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走了一个早上,中午时分蛮人王终于下了狼背,颜小虫知道肯定是到了他们的猎场了。
果然一个大沙丘的对面赫然有一片小小的水塘,那小水塘甚至比星海婆婆那个还要大上不少。
于是颜小虫问道:“这里也有个小绿洲,你们为何不将这里也占下来?”
蛮人王淡淡的说道:“如果我们将这里也占下来住着,那这些需要喝水的动物们闻见了我们的气味后就再也不敢来这里了,结果是它们会渴死,我们会饿死,老天对谁都是公平的,这沙漠里的水也不是只属于一个物种的!”
或许蛮人王说得有些道理,但颜小虫从小生活在中原那样一个处处以自己为中心的地方,现在他一时半会倒也不能完全理解他们的做法。
傍晚时分,终于,无垠的沙漠里有了一点点动静,那是一群黄羊,而且是好大一群的黄羊,它们来势汹汹,它们蹄子扬起了沙尘几乎遮天蔽日,此刻它们冲到了水塘边都急不可耐的争抢着喝起水来了,它们几乎都不愿意抬头去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危险。
此时,一旁的蛮人王丢了两张强弓和几只羽箭给他们说道:“你们虽然是咱们的客人,但咱们的食物来之不易,等一会儿你们最好还是自己动手吧,这个部族里除了我其他人是都不愿意将食物分给你们的,因为你们也看得出来,他们好像都不太喜欢你们!”
其实不用他说,颜小虫也看得出来这里的其他人都不太欢迎自己,因为他们的脸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好脸色····
此时的蛮人王也不再理他们,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那一大群黄羊,突然他大手一挥,“吱呀”一声,后面的两个大木车打开了门,颜小虫回头看去,他想看看这木车里到底关着的是什么样的猛兽,可是出来的东西却让他震住了!
只见那木车里鱼贯而出的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一个个衣衫褴褛的人,一个个的中原人·····
他们此刻面黄肌瘦衣不蔽体,他们都是光着上身,仅有几块破布遮着重要的地方,现在他们脸上的神色也是慌张又带着点恭顺,他们甚至很听话,只要那些大汉伸手向前一指,他们就张开双腿冲了出去,此刻的他们似乎又不太像人,现在的他们像极了一条狗,一条条猎人的好狗····
这些中原人好像已经做惯了这些事情,他们很默契的就将那一群黄羊围在了一个大大的圈子里。
此时的颜小虫,他的脸上没有蛮族人的兴奋,他有的只是愤慨,无尽的愤慨···
“你···”
颜小虫刚想怒骂蛮人王,他却发现蛮人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骑着风狼冲了出去。
蛮人王在远处回头朝他大笑道:“快来吧,再晚些,这些黄羊可都要逃走啦,不管你有什么想问的,还是先把肚子填饱了要紧!”
颜小虫一咬牙和左丘子卿跨上风狼提着弓箭就急匆匆的赶了上去,可是后面那些蛮族人并没有全部上来,只有三五个箭法好的在其中张弓搭箭狩猎着。
颜小虫也不管了,他张开弓一箭就射了出去,可是在疾驰的狼背上想要射中一只黄羊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他连射七八箭都没有射中一根羊毛,反观其他人倒是箭箭得手。
此刻颜小虫瞄准了一只甚为肥壮的黄羊,他觑了一个准头一箭撒了出去,那羽箭破空而去,眼看就要命中那只黄羊。
“啪”···
一声轻响,颜小虫射出的那根羽箭竟然被另一根羽箭先发后至给拦腰射断了。
颜小虫回头看着刚放下长弓的蛮人王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蛮人王看着他淡淡的说道:“那是一只有了孩子的母羊,到了春天她就要生产了,你现在杀了它岂不是杀死了一窝?”
经他这么一说,颜小虫现在才知道为什么那只黄羊会如此的肥壮了。
·······················
杀戮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会儿,这些人的箭法奇准,箭箭都是命中要害,此时的蛮人王大手一挥,那些围捕的中原人立刻散了开来,百余只黄羊都从那缺口中逃遁了。
颜小虫叫道:“还有这么多的黄羊为何不多杀几只?”
蛮人王摇头说道:“不行,沙漠里太热,肉食保存不了几天,我们杀够几天的就不会再杀了,我们猎捕它们只是为了活命,并不是简单的为了杀戮,况且我们的老人一直告诫我们要遵循自然,要猎杀不绝···”
听完这些话,颜小虫突然发现这些蛮族人其实也有优点,而且好像还不止一条,他们也有自己的规矩,并且比中原人更加遵从自己的规矩。
此时那些围捕的中原人又充当起猎犬的职责,他们飞速的满地游走将那些四散倒毙的黄羊集中到一起背上了木车。
他们路过蛮人王的时候偶尔会抬起头,但他们的脸上不是惊恐,居然有丝丝邀功的感觉,好像在跟蛮人王证明自己是一条多么称职的猎犬。
他们其中有些人也呆呆的看着颜小虫和左丘子卿,他们虽然已经多年没有再回去过,但他们还是能认得颜小虫俩人身上的服饰打扮,只是他们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有两个中原人可以堂而皇之的站在这里,而且还能穿着属于自己的衣服。
颜小虫看着这些人,他的心痛了,他很愤怒,这些人是他的同胞,有些甚至说不定和自己一样也是中山国的人,但这些人如今在这沙漠里却被人当成了一条条的狗。
想到这里,他再也克制不住,他丢掉了手里的弓箭,上前一把扭住了蛮人王的胸口说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们?”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令其他人都惊慌了起来,那些中原人甚至都抱着头蹲在了地上,如今他们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反抗或者逃跑,他们居然想也不想就选择了屈从,颜小虫看在眼里,心里简直就是空荡荡的···
此时,蛮人王伸出手来制止了后面那些想冲上来的蛮族人,他看着颜小虫静静的说道:“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他们?他们现在是我的俘虏,是我的奴隶,我想要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得干什么,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他们为什么会来这沙漠里?为什么会落在我手里?”
颜小虫没有去问,他知道就算去问了,这些人也一定不敢回自己的话。
蛮人王却笑了,但他却笑的很愤怒,他笑道:“或许你不知道,这些人其实都不是普通人,他们在你们中原有的是军官,有的是少爷,还有的甚至是某个城主的公子,但他们为什么会集结在一起来到这沙漠里?”
此时,蛮人王看着地上的那些人,他又大声的说道:“你们不敢说那就让我替你们说,你们之所以来到这沙漠里,你们不为别的,你们只为了寻找我们,寻找你们那口中所谓的蛮族,当然你们也不是来探亲的,你们只不过是想要我们的命,要我们脖子上的这颗人头,在你们中原,只要谁带着我们的一颗人头回去那都是无上的光荣,甚至在有些地方还按人头发给你们奖励,所以你们很想要我们的人头,当然了,这人头也不一定是要男人的,女人的也行,老人的也行,甚至是没出生多久的小孩也行!”
说到这里,蛮人王缓缓的将腰袢的那个小小的头骨拿在手里缓声说道:“这是我的孩子,他死了,他被这些人的其中一个给射死了,当时他才五岁,甚至连话都说不全,但这些人并没有因此可怜他,我没能留住他的性命,我只能留住他这唯一的一部分!”
现在,颜小虫也缓缓的放下了自己的手,他听明白了,他自己也的确知道中原大地上是有这样的奖励的,蛮人王说话虽然依旧淡淡的,但此刻颜小虫也能听得出他有多悲伤多怨毒,但他却无法知道这些中原人来这里究竟杀了他们多少老人女人又或是孩童···
良久之后,蛮人王看着远处的沙丘又说道:“你知道中原人是怎么对付我们的吗?他们很怜悯,没有将我们像狗一样的养着,他们只不过是将我们像黄羊一样的驱赶着,然后骑着快马一一的射杀我们并以此为乐,其实我们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蛮人,我们一开始也没有这样凶恶,但漫长的血泪史告诉我们,人善就会被人骑,我们想要不被你们欺负,那就只能打回去,以更残忍更恶毒的手段打回去,直到你们恐惧我们,不敢再来我们的领土。”
现在颜小虫说不出话了,他很想说点什么话劝他们不要再动干戈,但他说不出口,他知道就算说得出口那肯定也是一点点分量都没有的,有人的地方就有厮杀,这本来就是连天上的神仙都无力阻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