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月高悬夜空,繁星璀璨,夏季三伏是一年中,最为炎热的时节。纵使是夜晚,还是会让人感觉到酷暑难耐,就连拂来的风儿都带有温热,草木植物茂盛壮丽。夏虫鸣叫,似歌唱,似哭泣,又或许是在述说着某件故事。
夜幕下,万家灯火,有着不计其数的家庭,人和事正在演绎着,不曾停息。
“喂!袁平,你又在哪里招惹的是非?”
男孩蹲在台阶之上,手持diàn huà无奈地说道。
男孩身穿米huáng sè短袖衬衫,复古牛仔裤,脚踏一双平板鞋,中长发随意的梳着,并没有发型可言。相貌平平,但浓重的眉毛衬托着如炬双眸,显得倒是有几分英气,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
身后是一扇朱红色木质门扉,扉有褪色残缺对联一副,福旺财旺运气旺。家兴人兴事业兴。横批:喜气盈门。
“不要问,你只管待命,一会到你家接你。”
diàn huà另一端,传来急促带有命令的话语后,还未等男孩做出反应,就无情的挂断了。
男孩挠了挠头发,将shǒu jī顺手放进裤袋,转身推门而入,进门映入眼帘的是,厢房上镶嵌的拙劣瓷砖壁画,青松绿柳,小桥流水。上有四字:金桥福利。
屋有正房三间,东西厢房,阔窗高门,有红瓦房檐整齐横于高处,墙面镶满白色条状瓷砖。今夜的月很满,月光洒到墙面折射出一片安宁。
男孩迈步进屋。
“明磊,明天第一天去上班,别迟到。”
屋有男子**上身坐于角落,面对电脑,头也没回地说道。屋子里灯光很暗,电脑显示器泛起的光,呼应着男子的身影,看不真切。
“哥,我知道。”
说罢走到墙边的沙发前,极其慵懒地瘫坐下来,眼神在天花板上游离不定,似乎在思忖什么。稍一沉吟,站起身来走到卧室门前,卧室的门虚掩,屋里没有开灯,电视机里焦点访谈里的主持人,伴随着恒古不变的结束音乐,在整理手稿。
明磊双手推开了门,将头探进去小声唤了一声:“妈。”
明磊的母亲斜倚着床头,溺爱地应了一声,借着电视机发出的光亮,能够看到母亲有几缕白发,藏秘在青丝之内,皱纹毫无顾忌的装饰着脸庞,但丝毫不影响祥慈儒静的神态。
“我能出去和袁平玩会吗?”
明磊倚着门框说道。
“去吧,早点回家,你爸今天夜班。”
明磊的母亲说完,拿起床边准备好的药,送水服下。
明磊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母亲叫住了他。
“口袋里还有零用钱吗?”
“不用了,还有。”
说罢,明磊关上了房门,疾步走出了院子。
明磊住在一条深邃且狭窄的胡同里,不同年代的房子,参差不齐并排而立,各种线路杂乱无章的爬满了墙面。胡同里没有路灯,只有偶尔几户人家,门前点亮着微弱的灯火,似乎是在守望着夜归人吧。
明磊此时正在低着头,双手放在裤兜里,走在这条在夜里有些狰狞恐怖的隧道里。
“磊哥!”
一名看上去和明磊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拍着他的肩膀,笑盈盈地唤道。
女孩的头发,被胡同口老旧路灯照得有些金灿灿的光泽,披在肩头,眼神如澄澈的湖水,恬静无邪。身体袅娜单薄,穿着一件白色连衣裙。过往的车辆,将车灯从女孩背后投射过来,逆着光,看着女孩犹如夜间的萤火精灵。
明磊低着头,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的女孩,对于女孩突如其来地打招呼,似乎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向后一缩。抬起头,当发现眼前的是自己熟络之人,手在胸前轻抚长舒一口气。
“瑶瑶!你吓到我了。”
明磊向郑瑶挪了一步,微带责怪地说道。
女孩比男孩矮上半头,此时正用右手拉着对方的衣领,向自己的唇边靠近。得意地说:“呦呦呦!你还敢生气了不成”样子俏皮可爱。
明磊挣脱掉郑瑶抓在自己衣领上的手,故作感慨地说道:“没!我哪敢生气,你从小就一惊一乍的,我要是生气,早就会被你气死了。”
明磊与郑瑶自出生以来就是邻居,两家关系颇好。明磊比郑瑶大一岁。明磊可能天性笨拙,明明长郑瑶一岁,但却是两人共同牙牙学语,一起蹒跚着学习走路。上学时又一直在一所学校,明磊也就顺理成章的,担任起郑瑶护卫的角色。
郑瑶收回手,背于身后,很随意地说道:“辍学小青年,这是要去哪里跋山涉水呀?”
“高材生!不用您操心,您速速回家学习吧!”明磊似乎不太喜欢辍学小青年这个称呼,故意加大了音量回应郑瑶的问话。
说罢,两人没有做声,很有默契地经过彼此,背道而行。郑瑶没有停下脚步,淡淡的向明磊丢了一句“别惹祸,早点回家。”
“知道了。”
明磊用同样的方式回应着,渐渐两个人的距离,被各自的脚步拉得越来越远,越来越长。甚至变得遥不可及,难以触碰。
夜穹有星在闪。
刚才发生的一切,被一位斜坐在三轮车上的老奶奶,尽收眼底,老人年纪很大,得有八十岁左右。满头白发扎于脑后,脸上布满了岁月冲刷过的痕迹。一双干枯粗糙的手,握着一条木质拐杖,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明磊。
明磊发现老人投来的目光,便走了过去,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三奶。”
“小磊呀,刚才瑶瑶又欺负你啦。”老人取笑着说道。
说罢,用手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示意明磊坐下。
明磊见状,挪动步子坐到老人身边,明磊坐得很轻,生怕这老旧的三轮车,不堪重负彻底报废。但还是能感觉到车胎的无奈,深深地陷了下去。
“小磊呀,从小瑶瑶就喜欢欺负你,而你也乐在其中,你们俩青梅竹马。过几年把婚一结,三奶也算是见证你们了。”
老人说完,自顾地笑着,能看到老人牙齿还算完整,很健康。
明磊对老人的言辞很无奈,并没有回应,从小他和郑瑶就一起长大,小时候和其他小伙伴,一起玩过家家也是总扮演夫妻,有模有样的。两家父母也是对这两个孩子喜爱有加,几乎整条胡同的人,都认为明磊和郑瑶走到一起,是顺理成章的,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但至少明磊并没有,别人所想的那种情感,小时候的玩伴,长大时亲密的朋友,仅此而已。也或许是一直以来像亲人一样的相处,让明磊难以区分对郑瑶的情感是何物吧。
老人见明磊不理睬,也没有见怪责备之意,用拐杖敲了敲三轮车的车把。转过头给明磊说道:“三奶年纪大了,你抽空帮我把三轮车给修修吧。你以前不是总用它,载着瑶瑶出去玩么。”
三轮车很古老,也很破旧,但结构还算结实。能看出不同新旧的油漆,附着在车身上,都是斑驳残缺,脚蹬踏板也是孤零零的只剩下一个,链条也是锈迹斑斑,但却很干净。想必是老人平时很爱惜,经常擦拭。想要修至如初是不可能了,就算收拾翻新,也是件不小的工程。
明磊并没有丝毫反感厌烦之意,很爽快地答应了。
“嘀嘀嘀……”
正在这时,一连串不停歇的车笛声,由远至近,伴随着一声狂躁的刹车声,转瞬间就停在明磊所在的位置。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窗低低摇下,一方脸寸头皮肤黝黑的男孩,手里夹着一根烟,搭在车窗外。满脸的不耐烦毫不遮掩,法令纹很深,面容看上去有些冷漠。
“磊子!赶紧上车,别墨迹。”
声音是从副驾驶传来的,此人正是早些时候,给明磊打diàn huà的袁平。袁平的脸庞如刀削斧劈有棱有角,英朗高挑的鼻子,看上去总是在嬉笑的眼睛,喜欢歪着嘴讲话,自认为邪魅帅气。
三个男孩的年纪不相上下,刚好同岁,生日却占据了一年中,三个不同的季节。
面包车的侧门是推拉式的,正当明磊准备打开车门上车时,驾驶室里皮肤黝黑男孩,把还未抽完的烟扔到地上,从车窗里把头探出来,对明磊说道:“门又坏了,别开太大,要不然就彻底打不开了。要不你从另一边上车?”语气并不像脸上那样不耐烦。
明磊懒得绕一圈,去开车身另一侧的门,仰仗自己身材略消瘦,车门打开了一点,就能够很轻松地进入车内。
“还真的去打架呀?”明磊坐在车后座,向袁平恳问道。
“小磊子,我跟你讲,什么叫男人你知道吗?”袁平坐在副驾驶,回过头来,略带嫌烦地反问明磊。
很明显明磊不知道dá àn,愣愣地望着,袁平那双散发着自鸣得意的眼睛,没有作答。袁平欠起了身,左手伸出两指,慷慨激昂地说道:“男人有两点,其一和同性干仗,其二就是和异性谈恋爱,就这么简单。”说完抱臂环胸甚是得意,因头发较长,刘海遮挡了眼睛,从嘴角吹出一口气,将刘海吹开的样子有些滑稽,但袁平此时此刻的优越感是爆棚的。
也许是迫切想得到赞许和认同,见明磊没有回应。焦躁地追问着:“听到了吗?你应该以这两点,为你毕生的夙愿。”
“行了,咱能不废话了吗?”黝黑男孩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袁平。
“广喜哥,遵命!”袁平貌似很忌惮,这个叫做喜哥的男孩,笑嘻嘻地说道。
伴随着发动机皮带,此起彼伏的杂乱声,这辆银色小面包车再次发动。在这座平凡的小镇,上疾驰如风,在大街小巷中,如轻快的燕儿自由穿梭。
明磊坐在车里回想着,刚才袁平所说的话,不是怎么去做,所谓的男人两点准则。明磊的思绪,在于袁平刚才说的,“你应该。”这三个字上。不单单是男人,我们在很多时候都是能听到,你应该这样,你应该那样。我们是被别人用线提起的木偶吗?显然不是,每个人都是一个体,是独立的,是有思想的。但为什么要去,听从别人的安排呢?是因为我们的不自信,还是懵懂无知?在溺水的时候,胡乱抓住的是救命稻草,还是致命的缠绕?自己所想的要去感受,自己所要做的要去经历,或许只有这样,你才能找到真实的dá àn,对错与否就不得而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