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笙将那绣品，拿在了手里。
“芫辛啊，你看看这个，是不是有些眼熟啊？”
芫辛听见小姐问话，不禁头皮发麻。
而钟心听了，只是狠狠地看着芫辛。
这绣品是娘辛苦找人绣的，绣的人女红放眼整个汴京，恐怕没人比得上，芫辛怎么会见过？
这芫辛，不会是看了她有这么好的绣品，眼红她吧。
“回小姐，奴婢确实见过。”芫辛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回答。
跪在地上的钟心忽然瞪大了眼。
“你胡说！你整日跟在小姐身边，怎么会见过这个？这是我辛辛苦苦，今日才绣完的，你又是从哪里见到过？”
钟心坚信着，娘交代给她的事，定是靠谱的，所以这绣品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不可能还有其他人见过，可她万万没想到，绣这芍药的人，以十文一副绣品的价钱，不知绣过多少了。
芫辛静默不语，只当是看戏。
王语笙忽地笑了，看着钟心问：“既然你辛苦多日，那绣的可只是这一幅？”
“奴婢女红拙劣，绣着一幅已经是日夜钻研，反复修改了，哪里还能绣出多余的。”钟心委屈地说。
王语笙闭了闭眼，长叹了一口气。
“钟心，你当着我的面，再绣一遍，若你当真能绣出这样的手艺”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而跪在地上的钟心，却忽然僵直了身体，脊背发凉。
“小姐”钟心看着小姐，声音再没了刚才的半点儿底气。
“芫辛，去取针线！”王语笙语气忽然冷了下来，坐在榻上，居高临下，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钟心。
钟心忽然瘫坐在了地上，恐惧宛如一张网，将她层层包围了起来。
芫辛将东西取了过来，放在了钟心面前的空地上。
“绣吧。”王语笙又躺了回去，一只手撑着头，雪白的小臂露了出来。
钟心手颤抖着，向前伸去，伸到半道，忽然止住不动了。
“小姐小姐啊”钟心再也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王语笙动也不动，冷眼瞧着，失望地叹了口气。
芫辛别过眼去，不去看她。
钟心本以为，她与小姐自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别人比不上的，她哭一哭，小姐必定不忍心再责罚她，顶多骂她两句，她在认个错，必定能相安无事。
从前，也是如此。
可这次，不一样了。
“钟心，你仗着我宠你，尽做些仗势欺人的事，平日里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不知道，可这次，居然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王语笙从来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她出身官家，自小教养极好，性子也温温柔柔的，后来她爹做了丞相，她成了丞相的女儿，更是自持身份，生怕做错了事，被别人说作有失体统。
可今天，她却失态了。
她失态，是因为她视作心腹的人，居然想利用她，她以为她和张婆子暗地里在想什么她不知道吗？
“钟心，念在你我主仆情意，和张嬷嬷的面子上，我给你个机会解释清楚，这绣品是哪儿来的？”
钟心此时已经完全慌了，小姐从未对她这么冷淡过，更是从未发过火，连一句重话都没对她说过。
这次，娘真是把她害苦了！
“小姐，小姐，奴婢真的不知道啊，奴婢不知道这是谁绣的。”钟心跪着向前走了两步，拼命摇头。
“那它是怎么到了你的手上的？”王语笙听着她的哭声只觉得头疼不已，一摆手，芫辛会意，又轻柔着她的太阳穴，王语笙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钟心的哭声弱了，她低下头，内心在苦苦挣扎。
今日，她注定是失败了，小姐会如何惩治她，她心中完全没有主意，可她只是听了娘的话，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啊，一切都是娘安排的，为什么毁的是她的前程？
“小姐，那绣品，是奴婢的娘，张嬷嬷给的。”想了良久，钟心心一横，眼一闭，将张嬷嬷供了出来。
说不定，小姐能看在她娘是小姐的乳母的份儿上，继续留她在身边伺候，只要她还在小姐身边，就还有机会。
王语笙哼笑了一声，说：“果然如此。”
“因着张嬷嬷是我的乳母，我理应尊重她，府里也没人敢给她脸色看，可她倒好，居然和那些谄媚的人一样，是个蠢的。”
左右不该说的话已经说了，再多说些也无妨，此刻王语笙也顾不得什么身份了，将堆积多日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全宣泄了出来。
“你也和你那娘一样，居然想的出这样的主意，把我当垫脚石，也不掂掂自己的分量。”
钟心听着，脸渐渐白了下来。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小姐怎么会这么说她娘？
“织芯！”王语笙扬声喊到。
一直守在门外的两个丫鬟的其中一个低着头走了进来。
“去，把张嬷嬷给我叫过来！”王语笙吩咐道。
“是。”名唤织芯的丫鬟领了吩咐，自行去请张嬷嬷。
织芯走到了门口，与门外另外的丫鬟交换了个眼神，那个丫鬟微微点了点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小姐，您先消消气，张嬷嬷到底是您的乳母，做事也自是为您着想的，说不定，里面有什么隐情。”一直在王语笙身后沉默不语的芫辛，忽然开口为钟心母女求起了情。
王语笙盯着钟心的脸看，目光似乎想在她身上挖个洞出来。
“有没有隐情，等来了就知道了。”
张嬷嬷在夫人身边伺候，也是夫人身边的老人了，当织芯来请自己时，旁边看着的小丫鬟恭维地说：“八成是小姐又得了什么好东西，留着孝敬张嬷嬷吧，张嬷嬷可得想着我们点儿啊！”
张嬷嬷心里想着，八成是钟心事成了，小姐要打赏了，脸上便笑的得意，满面春风的，看着几个小丫鬟一眼说：“成，等嬷嬷回来请你们吃酒。”
说着，便领先了织芯，走在了前头，脚下生风，疾步走向汀兰苑。
身后的织芯走的不急不慢，看着张嬷嬷这着急的背影，只觉得可笑至极。
张嬷嬷这场春秋大梦，也该醒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