怕是有人嫌钱不够吧。”
常青恶狠狠剐了常年一眼,又踹了他一脚。
叶言却是冷笑着说道:“我且问你,你们见到的乞丐多大年龄。”
“最多十五六岁。”常年轻哼着说道。
“这便是了。”叶言说道:“如今也不过十五六岁,三年前至多十二三岁。我再问你,十二三岁时,你又在做什么?”
“我自小就是个混混,你说我在做什么。”常年语气急促,没好气的说道。
常青却是思索着问道:“当真了不起吗?”
叶言深深的看了常青一眼:“你定然是在想,若是热血上头,十一二岁的年纪失手打死人,也是寻常,是与不是?”
常青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你能这般想也是难得。可惜,当年那个小乞丐,并不是失手打死了人。而是有预谋有计划的杀了人,最为难得的是,这人杀完人之后,从容离开叶城地界。
案发之后,我虽接到报案,多方查勘线索,却始终晚了一步。这小乞丐,shā rén手法之凌厉,作案谋划之缜密,便是我这样一个做了二十余年的捕头也是少见。你说这样一个人物,算不算得棘手。”
常青深吸口气,说道:“果真如此,简直就是恐怖。”
“不过好在。”叶言语气一转,说道:“三年前,我虽没抓到他。但他落脚地方,却被我找到。回去翻一翻昔年的案宗,应该还能找到。”
常青赶紧又戳了戳常年,常年似乎还是有些犹豫,但在常青催促下,又从腰间掏出块金块:“给。”
叶言唇角向上,两撇八字胡随之摆出条好看的弧度,右手向前一抓,将金块塞到衣袖中:“你们先回去。小乞丐便交给我了。”
常青拱手说道:“大姐夫,一切都拜托。”
叶言点了点头,推开县衙的大门,又走了回去。
常年目光冷峻的盯着开而复合的木门,说道:“这些当差的可真够黑的。”说话间他又瞟了常青一眼:“你不会是同你大姐夫一伙,来骗钱财的吧。”
“闭嘴。”常青像是看着白痴一般,看着常年:“你有办法找到小乞丐吗?”
常年摇了摇头颅。
“既然你我都没有办法。他就是最后的办法。是钱重要还是命重要。”常青问道。
“哎。”常年叹了口气:“你说的我也不是不懂。只是这些当差的真真是黑啊。两根金啊,那可是两根金。”
骄阳当空,县衙门口这幅黑底金字的对联闪着金光。好一派光明景象。
。。。。。。
三法寺,败落的后院中。安生光着膀子,露出精瘦的肌肉。他的脚边,并排着整齐的木柴。黄豆般的汗水如雨点般洒落。
后院的一侧,有一扇黑色的小门。这扇hòu mén,比起已经不成样的前门,算是保存的相对较好了。门上挂着把锈迹斑斑的旧锁。
门后有一片茂密的竹林。安生曾fān qiáng去看过。不过是南方随处可见的林子。翠竹横七竖八的生长,林子里也没有什么路径。
额头上,一滴滚烫的汗珠,顺着眉骨落到眼睛中,火辣辣的一阵疼。安生放下柴刀,揉了揉眼角,又看了看地上劈好的木柴,“这些应当够用几天的了。多的去换些钱。”
“咦。你劈这么多做什么。”
安生不用回头也能听出这声音的主人,“还不是因为多了个不请自来的。赖了两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与唐灵斗了两天嘴角,安生脱口说道。
“你很想我走吗?”破天荒的唐灵这一回竟没有争锋相对,却是语气失落的说道。
“你要离开了?”安生听出唐灵话中的去意,问道。
“这下你可高兴了吧。”唐灵有些奚落的说道。
“哦。”安生回答道,语气却似乎并没有什么高兴,反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你就不能留一留?”唐灵有些生气的说道,便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她在生气什么。
“何必留。终究是要走。”安生的心中也像是被塞子堵住般,他拾起柴刀,用力碾下木墩。
“是啊。总就是要走的。所以我还是早些离开。你说对吗?”唐灵有些不舍,又有些难过说道。说是不清楚,却还是有些察觉。因为察觉,所以有些害怕。因为害怕,所以才要离开。因为离开,所以才会不舍。因为不舍,所以更要离开。
这一刻,少女的逻辑似乎有些混乱,又似乎格外清晰。
“是啊。早走的好。”安生点了点头,说道。
“胆小鬼。”唐灵心中不满的说道。
“这个给你。”唐灵握着一块翠色的玉佩,递给安生。这玉呈绿叶的形状,浑身泛着轻柔的光芒,就是在灿烂的阳光下,也掩不住它散出的荧光,“若是要找我,就去玉皇山。这是信物,可千万不能卖了。”唐灵有些不信任的警告道。
安生心中碎碎念道:“小爷信誉就这般差吗。”他一手取过美玉,口中却说道:“知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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