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星演武》 第九章.仓库里的龙

    雾面的玻璃门向一旁滑开，秦赤冕走进房间，纹路业已磨平的橡胶鞋底在灰色的羊毛地毯上印下痕迹，无声无息，细腻卷曲的羊绒勾住四处逃窜的声音，柔软厚重的反馈让他忍不住在上面蹦哒了两下。

    房间并不大，优雅深沉的灰色墙壁夹着勉强够站一个人的通道，走过盥洗室和橱柜就是床铺，设计者对灰色的偏爱连床垫枕头被单一并沾染，整个房间只看的见灰色，光滑的灰柔软的灰蓬松的灰干爽的灰，好像只有灰色才能代表太空一样。

    秦赤冕来地球的时候坐的是枯燥无味的生命维持舱，对于旅程没什么实感，这次肯定算是升级了。尽管不知道千星演武的举办星球在哪里旅途需要多久，但比连手都无法伸开的金属舱肯定要好多了。

    秦赤冕放好行李，还没来得及在铺好的床铺上坐下，门铃就响了起来，连铃声听起来感觉也像是灰色的。秦赤冕走到门口，玻璃上的雾气自动向两侧合拢，露出周寻年瘦削的身影来。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秦赤冕跟着周寻年在复杂的通路穿梭。星船内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一条爽快的直道，连续的转角让秦赤冕早早地迷失了方向，偏生周围的墙壁还都长的一模一样。

    “去仓库啊。”周寻年像是对路很熟悉一般走得非常自信，“不是你说要看报酬的么。”

    “我也只是好奇…也不是一定要看…”秦赤冕本来觉得进别人仓库看报酬什么的可能不太合适，但一想到周寻年估计是个后台够硬的关系户，就又心安理得起来。

    走了大约十分钟，周寻年才在一扇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门前停了下来，付冬让正站在门口等他们，手里举着一张卡片。

    “你拿的谁的身份卡？”周寻年皱着眉头问道，“怎么背后还有贴纸的？”

    秦赤冕看向付冬让手上拿着的黑色卡片，卡片被小心的装在封了口的卡套里，卡套背面贴着一张动漫贴纸，上面画着七枚颜色不同的戒指，秦赤冕隐隐记得那动漫是讲黑手党的，但不记得名字叫什么了。

    同道中人啊，秦赤冕窃喜。

    “不知道，我随便从桌上拿的。”付冬让撕开封条取出黑得反光的卡片。

    这是教唆犯罪啊，秦赤冕暗惊。

    “我猜是三哥的，三哥最喜欢这种奇怪的东西…”

    原来您就是后台！秦赤冕在心中鞠了个躬，怪不得这个周寻年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绑架了少爷…

    安全措施比想像中要不严密的多，门在读取完卡片之后就简单地打开了，没有什么想像中需要的各类高科技验证，秦赤冕跟着付冬让走进仓库，一股金属的冷漠气味扑面而来。

    仓库规模惊人，门的大小和安全措施与仓库的规模根本不成正比，秦赤冕差点以为自己走回了凌启星站，根本不像在一艘星船上。

    比起大或者宽，更多的是高，高到仰头凝望上方的照明，竟然会觉得遥远。一个仓库设计的这么高做什么？

    不会是用来放高达的吧。秦赤冕在被卡贴唤起了对动漫的回忆之后想象力开始疯涨，他环顾四周，但可惜没有找见巨大机械的身影。他只看的见面对着他的两排金属柜，那柜子大约有两三米高，跳起来都不一定能够的到顶层。尽管也算很高了，但与某人形作战兵器比起来就相形见绌了。

    金属柜上蒙着雾面的玻璃，与他房间的门似乎是一样的。秦赤冕在柜子边缘行与行的夹层中找到了触摸屏，将手按上去，玻璃上的雾气褪去一半。每一行装的物品估计都是相同的，这一行全是银色的金属背带，交叉着绑在胸肌健硕的人体模型上。

    “这些都是什么啊？”秦赤冕好奇地拨开了两行雾，不是背带就是腰带，银光闪闪得像是什么首饰。

    “都是千星演武可能会用到的装备呗。”周寻年毫不在意地扫了一眼，“装备并不是单纯的指枪械这种杀伤性wǔ qì的，保护类装备也包含其中。”

    “报酬就是一件保护类的装备？”虽然有一种喷涌而出的安全感，但不得不说有点失望…实用价值还不如高达模型…

    “啊不是的。”周寻年轻车熟路地穿过柜子间的通道，柜子后面是一片开阔的空地，地上像堆放着什么似的高高隆起，深色的隔尘布把视线牢牢遮住。周寻年从地面掀开布的一角，伸手进去摸了一块出来。

    那是一块贝壳。

    秦赤冕狐疑地接过贝壳，外表看就是稍微大了一些的扇贝，底部比普通扇贝要扁一些，表面也是颗粒连起起的弧形纹路，封闭处没那么薄，整体厚度更加均匀，天蓝色。

    但也就是一块贝壳。

    秦赤冕正想拆开来看看，一个他从没听过的略带阴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如果我是你，可不会这么做。”

    比秦赤冕更吃惊的是付冬让。

    这个差不多算是他后花园的仓库早就被他玩腻了，哪里有些什么东西付冬让全都了如指掌。第一个柜子的两排银色金属带是大哥前天放上去的，说是能做缓冲抵消大部分冲击，不是很有意思；周寻年说是奖励的东西是前天运过来的一堆贝壳，那也没什么好玩的，但…

    但付冬让看到的那天，这块隔尘布下的东西绝对没这么高。

    在他付冬让的后花园绝对不能有他不知道的东西。

    本来想钻到里面去看看是什么，但不知道谁把布绑的那么紧，只能掀开巴掌大的一条缝隙。

    付冬让不会绑，但他很会拆。在自己的后花园拆一块布应该算不得什么大事吧？付冬让顺利找到了隔尘布的收缩按钮，只要按下去，深色的隔尘布就会像瀑布一样流进自己手中的按钮。

    付冬让正要按下去，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然后他就吓得按下了按钮。

    “啊，夏却啊，好久不见了。”周寻年完全没有闯入别人家仓库偷东西被发现应有的羞赧，他热络的凑了上去，搂住了来者，顺便帮他转了一个身。

    身后传来防尘布快速收缩与空气摩擦的声音。

    “最近忙什么呢？读了些什么书？和女朋友怎么样了…？”

    付夏却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喋喋不休的男子，熟悉的脸庞传来一成不变的厌恶感，他狭长的眼睛把那份厌恶塞进下垂的眼角，礼貌地打断了他没有意义的提问，“这么久不见，你演技还是没什么长进啊，周寻年。”

    周寻年无奈地收回笑容。

    付夏却转过身去，向付冬让伸出手，付冬让赶忙把黑色的卡片递了出去。

    “原来这卡是二哥的…我还在想是谁这么有品味…”

    就不知道学点好。付夏却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接过卡来快速地放进口袋，伸手在这个因为从小被他们宠所以才无法无天的弟弟头上翘了一下，“你还知道我才是你哥啊？整天跟着周寻年，我差点以为他才是你哥呢。”

    付冬让立刻识趣地拉住了付夏却伸出的手，撒娇似地晃来晃去，这招他炉火纯青。

    “我就是想看看这下面是什么嘛…”

    付夏却心道给你看当然无所谓，但这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我根本不认识估计没权限看还有一个我很讨厌他不想给他看，尽管大哥可能已经给他看过了…

    “这是机密啊，本来是肯定不能对外公开的。”付夏却义正辞严地说道，“你们就当什么都没看到吧。”

    这确实应该是机密。

    秦赤冕一开始以为来的人是叫他不要打开贝壳，那一刻他有种类似于在商店偷东西，刚把东西藏进里店员就告诉他还有体积更小价格更高的东西在你偷的东西旁边…的心情，这种心情介于偷鸡摸狗的心虚和买椟还珠的羞愧之间，说的简单一点叫做不好意思…

    但他很快发现来的只是有些争风吃醋的哥哥，说出的话也只是想要管教跟不良少年学坏了的弟弟，和他没什么关系。

    于是秦赤冕趁机把贝壳放了回去。说实话他也没有那么好奇，而且既然是报酬，那迟早是他的，什么时候看都是一样的嘛。

    秦赤冕就是在那时候看到了贝壳下的东西。

    锋利的切口被打磨成近乎完美的弧形，弧形之间隔着一根指头的距离密密麻麻地往上叠加生长，那是一片片紧贴着的鳞，鳞口冷锐的锋芒仿佛连视线都能划伤。

    嘴巴闭合着，但光是交错的獠牙撑起的缝隙仿佛都能把人吞下去。生动的金色胡须和毛发暂时顺遂着地核的心意低垂下来，柔软而又坚韧。

    怎么看这都是**的头。

    尽管是由机械打造出来的龙，但却像活着一般，造型本身就代表着威严。空洞黯淡的眼窝似乎随时会亮起深邃的光。

    然而他只是看起来像活着，龙头以下的部分不见踪影，脖颈中各色的电线清晰可见。成堆的湖蓝色在侧卧的龙头上小山似地堆积，冷色调的金属上映出浅蓝的影子。

    付夏却捡起地上niǔ kòu样的装置，按了一下后扔到龙头上方，防尘布像瀑布一样重新汹涌地流出，不一会儿就又把整个龙头牢牢盖住。

    “走吧。”付夏却说，“马上就要起飞了。”

    周寻年和付冬让交换了一个眼神，又和秦赤冕交换了同样的眼神，三个人都是第一次看到仅仅外形就杀伤力十足的机械，震撼和冲击还印刻在瞳孔中尚未散去。

    不过秦赤冕还想到了些别的东西。

    前往千星演武的星船的仓库里不可能平白无故放着**的头。

    龙的身子呢？已经被运送过去了吗？

    支援者可以运送的wǔ qì也是要经过千星联盟审查的，假如连这龙头都能通过审查成为支援者的wǔ qì的话…别的星球的wǔ qì，又会是什么样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