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压得很低,低到使人喘不过气来,云朵挂在天上,很厚重且连绵不绝,云间飘着雪花,漫天飘雪遮蔽视线。没有风,鹅毛般的片雪悄然无息缓缓落下,就这样平和的宣泄着,阳光穿过云层照射下来,有些惨白,有些力不从心。
有一位少年艰难地在雪地里行走,他走得很慢,更像是在用走路的姿势站在原地,之所以认为他在行走,是因为背后留有即将被雪覆盖的脚印。
他双臂环抱着自己,身上都落满了雪,咬着牙全身颤抖不停,神态顿觉茫然,脑袋像灌了铅一样,下巴紧贴着脖颈处。奇怪的是男孩没有穿一丝衣物,赤身**。
男孩抬起右脚吃力地迈开步子,沉沉的陷在雪里直至膝盖。渐渐男孩的指尖冻得发白,牙齿打颤也愈发严重,周身上下毫无血色,但这一切都无法阻止堆积而下的白雪。似乎下一刻将会成为一座造型难看的冰雕,只是口鼻中呼出的雾气,在阻止着这种情况发生。
男孩颤颤巍巍地抬起头环顾四周,是无边无垠的白,没有树木,没有建筑,没有高坡低湖,空旷得令人恐惧绝望。男孩颤抖着双唇,开合的数次似乎在说着什么,这是哪?我为什么在这里?也许这是此时此刻男孩正在询问的话。但是向谁在询问呢又有谁能够给予dá àn呢?
男孩很冷,冷得瑟瑟发抖,冷得血液都要被冻结,冷得无法忍受。失去知觉就这样昏厥倒下吧!任其舞动的雪花,将自己一层层掩埋吧!这样就轻松了,这样就不冷了,再醒来没准就离开这个地方了。再醒来会有母亲唤自己起床吃饭,会有和熙的阳光和温暖的床,对!我的床很软很舒服。
倒下吧,倒下去吧。
是呀,无法挣脱那就任其摆布吧,至少会轻松许多,这算是懒惰吗?懒惰会让你轻松一时还是一世轻松?
男孩似乎下定了决心,当他那僵硬的身体将要倒下的时候,一阵狂风应声袭来。风势大且猛烈,大得吓人,猛得惊心动魄,风声如鬼哭撕心裂肺,汹涌而至。
男孩将要倒下的身体竟被吹了起来,雪乘着风,风持着雪。尽情地拍打着男孩,让他有些睁不开眼,迎面袭来的风让他无法呼吸,感觉下一秒就要窒息。用手挡在面前,从指间缝隙发现有一道金光在前方闪烁,光点映在瞳孔的瞬间,身体感觉到一丝温暖。身体也不再僵硬,仿佛并没有赤身**,俨然是身穿耐寒的裘皮,此时男孩脑海里是空白的,他只想去抓住那道光,刚要向前迈步,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此时未彼时,现在男孩不想倒下,不想睡在这里,他站了起来,拍抚掉身上的雪。迎着风雪艰难且坚定的,觅着光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前行。在身后留下一排深陷的脚印,因赤着身子,黏在身上的雪结成了冰,但男孩不以为意,因为他离那道光越来越近。他伸出手臂,想要尽快的抓住眼前的光束,那道给予他希望,给予他温暖的光束,他笑了。飘落在脸颊上的雪花变得很柔软,带有暖心的温度。
在绝望中点滴光芒有可能汇集成奇迹,有些人很xìng yùn看到了,也抓住了。我们需要心存奇迹,我们需要去相信奇迹出现。
“喵……”
一只毛绒绒的小猫,将前爪抵在明磊脸颊上,正歪着头瞅着还在酣睡的明磊。厚厚的脚掌很是柔软,让人爱不释手,周身毛发棕黄白杂乱却很自然明艳,含着粉嫩的小舌头可爱至极,讨人喜爱。一双眼睛像是能讲述语言心情,现在看上去很专注,抵在明磊脸上的小爪子,很有节奏地推动着,它是想唤醒明磊吧。
夏季早晨八点钟的阳光已是浓烈十足,透过窗,照射在明磊身上,让他身体有些不自然的卷曲,眼睛缓慢地睁开。
屋外夏虫不遗余力地高鸣着,和房檐上高声鸣叫的鸟儿分庭抗礼。
明磊眉头皱得很紧,努力的回忆着刚才的梦境,那名站在雪中的男孩,想不通也理不顺。
那只三sè māo,似乎对于明磊醒来却不理睬自己,很是不悦,跳到明磊头上倒弄着他的头发。
明磊心想多奇怪的梦都理所应当,因为是梦嘛,便不再多加思索,抱起头上的猫。撅嘴说道:“花花,你又偷偷跑出来,让你‘娘亲’知道你要挨打了。”说罢抱着猫下床走出卧室。
推开门看到母亲倚坐在客厅沙发上,眼帘垂得很深,用手揉着眉心,给人一种很疲惫的感觉。明磊走上前,关心地说道:“妈,没事吧,早上的药吃了吗?”
“妈没事,不用总是担心。花花又来找你来啦,快送回去吧,一会瑶瑶又该着急了。”明磊的母亲笑着对明磊说道。
刚出门一股滚烫的热浪迎面扑来,炽热的阳光照射在皮肤上,甚至有一些疼痛感,吸入口鼻里的空气像是蒸汽,转瞬间汗出如浆。有人说夏天是一只上古恶兽的名字,现在看来此言甚是。
“花花又来找‘爹爹’啦。”
三奶徐徐地在明磊面前经过,颇有深意地丢下一句话,便自顾自地走向胡同最深处。
明磊一笑置之,推开郑瑶家的院门,迈过门槛。
脚还没有落地便听到微弱的钢琴声,曲子听上去很悠远动听,很有年代感。仿佛是几百年,有人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敲击着琴键,演奏着优美的曲子,而回声悠悠然一直响彻到现在,流淌进明磊的耳中。
顺着脸颊流淌的汗水,提醒着明磊该进屋了。
房门未锁。
纱帘将阳光折得如梦似幻,郑瑶坐于琴前,优雅地敲击着琴键,十指仿佛是在轻舞的精灵,随舞的身躯窈窕清新。
忽然琴声突兀间乱了,原来是花花跃到琴键上胡乱踩踏起来,郑瑶一把就抓住花花的后背,拎了起来。肩动,臂挥,擒拎在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毫不拖泥带水顺畅无比。
“再背着我偷偷溜走,你就是我的盘中餐。”
郑瑶将花花拎到自己眼前,瞪着澄净的双眸作凶狠状说着,说完故意张开嘴要吃掉面前的猫,郑瑶口中的贝齿洁美如皓。花花四爪如船桨一般奋力挥动,郑瑶稍一松力,花花如离弦箭矢跳到床上,对着郑瑶来了一声大大的“喵”,挑衅味道十足。
郑瑶没有理会花花,目光扫过挂在墙上的钟,转过头对明磊说道:“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起这么早,不要和我讲你赖床特性消失了,我是不会相信的。”
明磊此时已经在床边坐下,要知道如果是新结识之人,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自顾坐在床上是非常不礼貌的,甚至是朋友也是如此,更何况是女孩的闺房。但此时房中的二人,丝毫不会顾虑这些,从小一同成长,可谓是青梅竹马,用明磊的话来说就是“亲人”。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说出来听听。”
郑瑶好奇地说道,对能把睡觉视为自己最大爱好的人弄醒,是什么样子的梦境呢?她想要一探究竟。
明磊双手支着向后倾斜的身体,仰着头,头发向脑后垂去,露出额头,有条抬头纹很深像是刀刻一般。梦境早已支离破碎,现在也只是能够回忆起些片段,漫天而至的雪、**的身体、肆虐的狂风、和那道神秘的金光。
明磊把能够想起来的都和郑瑶讲了,也只是零星碎片。郑瑶食指很有节奏地点触着双唇,秀眉微蹙,双眸水波连连,正在尝试将刚才明磊所说的片段连贯起来。
“好无聊的梦,对了,大娘最近身体怎么样?”
郑瑶转瞬对明磊的梦失去了兴趣,问起明磊母亲的身体状况。
“挺好的,没什么大碍。”
花花在明磊的膝上卧下,闭着眼睛慵懒至极,窗wài yīn凉处有两只鸟儿相依而立。
“我新学的曲子,弹给你听吧!”郑瑶兴致勃发地说道。明磊颔首。
琴声响起,回荡耳畔。
少女每一次落指,从琴键里泛起多姿星芒,缓缓漂浮空中,映在脸颊上炫彩缤纷。使聆听者身体像是失去引力,任由乐章推来荡去,但这股力量是那般温柔,坐在琴前的少女美得令人窒息,琴声沉醉动听。
明磊不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你看呀!有两个孩童坐在一起吃饭,小女孩手里一松,筷子里的食物掉到了地上,她伤心地哭了,稚气的小脸蛋儿上满是委屈。小男孩站在椅子上一只手扶着桌子,另一只手用筷子夹着自己的食物,递到小女孩嘴边,奶声奶气地说道“吃我的。”小女孩抽着鼻子,怔怔地看着小男孩,随后张口把嘴边的食物吃了下去。就这样,小男孩一次次地,将自己的食物递到小女孩嘴边。她不再哭了,是因为小男孩说的那短短一句话吗?
你看呀!夕阳余晖下有一对男女同执一把伞,他们彼此笑得好开心。他们迈出的步子就像是一个人在控制着,是有意为之吗?要去哪里呢,是要回家吧,回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吧。
你看呀!有个婴儿在啼哭,有个男人在一旁慌乱无措,有个女人厨房走出来指责男人。原来是婴儿该换尿布了,男人憨笑着,笨手笨脚的按照女人的指示,将尿布换好。婴儿终于不哭了,笑了起来,笑得格外的爽朗。男人和女人这才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房间里悦动的音符汇集成一幅幅画卷,汇集散落。最终定格在一对白发老人坐在壁炉旁,安详从容。
琴声如丝绸般顺滑曼妙,如涓涓细流淌进心灵,沁入灵魂。
随着最后一个音节结束,明磊不舍地开眼睛,深呼一口气询问到:“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
郑瑶嘴角弯弯,眼若星辰。
“亲爱的,你听。”
窗外有片云经过,遮蔽住了阳光,蝉鸣声似乎更大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