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一股莫名的热情感染的骡子执意要它的新朋友骑上自己,吕江推脱不得,身旁的仙儿姑娘和大家也赞同、鼓励、起哄,只好骑上蹲在面前的骡子,一同行走的伙伴们善意地嘲弄这头激动的骡子:
“大马l 子,扌z 至d 立x 主子了!”(注:大骡子,找到新主子了!)舔着獠牙的野猪嘿嘿笑着挤挤眼睛。
野牛声音压低现出猥琐的样子眯着眼奸笑。
“可扌z 至d 生氵h 亠f 向了!”(可找到生活方向了!)
“口p !亻n m 不忄d ,辶z 口j 士为矢z 己耂z s !”(注:呸!你们不懂,这叫士为知己者死!)骡子天真倔强地说,不理它们,小心行走,生怕跌倒摔了身上的朋友。
临近黄昏的时候,天空雄伟壮丽的火烧云把整个峡谷都染红了。大家才回到太平谷,百兽们相互告辞回到各自的住地。原来还有另一条路可以绕过断肠崖和九天瀑布直通太平谷的,只是更隐蔽,而且奇怪的是虽跟大家走过一遍,但站在峡谷的山腰往外看,吕江怎么也分不清是从哪个岔口走出来的,也可以说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小道或可行走的痕迹。
骡子一直把新朋友送到驿馆旁边,才让吕江下来,它甩掉大长脸上流到鼻子上的汗珠,心里高兴又欣慰人类朋友给它这个表达谢意的机会,乐呵呵又舍不得地告辞了。灵仙儿走过来,招呼吕江向驿馆走去。
这驿馆,镶嵌在穿过太平谷广场洞口向山顶延伸的山道旁。紧依山体坡面走势的驿馆地基采用三角原理,在陡峭的绝壁上凿挖石孔,横铺盆口粗三丈长的原株杉木,底下斜支一排同样粗壮的桉树支撑,桉树棍的下端凿孔嵌入山体岩石中。杉木地基上并排铺在一排三寸厚度、表面刨的平整光滑的松木板,上面便是馆舍的建筑主体了。驿馆外貌基本与太平谷居民自住的单层房屋相似,只是整体更大一些,多了一条贯通十余间馆舍的走廊,走廊的柱子上雕刻太极和日月星辰及山川河流的图案。前面一扇槐树木牌坊的门楼刚刷过铮亮的的桐油。两边木柱上篆刻并炭墨描绘一副对联,上联:天外来客游此人间天上,下联:凡间众生彷徨因果凡尘,横批:乾坤由心。每间房间都有一扇比房门小一半的大窗户,推开房门,左手边一张柏树木桌,两把椅子,旁边一副木柜,看起来可以放置衣物和行李。右手靠墙一张棕榈绳编织的木床,和一套麻布被面、内填香蒲绒的被褥。
走廊下站立着一个高挽发髻的中年灵族男子,微笑着向来客拱手说道:
“欢迎贵客光临!我是驿馆管家,名字灵水木,有事尽管吩咐便是。”
“长老安排这位闯关者住在驿馆,是否有合适房间?”仙儿也拱手回礼。
“有的,准备好了,请随我来吧。”
管家前边引路,推开了处在向前第四间的房门,吕江仔细看了眼门上的雕刻,是一副逆流波涛中鲤鱼跃龙门的图案,随即跟着走进房间。管家热情地在两只石碗中都倒上半碗水,双手托碗底先捧到人类面前。
“请用水。”
“多谢。”吕江接过青花石碗,喝了一口,放在桌上。管家请两位客人落座,垂手站于门旁。这时门外一阵脚步声,两位灵族姑娘提着竹篮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位乐呵呵的、怀中抱着竹筒的老熊猫,当它们还在门外走廊的时候,你就能感觉到一股和蔼可亲的欢笑声渐渐辐射而来。
仙儿见到长者进门便起身,吕江也站立起来。熊猫乐得更开心了,边点头摆手示意客人落座。仙儿把座椅让给老熊猫,微笑站在一旁,两位灵族姑娘摆上饭菜:粉黄色的玉米面芝麻馒头,水煮带皮青豆,木炭烤蘑菇和一份不知是什么的腌肉干蒸。吕江尴尬地坐在桌子一边。熊猫乌黑可爱的大眼睛端详了一下手足无措的人类,笑眯眯点点头说:
“果然一表人才!今天先生义举令在下非常钦佩,我虽为一介野畜,但本心向善,特爱结识重情重义之士,现特备薄酒,以报仰慕。”熊猫起身拱手说完,便取出竹筒,调皮地晃晃,慢慢打开橡木塞,房间内顿时飘散一股奇异醇香。
“此酒为我窖藏二十余年,今日终归有缘人呀!”熊猫把竹筒酒推到人类面前,吕江慌忙起身,拱手鞠躬:
“不敢不敢,我现在身为罪犯,不配不配!”
老熊猫呵呵一笑,轻轻踱步到窗前缓缓打开雕花窗棱,眺望远处血色残阳中随风荡漾的山谷森林,轻叹一声,吟诗一首:
一樽江海满凡尘,
畅饮别绝断肠魂。
南山流水尽蜿蜒,
年少情仇误青春。
枫叶怜风红似泪,
秋风几度怜叶青。
青山有梦岁月少,
唯恋醇酐觅知音。
熊猫长者回首微笑看着满面激动缓缓走来的人类生灵,点点头,拱手抱拳,没再说什么,转身轻轻走了出去。仙儿和两个灵族女子也随即拱手默默告辞,管家走上前,拱手相问:
“若没什么事,我这便告辞了,有事招呼一下,我即刻便到。”
“多谢!”吕江拱手相送。灵水木轻轻关上门,噔噔脚步声走开了。
吕江桌边坐下来,黯然惆怅,过往的时光片段匆匆浮现眼前——母亲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家境困难,依然坚持完成学业,而自己年少的时候并没有太在意过对母亲的眷恋,内心向往的是大城市繁花似锦的生活,不禁后悔感慨。打开竹筒倒上满满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只觉得一股绵柔香火沿嘴唇、牙齿、舌头、喉咙、缓缓浸润心肺,感觉如同在夏夜里一千只蜜蜂扇着翅膀为自己解暑、一万只七彩蝴蝶托起自己飞行在鲜花盛开的汪洋世界中……好酒!在那城市里辗转漂泊、辛苦努力,再难也没有放弃心中的梦想,原本以为可以做出一番事业,最后却毁在好兄弟的阴谋之中,命运为何如此残忍?人生的意义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没有珍惜母亲那涛涛江水一般的母爱、却贪恋自私的**而苦恼!……哗哗又满上一碗酒,激动站起身,看着窗外夕阳下血红的天空,边缘上染透鲜血的乌黑云团翻滚碾压远处的山峰,整个森林像淌血一样翻滚着波浪!“咕咚咕咚”!一口气干了。吕江踱步到窗边,双眼死死盯着血染似的森林,仿佛看到自己做过的蠢事一一浮现其中,嘿嘿冷笑着。
突然,隔壁传来断断续续对话的声音——像是人类的声音!难道这里还住着其他人吗?吕江放下酒碗,开门出去,轻轻走到声音发出来的房门前俯耳倾听,确实有对话声——咦?奇怪,这声音这么熟悉——是张子强!曾经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声音怎么会听不出呢!不对,还有个女人的声音——天呐!是未婚妻艾莉!房间里隐约传出男女对话和酒杯碰触的杂乱声响:
男声:“天使……我的女神……”
女声:“花言巧语的……色狼……”
男声:“宝贝……我想……”
女声:“别惹我啦……人家可订过婚了!”
男声:“no!我更爱你……这世界我最懂你……最爱你了……”
一阵桌椅晃动和衣服拉链滑动声音。
男声:“我的心肝……艾莉……我宝贝……”
女声:“轻点……嗯嗯……你这条狼……”
吕江满脸憋得通红,牙齿把嘴角咬出血,头上乌青的血管直跳,浑身颤抖,仿佛体内有台巨大的、沸腾的蒸汽机牵连震动他整个身体,气流仍在急剧膨胀,终于发出爆炸崩溃的力量,他拳头和失控的脚同时发疯似的砸向木门!房门破碎,吕江冲进房间。再看房内,太平谷驿馆精致的木制建筑风格像马赛克一样一块一块慢慢消失,装修时尚的现代化公寓房间内饰一片一片显现出来……大理石的地板上铺着雕花波斯地毯,欧式矮脚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张玫瑰色婚纱照,女主角艾莉美丽的、诱惑的像一只性感的小野猫依偎在吕江的怀里。旁边是张排满各色名酒的酒柜,下面的玉石吧台上放着两只没喝完的葡萄酒杯子,再往里是张办公桌子,上面摆放着平板电脑和一些文件夹。桌角上面的墙上,挂着一把青铜宝剑(那是去年吕江和艾莉去五台山旅游由得道高僧开光的纪念品)。侧面墙壁有两扇门,一间是洗手间,另一间是卧室,卧室的门虚掩着,显然被外面的响动影响,里面跑出一个裸着上身的男子。看到进来的人时,**男性面部的表情由愤怒立刻转变涨红、慌张、发窘,女主角也很纳闷,凹凸诱人的身体线条只裹着床单,披散长发从后面抱住裸男准备撒娇,看见来人惊叫一声,身体一软,缩回房间。裸男也窘迫退回房间里。
时间嘀嗒嘀嗒——仿佛过了许多个春夏那样漫长,那时光中的回忆充满温馨与悲伤。
他们终于穿好衣服,猥琐着躬着腰顺着墙脚,挪步到沙发的旁边,四只眼睛羞愧、恐惧地偷偷看着身体不自然姿势斜靠在沙发上、目光冷漠盯着手中拔出壳的青铜宝剑的(曾经的!?)——好兄弟、未婚夫。
为什么上天要如此惩罚我、折磨我?难道这只是噩梦、幻景,这一切都是不真实的、考验我的!宝剑寒光一闪,手掌上血丝丝涌出,疼!疼痛!——为什么让我亲眼看到?为何人世间的生活真实的如此残忍?拳头握紧,血流得更欢——不管它了,让它尽情流吧。吕江布满血丝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一对偷情男女,剑尖斜对着他们,往茶几上一搭。
“说说……吧……”吕江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哑了。
靠在墙脚发抖的男女相互瞅了一眼,哑口无言,身体仿佛怕冷似的往一起凑,刚碰到一起又像针刺一样躲开。
“艾莉……我……对你不够好吗?……”
艾莉由羞愧变成崩溃,手捂着脸哭泣,跑回卧室。
“强……子哥……我问你……我是谁?”
“对对不起……兄弟……”
“你真爱……她吗?”冷冷盯着手上的血,看着边流边凝结成黑色的血块。
“兄弟,我对不起你……我不是……真心爱她……”
“那你他妈的为什么这么做!”吕江暴怒,嘡啷拿起宝剑直指仇人。
“不……不为什么。”张子强颤抖的脸突然平静下来“没有为什么。如果一定要说个原因,也没啥——我就是想报复你!我们一起出来闯荡,你年龄比我小却比我混得好,老家都把你当做英雄,而我比你大、比你干活卖力、比你吃苦,却落得你的垫脚石!……我就是嫉妒你、就是要弄垮你、给你戴绿帽子!这样我心里才解气、才舒服些,我就是故意勾引、玩弄你的未婚妻的,只是没想到你那蠢岳父也越来越相信我,机会来了,我要彻底毁掉你,这一切都是我的!……我的!女人、事业、财富都是我的!哈哈啊哈……”
艾莉突然哀嚎发疯着从卧室里冲过来,拿起吧台上的葡萄酒瓶“嘭”一声用力砸在张子强脑袋上,酒红色的葡萄酒汁混着头皮上的血液流下来,张子强跌倒在不知是血是酒的地面上呻吟。艾莉气急晕倒。吕江又怜又恨看着她,把她抱到沙发上,含着眼泪抚慰、掐人中……艾莉缓缓醒来,抱着吕江肩膀痛哭,又发疯似的猛捶打自己的小腹,嘴里嘟囔:
“这个畜生……把我骗得好惨……报应!我怀上……他的……孩子……”
两个男人都崩溃了……张子强刚爬起来,听着艾莉的话又瘫软倒下。吕江浑身发抖,急剧燃爆的高压蒸汽瞬间迸发了,他血红的眼球几乎跳出眼眶,抓起宝剑一个箭步跳到张子强跟前,宝剑“唰”带着风声驾到仇人的脖子上。张子强也悔恨地呻吟,闭上眼睛领死谢罪,宝剑锋刃割破了皮肤,血一滴一滴顺着衣领流下来。
鲜血的味道为什么这么芳香?——难道我变成了嗜血的恶魔了!为什么会有一股罪恶的力量裹挟着我坠落无底深渊——却像飞向天堂一样令人神往。我现在就杀了这个无耻之徒,是的,他害得我婚姻破裂、事业尽毁、还祸害无辜的人,他该死!他自私——那我呢?我有没有真正的关心过他、考虑过他的感受!还有艾莉,如果我能抽出更多的时间陪陪她、爱她,她又怎么会被人利用?是的,我也是有罪的!何况,我是否有权利妄断别人的生死?他的卑鄙行径会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是任何个人就可以断定、施行的!他是个该死的、可悲的小人,但他至少还是个人。
突然门外狂风大作,雷鸣电闪,暴雨倾盆而下!模模糊糊的雨水中,一道巨大的s形闪电击中门槛。硝烟中,那断肠崖下的巨蟒瞪着发光的绿眼睛,丝丝吐着舌信子,粘液从毒牙上一滴一滴掉下来,慢慢蠕动逼近吓得发抖、张目结舌人类们。艾莉惊叫一声,晕了过去。张子强想往后躲远些,爬在地上颤抖的手被葡萄酒碎片扎破鲜血直流,他也不顾,绝望地后爬,呻吟着缩在墙角。巨蟒缓缓靠近呆傻的(好像麻木没感觉的木偶一样表情)吕江,蛇嘴角上肌肉抽动,笑着说(当然,它的笑在有些人看来就是嗜血前的凶残模样):
“人类,我现在是来帮你的,帮你干干净净把世上的坏人蒸发了——吞食掉,不留一丝痕迹,也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我们两个之前断肠崖的恩怨也一笔勾销了,你看如何?”
吕江愣愣的好半天没有反应,之后阵阵冷笑。心想这世界真是奇妙,科技和法律高度发达、谨慎严密,却对惩罚有些恶人无能为力,打又打不过,怎么办呢?便焚香求神、祈祷诵经,期望借助外界的力量(无论是鬼是神)替自己除恶扬善,而普通的老实人却没那么容易逃脱,随便一点小问题也逃不过公平的法眼,长官的监管。世事循环,做大恶人易,做老实人难,便形成了这个真实冷酷的世界——蟒蛇的建议对我来说多么完美!除去仇人又平安无事,我是应该庆幸、让他死、让他葬身蛇腹、销声匿迹吗?——他的家人会有多么伤心!换做是我,母亲得知会有多么痛苦绝望,那无形中又放了大了恶人的罪恶!
“不!世界不应该这样!我自己能处理好自己的事。请你离开!”
“我都来了——怎么空着肚皮走呐——不让吃他,只好吃你喽!”蟒蛇立刻凶恶起来。
“生命对我来说太迷茫了。我很失望、很累,真想闭上眼好好歇歇,但你想吃我,还要出些力才行,我手中有剑,必将奋战到底!”
蟒蛇冷笑着张开像半扇窗户大小的嘴,咽喉的殷红肌肉抖动,舌信像马鞭狂舞,逼近猎物。吕江欣然一笑,仿佛奔向天堂一样愉悦,吼叫着全力挥剑劈上去。眼看剑就要砍到蟒蛇花斑脑袋上,突然门口强烈刺眼的阳光直射进来,照得人眼睛睁不开。光线中蟒蛇身体轰然倒地,渐渐萎缩成一团烟雾,消失无影无踪。
一个人影一闪,董事长走了进来。他恨恨地朝被吓得呆傻的张子强吐了口口水,大吼着说:“你这个畜生,还不快滚!”。张子强爬起来支支吾吾还想要说些什么急迫、恐惧的事,当看到董事长眼里从没有见过的凶狠目光紧盯自己,便哆哆嗦嗦溜出房间。恶人消失了。
父亲走到女儿身旁,抱在怀中,轻轻呼唤着自己的宝贝。吕江平静下来,扔掉宝剑,伤心地望着艾莉。她慢慢醒来了,怔怔看着周围,又转头躲在父亲怀里痛哭,就好像她从来不会哭、现在刚学会哭一样绝望、痛快、自私享受般地放声大哭着。过了许久,哭声才渐渐缓和。
“你们的事……我都知道了,公司的事也查清楚了。”董事长边抚摸爱女的头发,边认真地对着吕江说:“这样吧,把一切都忘掉吧,我们重新开始。至于张子强,我的决定是立即开除!公司的总经理职位又你来做,你和艾莉的婚约到时间就正常举办吧——我老了,以后公司会慢慢都交给你们的……”
“谢谢您。董事长,这些事对我打击太大……我需要好好想想。”
“如果你现在和我女儿和好,我可以马上……交给你公司50%的股权!”董事长执着、自信地望着吕江。
“谢谢您的信任,谢谢您的知遇之恩!我是一个人,不想像谈生意一样决定我的一生……我现在很累,只想回家,回去看看娘亲!”吕江潸然泪下,遥望窗外。
“好的,吕江!我没看错你,好样的!但年轻人,人生的路还很长,你要多保重!”董事长说着站了起来,扶着恋恋不舍哭泣的女儿往外走。艾莉突然甩开父亲推着后背的手,扑到吕江怀里,边哭边断断续续、哽咽着说:
“亲爱的!是我错了……对不起,原谅我嘛……原谅我好不好?我知道你还爱我的……对不对……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她哭得更可怜了。
父亲看到女儿如此伤心,也默默流泪难过,吕江望着一直深爱的女孩,她痛苦的样子实在令人心碎不忍,自己泪如泉涌,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在一起。
“艾莉,给我们一点时间静静吧,我回趟老家。你也好好想想——如果你想通了,还是爱我的,那我们就结婚!不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你若要生下来,我愿意和你一起把他养大!”
父亲再也忍不住,激动扑过来,三个人抱成一团,痛痛快快哭了好久好久……
……
吕江动情地哭着,眼泪把怀里紧紧抱住的麻布缝制的茶叶枕头打湿了好大一片!
一只毛茸茸黑绒毛的爪子轻轻摇摇睡梦中悲伤、痛哭的人类,而梦中人舍不得放开怀抱被人打扰,枕头抱得更紧密了。老熊猫嘿嘿笑出声来,身后房间里拥挤着满满当当的百兽们也含泪笑了起来。原来这老熊猫一手还原的明夷梦境,通过自己拇指、无名指和熟睡着人类的脉搏相接触,把其梦中情景一一转述给了现场百兽们,大家都像听戏曲一样了解了吕江梦境中的整个过程。吕江醒了。眼睛被窗户射进来的阳光照得睁不开,渐渐眯缝着泪眼,手遮挡阳光,才慢慢发现自己竟还躺在驿馆的棕榈床上!驿馆完好无损,四周围满了激动、热情看着自己并善意微笑的百兽面孔。
一只爪子还搭在人类肩膀上的老熊猫慈眉善目、乐呵呵地点点头,身后那条蟒蛇也露出温纯的模样,灵族长老坐在椅子上俯身关怀看着他,一旁的灵仙儿红润、微笑的脸上乌黑、明亮的眼睛里含着泪花。见人类呆萌坐起来的囧态,大家都一起鼓掌、欢呼、哄笑着,大野牛咧着滴着哈喇子的嘴巴哞哞叫唤,蹲在窗台的燕子靓仔用翅尖羽毛轻轻弹落眼眶泪珠,激动望着人类,现出敬意。
“孩子!”老熊猫双爪捧着人类的手臂说:“你的第三关过了!恭喜你呀!实不相瞒,这事先确实为我们策划好的。还记得那支竹筒酒吗?那确实是我们熊猫谷陈酿窖藏好酒,但我滴了三滴无极水,此水是从位于山顶树丛中终年未干的金菊露水精炼而成的,可在梦里还原你人类世界真实的生活,让你在卑劣、邪恶、恐惧、残忍、道德完全失控的状况下面对选择,以考验你的本性。你的表现,让我们很钦佩赞赏,面对背叛你选择宽恕、面对奸诈你坦诚相对、面对邪恶你勇敢执着、面对人性你选择道德——你做的很好,明夷关,你胜利了!”
吕江细细回想刚才的梦,是如此的真实、清晰,有许多一直困扰在心头的问题,也通过这场梦找到了答案,许多事情已经再也无法挽回,只能从容面对。生活还要继续。
一头小野驴好奇地围着桌上的竹筒酒左看右看,旁边的老山羊嘲笑着说:
“乍z m ,小毛马l ,亻n 也有一乍d 小c 纟y 未了?”(注:怎么,小毛驴,你也有一段尘缘未了?)
大家开怀大笑,吕江也哈哈笑起来(这可是他进入太平谷后第一次放松地、开心地大笑呦,仿佛离上一次大笑相隔了几个世纪那么遥远、那么痛快!),目光偶遇仙儿满含温情、默默看着自己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心潮澎湃,仙儿不好意思目光移开,一会儿含情的目光又热烈交汇,而且更大胆、勇敢、更真诚地看着对方,一颗芳心,被这个还有一关未过、生死未卜的人类的真性情轻轻撩动了。
长老咳嗽一声站起来,仙儿慌忙后退一步,低下头来。长老说道:
“大宀j 耂d 囗h 口b ,讠r 亻t 亻x 自x 口b 。”(注:大家请回吧,让他休息吧。)
大家纷纷转身走出驿馆。长老看到仙儿走到窗外时又忍不住向里偷偷看一眼的模样,微微摇了摇头,心中苦笑。拱手告辞了。
所有百兽都离开了。吕江走到廊檐下,深深吸了几口气,遥望灿烂阳光下绿波翻涌的原始森林,天空中飘过一团浓墨乌云,阳光下云团的影子在森林树梢上穿梭变幻,又消失不见,留下莎莎私语的幽暗深绿。
吕江心里自言自语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世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