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逐涛》 第二章 素褂弄石

    微风飒飒，黄叶摇摇，此刻的柳城，正是夏末秋来的季节。</p>

    云家hòu mén外栽种着一棵大榕树，风雨飘摇间，不知已伫立于此多少年。</p>

    榕树下瘫坐一人，披头散发，满面胡渣，一身素青褂子已是青中泛白，衣袖各处更是粘满了泥土，颓颓然的样子，活脱一个落魄的叫花子。</p>

    素褂男子睡意正浓间，忽闻一阵烦碎的踏步之声，强顶着瞌睡之感眯眼望去，大声埋怨道“这位小哥，凉日难得，便不能让我这小老儿美梦一觉嘛!”</p>

    原来，是一位少年正在榕树旁来回踱步而走，只见这少年眉头紧锁，面有焦容，本是生的眉清目秀，此刻却略显窘态，显然是心中有事。听到青褂男子的抱怨，不禁啐道“我等我的人，你睡你的觉，有何相干？”</p>

    素褂男子登时心中不快，苦笑道“你等你的人？站着等不行么？你来来回回走了不下几十遍了吧，就算不为我这小老儿着想，你就当可怜可怜这一方土地不成么，都要被你踏烂了”边说边“啪啪”地拍了两下地面，少年不厌其烦的说道“这树下并非你一人所属，若是嫌我吵闹，移到别处便是，看你模样多说三十有余，偏是小老儿小老儿的称谓自己，莫不是个疯子”</p>

    “哈哈哈哈”素褂男子听了少年的话不怒反笑，指着身后老树道“我的岁数可与这大榕树相比啦”少年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大榕树，心想“这榕树粗壮非凡，一二十人也不定能环抱的住，不是上百也有八十的树龄了，这人莫不真是个疯子”</p>

    少年暗自疑惑之时，素褂男子却突然止住笑声，对少年道“我看小哥你还是不要等了，你等的人就算来了，也不会同你去秀华山的”听到‘秀华山’少年脑中一惊，道“你如何晓得我们要去秀华山的？!”素褂男子自知多言，眼神精光一转，满脸堆笑道“呃，小老儿略懂卜卦之术，算的，算的”少年心想“我约千凝同去秀华山观景，并未同他人说起，缘何这怪人却知道，是了，初秋时节去秀华山观景之人众多，今日天气甚好，多半是猜的，定是如此”想到此处，少年这才心下稍宽，此次秀华观景，少年已筹划半月有余，着实不愿被人搅扰。</p>

    而素褂男子看这少年没在追问，自己此刻也是睡意全无，索性随手抓起一枚石子，对少年诡笑道“小哥？算一卦？”</p>

    少年权当此人是疯子，正要严词拒绝之时，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句清脆轻柔之声“云叛，你怎么还在这啊？”少年闻声，紧忙回身看去，只见眼前走来的女子正是自己苦等之人，早先心中的烦躁之感瞬间烟消云散，欣喜地喊道“千凝，我们要走快些了，若是去的晚了，天便黑了”</p>

    待女子走近了，素褂男子见这女子笑眼盈盈，声若轻鹂，二八年纪间，已然看的出是一副美人胚子。男子心想这前面是云家府邸，而这少年名叫云叛，那这女子定是叫云千凝了。</p>

    云千凝没有立即接云叛的话，而是转头对这素褂男子俏笑道“方才听闻这位先生会算卦，便是用这石子么？”男子笑着点点头，云千凝见这男子虽是穿着邋遢，但神情却儒雅的很，不似市井之徒，便拉扯着云叛的衣角，怜声道“云叛，那你便让这位先生用石子给你算算，我也想听听。”</p>

    云叛刚要拒绝，但想到云千凝一向对这些新奇事物有兴趣，无奈道“你便快些算来吧”话完，素褂男子当即闭目而坐，冥思片刻后随即抛石入空，那石子升到云叛头顶之时却突然定住，不过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又向下坠去，云千凝和云叛均是倍感惊讶，而那石子不偏不倚的又重新落到素褂男子手中，云千凝拍手叫道“真是奇了，先生果然有本事。”云叛不屑道“别是唬人的把戏，那你快说算到了什么？”</p>

    素褂男子嘴角微扬，讪笑道“小老儿可没说白算啊。”说着，伸出两根手指道“二两银子”</p>

    “还要银子？千凝我们走，不要被这疯子骗了钱去”云叛拉着云千凝准备走，云千凝却道“我看先生不像骗子，且听说说吧”说完把手伸到袖中，准备拿银子给素褂先生，云叛此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自己偏去搭理这疯子作甚，定是这疯子借机想搅自己的好事。</p>

    眼见时日不早，云叛一跺脚道“罢了罢了，这是一两银子，爱说不说吧”说罢，扔了一两银子到男子手中，男子眯眼看了一眼银子，怪里怪气道“一两银子，便只能说半句”</p>

    “半句便半句！”云叛语中愤怒显然已是没了耐性。</p>

    素褂男子摆弄了两下手中的银两，叹道“好吧，半句便半句，你且听好”男子一边收好银子，一边摇头晃脑的说道“虔心守枉意，遗儿遇白衣”</p>

    云千凝跟着念了一边，但如何也不解其意，便追问道“这是何意啊先生”男子装模作样的说道“天机”</p>

    “天机不可泄露是吧，千凝我们走，我就说这是个疯子，今日秀华观景才是正事，莫要误了”云叛讲完，云千凝却突然惊道“哎呀，看我这脑子，怎的把正事忘记了”</p>

    云叛心觉不对，今日约好秀华山观景不就是正事嘛，不成真的让这疯子说中，今日竟去不成了？云叛看了看那素褂男子，发现这人又瘫躺在树下，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好似梦呓。</p>

    云千凝没有在意云叛为难的表情，接着说道“长安洛家来幽州办事，此下就在云家”云叛问道“那就让他们办自己的事就好，与我们游秀华山有何干系？”云千凝道“大人的事当然与我们无关啦，重要的是，随行的有一位洛家少爷，名叫洛少卿，听说极好武艺，我们云家镇守幽州多年，武艺自是不在话下，这不，三爷专门要千放和千斗两位哥哥陪这位洛少爷在后山冷月别院切磋武艺，机会难得，大家都去围观啦！”云叛道“可是”云叛本想说自己已为今天的行程筹划多日，话未出口，云千凝抢先一步道“还可是什么啊，我就是怕你在此苦等，才特意来叫你的，还不快走！”云叛再想说些什么，但云千凝已经向冷月别院小跑而去，云叛无奈，只得默然跟上。</p>

    那素褂男子待二人走后，眯着眼睛，喃喃自语道“小哥倒是好根骨，丹息也强，少不了日夜苦练，就是性子急了点，人扣了点”男子扭头看了眼方才算卦用的石子道“白衣殒义兰，遗儿囚北行”说罢，长舒了一口气，接着说道“可说出来了，憋死我了”完事，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倒头睡去。</p>

    云叛与云千凝来到冷月别院时，别院中已经聚集了不少柳城的公子xiǎo jiě，此番洛家途经柳城落脚云家，柳城的望族们都纷纷前来拜访，洛家的势力之大，可见一斑。故而听闻洛少爷与云家两位公子在此设台切磋武艺，这些平日里闲的发慌的，名门望族家的公子xiǎo jiě们，自然是要来讨一番热闹的。</p>

    “放弟小心了！”</p>

    云千凝携着云叛刚凑到前排，但见云千斗凌空而踏，纵剑挥出四道威凌剑气相继攻向云千放，此招一出，一旁人群中一位华服少年不禁喊道“留云十三剑！”</p>

    ‘留云十三剑’是幽州云家剑法，留云二字顾名思义，出剑者跃至空中可如踏云一般滞留空中，凭借居高临下之机，依靠内功挥出剑气伤敌，剑法大成者，可一踏而发一十三道剑气，云千斗年纪尚青，此时能挥出四道剑气已是不易。</p>

    云千凝眼见剑气凌厉，不禁心中担忧，喊道“放哥当心啊！”见云千凝如此紧张云千放，云叛此刻却是心生妒意，而先前那位华服公子的目光，此刻也被这声关心吸引了过来。</p>

    反观云千放，剑气袭来却仍仗剑立于原地，不躲不闪，就在众人都觉他将被剑气击中之时，云千放突然提剑倒转，长剑顿时锋芒大盛，只听其大喝一声“破！”随即一剑砍出，四道剑气登时覆灭！剑气覆灭引起空中激荡，云千斗剑招已出，此刻脚底空虚，登时被震落在地。</p>

    剑气无形，说到底终究还是内力，云千放与云千斗两兄弟交手数招不分高下，云千斗本以为云千放尚未习得此招，原可以出奇制胜，却不料云千放内力竟远高自己，先前故不躲闪，想来就是在汇聚内力，准备一招致胜了。</p>

    云千斗直觉臀骨生疼，但还是忍着剧痛，起身拱手道“放弟霸宇功竟已到此境界，愚兄甘拜下风”云千放回礼道“千放侥幸胜得半招，兄长言重了”眼见二人胜负已分，周遭看客无不为之鼓掌喝彩。</p>

    “千放哥哥真棒！”云千放比武获胜，云千凝不禁为其欢呼雀跃，而此刻，那华服少年却再也无法全神关注场下比试，眼神灼灼的望着人群中这绝měi nǚ子，心思荡漾，无法自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