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p>
好热……</p>
难以忍受的热……</p>
帐篷上所有的窗口都已关闭,将内部保护得严严实实的,但依然没什么用。厚厚的布料已经吸收的大量的热,随时都有可能烧起来,碰都没法碰。而且它连遮挡阳光的工作都没完成,整个室内亮如白昼,无孔不入的光线照得整个房间连个影子都看不清。灼热干燥的空气张着血盆大口,针尖般的牙齿撕咬着我的身体。我坐在椅子上,烦躁地抖动着大腿,屁股像坐在烧红的针垫上,又干又热。可现在,帐篷里的这帮闲人居然还在玩shā rén游戏!?</p>
这场游戏开头是伊文提议的,用于打发无聊的时光。按道理他应该去参加相关会议的,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了这里。整局游戏已经进入了最后一轮,前面首刀一个平民,一轮发言过后匪徒直接爆刀,三刀三警,在我反应过来之前,场上已是一警一匪三民的残局了。</p>
炎热的天气能令人变得极为暴躁或极为懒惰,两种情绪分割了场上的气氛。一方面警匪两边变得huǒ yào味十足,都像是跳在桌子上打,拼命高呼想让剩下的三民相信自己。而平民则被热得干劲全无,懒洋洋的躺在椅子上,对发言一事已经失去了兴趣,简单地说声过就结束了。</p>
我们身穿的黑衣已经成为累赘,它不断吸收着热量还粘在身体上,想就这样把我们活活烤熟。我们早就把衣服脱了扔在一边,如此高温之下,很多人都恨不得quán luǒ。好在理智还是成功撑住了底线,大多数男性可不愿意让战友随意伤害自己的眼睛,没有让帐篷内部成为干燥的澡堂,基佬的天堂。毕竟我们都知道,脱光了衣服也不会变得凉快。</p>
伊文也是如此,他现在全身就穿着一条短裤,正坐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当起了观众。他作为本局游戏中的一个匪,早早自爆退场,待在一边看着后面的剧情。</p>
“你觉得这局能赢吗?”我先和他打了声招呼,他转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我。这小子,不会又把我忘了吧?我心中的叫骂了一句。“是我,玖兰啊。”我重新做了一遍自我介绍。</p>
“我知道。”他的声音很轻,一副已经累扁了的样子,“我只是觉得你根本没有认真看,没想到你还挺在意剧情的。”</p>
剧情?我当然不在意剧情,他们每个人都在那边演着独角戏,每个人都叽里呱啦说了半天,我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只是因为你是总司令的弟弟,我想和你搞好关系而已,我特么才不想待在这种地方活受罪。我也想往上爬,成为新世界的开拓者,安稳富裕地过好下半辈子。但伊文这混账就一个痴呆儿童,昨天刚认识的人隔天就忘,我好不容易才成为小队长,越来越怀疑我之前的努力是不是都特么白费了。</p>
上面那些怒骂也只能放在心里,我问了句:“你怎么不坐在那架巨大机器人里?”</p>
“你说战槌?那里只怕更闷热。”他拿手当扇子扇着风说。</p>
“你去过了?”</p>
“没。”他低下了头,似乎再多说一个字都做不到。</p>
“你们不是说那里连爆炸都撑得下来,而驾驶舱里面一点感觉都没有吗?”我有点好奇地问。</p>
“那又怎得?你想现在去?”伊文气若游丝,“我们在室内都热成这样的了,外面会热到什么程度?光是想想我就不敢出门。”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我,“哼”了一声,又继续说,“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时候了还宝贝似的穿着黑衣。”</p>
他说的没错,现在整个营帐内,甚至可能整个军营里就剩我还完整地穿着整身黑色的军装。伊芙曾提过,我们的装束选定为黑色的原因就是黑色的禁魔之光,这是象征着破魔之力的颜色,标志着她誓必摧毁法师世界的信念。虽然这说起来挺好听的,不过这和我现在穿着军装的原因不一样,我只是单纯的不喜欢在别rén miàn前展示自己的**罢了,毕竟我可不想别人那么……不检点。</p>
本来我对伊文也是有点期待的,他这样出身贵族,经过正规高等教育的人,应该是更有忍耐力才对。没想到在高温面前竟如此不堪一击,立即就脱得和眼前的这帮糙汉子一样,真叫人大跌眼镜。也真亏得他乐意把自己这身细皮嫩肉的软塌塌身材展露出来,要换了我可丢不起这个人。</p>
看看这里其他人的身材吧,这次担当法官的维斯米尔,他的肌肉结实有型,棱角分明,肌肉之间的缝隙如经过黑线描边;躺在一边的弥尔顿,他是标准的倒三角身材,壮硕无比,手臂肌肉一个个像球似得;留在场上的那位警,希光,他是我的新部下,虽然身材矮小,肌肉看上去细细的并不壮实,却有着惊人的爆发力;还有我另一个部下爱巴,他的肌肉不外露,隐藏在均匀的体脂之下,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曲线,乍一看会误以为是肥胖,触碰之后才会明白他的身躯有多么结实,里面蕴藏着多么巨大的能量。</p>
这种肌肉才叫人羡慕,相比之下伊文的那叫什么呀,光是看着他自己姐姐的身材,他都不会自惭形秽吗?</p>
伊文这小子就是那么不靠谱,可令人哀伤的是我还是不得不依赖他,不仅仅因为他是伊芙的弟弟,更因为他是目前唯一的战槌驾驶员。“我知道外面很热,我也不想出去啊,但我们难道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我不知道从哪方面可以说服他,只能一点点尝试。</p>
“当然不。”他一开口就让我看到了希望,结果他后半句立即说,“所以姐姐他们正在探讨破解的办法,我们只要等就行了。”</p>
“可我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能讨论出结果来!”我一声大喊,把伊文吓了一跳,还引得其他人侧目。正在发表演讲的希光愤愤地盯着我,被我打断的滋味一定不好受。</p>
“观战时请安静。”维斯米尔说。</p>
“抱歉。”我低下头,抬起手,表示歉意。等他们回头继续游戏之后,我压低声音对伊文说,“上次我们撤退是你指挥的吧?为什么这次讨论不叫上你呢?”</p>
“我忘了。”他苦笑了一声。</p>
“什么?”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p>
“姐姐曾叫过我,不过她没有亲自来叫,而是派了个手下,我就当成了耳旁风……”他懊恼地说,“现在也没办法冒着那么高的温度过去了,为此姐姐在护身符里好好骂了我一顿,让我准备好受罚。” </p>
没想到在这里还有机会,我试着把脸凑近他耳边说:“那这是个将功补过的好机会啊,只要我们找机会回到那台战槌中,我就能……”</p>
“我不是说过了么,太热了,过不去。”他挥手把我的脸拨开,“还有你,这么热的天别靠我那么近,你知道你的呼吸有多烫吗?”</p>
看来问题就出在这个温度上了,我思考了一下,说:“你仔细回想一下,这个温度是突然提升上来的吗?”</p>
“你的意思是在等下去只会越来越热?所以要趁现在解决吗?”他果然很聪明,对话直接跳过了一大部分,“但问题是现在已经不是常人能忍受的程度了,现在出去简直就是找死。”</p>
“所以呢?”我反问了一句,希望他能明白。</p>
“那你要我们怎么过去?”</p>
“靠毅力。”</p>
“精神论吗?”</p>
“不然呢?”</p>
“我们连隔热服都没有!”</p>
“拿点布罩住全身,挡住阳光,以最快速度冲向那里。”</p>
“就不能找辆车吗?”</p>
“我没钥匙。”</p>
他“噗嗤”一笑,撇过头去,连一句“馊主意”都懒得说。</p>
“你想想看,”我继续说,“要是我们不行动,任由这里热下去会怎样?”</p>
他直接回应:“全灭?”</p>
“对,你也应该是明白的人。伊芙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毫无动静,等他们讨论完说不定整个营地连着他们都成灰了。现在我们冲出去是死,不冲出去是坐以待毙,那么何不拼一把?”</p>
伊文沉思了一会,回头说道:“你脑子一定有问题。”说完他起身开始拉床单,“要叫上你的小队吗?”</p>
“不,就我们俩。人多了只怕驾驶舱也装不下,没必要。”我抬头看了看我的部下,这时,我才发现玩游戏的他们已经吵起来了,“他们怎么了?”</p>
“最终投票希光被投出去了,匪赢了。”他趁乱把另一张床单丢给我,“走吧,现在没什么人注意我们。”</p>
他说的没错,桌上的huǒ yào桶被点燃了,希光在大声叱责投错票的平民,挥舞着拳头,大吵大闹。周围无数人上来劝架,却被他乱舞的拳头打中了几个人,接着一发不可收拾,这里立即变成了群殴现场。</p>
我和伊文将床单罩住全身,走出营帐,将他们的争吵抛诸脑后。不过一出门,我就后悔了,心里不断地告诉我我是个又疯又傻的蠢材。</p>
外面的温度绝不是室内可比的,目光所及都是白茫茫的一片,连地上粗糙的黄土都开始反光。空气的热浪扭曲了景象,变得光怪陆离、上下浮动。地面就像一座烤炉,鞋底不断地被烤化,走起路来只感觉粘嗒得紧。帐篷的布料都没挡住的光线,床单更是无能为力,有如不存在般,全身的皮肤都被猛烈地烧灼,身上的皮被一层一层地烫掉。</p>
此时我是怎么也不敢抬头,去看法师创造出来的第二颗太阳。它狞笑着待在天空,不断把光芒洒在我们的土地上,我若一抬头,绝对会在瞬间被烫到huǐ róng。</p>
“跟我走。”伊文看着护身符,喊了一句,就丢下我自顾自地向着战槌的方向过去了。</p>
妈的!我在心里重重喊了句脏话,好像这能让周围变得凉快点似的。当然,这是不可能在嘴上喊出来的,我是个有教养的人。这是我自己提出来的计划,哪有现在示弱的道理?看看那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在前面走,我要是逃回去了我这辈子都别想见人了。好好想想,好好想想,要是这次我们的行动成功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啊,说不定能就此平步青云,飞黄腾达,功名利禄接得手软。遇上真爱,组建家庭,再生几个孩子,过一个安详幸福的晚年。好好想想这些未来,好好想想这些未来,我需要这股力量,我需要这股希望的力量,能让我迈起脚,迎着这股屎一样的热浪,走过去!</p>
强光似雾,包裹全身,脚下连影子都没有。周围车子的轮胎都已经融化,粘在地上,就算我有其中一辆钥匙也开不了。在如此高温与强光下行走,很快就变得头昏脑胀,恶心想吐。本来幻想中的美好未来也渐渐模糊,脑子变得越来越空,只感到双脚在机械的迈着步子。</p>
这样下去可不行,必须集中注意力,否则还没到战槌,就会倒在地上,被烤成熟肉。我试着向伊文搭话:“你还会玩哪些桌游?”我说从肚子随便刮出些东西谈。</p>
……没有回应,他还是专注地走在自己的路上。</p>
“你说这第二颗太阳是怎么造出来的?”我换了话题。</p>
……没有回应,这只是具尸体。</p>
他当然不是尸体!我脑中自己吐槽了下自己。“战槌真是太帅了,你说我有没有获得一台?”说出这话时我感到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究竟要怎样的厚脸皮,才能说那台丑陋的大铁块帅?</p>
……可伊文依然没有回应。</p>
我一时找不到话题了,阳光晒得我的头昏昏涨涨的,我不止一次想把这没用的床单丢了,它看上去随时都会自燃。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想到下一个话题:“你姐姐说的‘特别的房间’指什么?”</p>
听到这句话,伊文愣了一下,脚步停住了。总算是有反应了,我感慨了一句。“我怎么知道。”他随口说,“我又没进去。还有,别说话,保持体力。”</p>
没进去?这么说倒也是,司令的那句话本来就只是针对演讲人群,自然是不包括她的弟弟。哎,我在想什么呢。</p>
一时半会我也想不出什么话题,高温似乎融化了我的大脑,也似乎融化了时间。我们就这样走着走着,像是走向无尽的时空,周围都是白色的荒漠,辨不清方向。鞋底越走越薄,我们的每一步,都留下了漆黑的鞋印,它指引着我的方向,而它融化的塑料味不断冲击我的面部。我很怀疑,我们会不会没走到战槌那边,鞋底就已经融化殆尽,只能赤着脚走完接下来的路程?想到这里,我的心突然像被揪了一下,加快了跳动。我赶紧忽视这份奇怪的情感,略微加快了脚步,试着甩开他。</p>
我们走啊,走啊,有如地狱的酷刑,我们走了多久?一小时?一天?一年?身体对热的感受逐渐麻痹,我都要遗忘了此行的目的。</p>
说起来,我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p>
糟糕,我好像真的忘了。我是为什么在这里行走?寻找什么?追逐什么?逃避什么?亦或是,犯了什么罪吗?我再受罚吗?这倒是很符合现在的状况。如果不是处罚,谁会在这么热的高温下行走?</p>
但是,我犯了什么罪呢?想不起来,实在想不起来,我在这里受罚太久,连自己的罪行都给忘了吗?我紧张地抬起头,想看看前面的人,却被一阵白光眩晕了眼,一时受不了这份刺激,低头闭上了眼。</p>
即便紧闭双目,依然挡不住光线的进入。隔了许久,我又缓缓睁开。而目光所及,却是一片苍白的世界。</p>
苍白,苍白的大地。苍白的天空。</p>
苍白的世界。</p>
就如我,苍白的人生。</p>
我好像看到了,我出生的时候,父母兴奋的笑容。他们俩是平凡的人,不富有、不贫穷,会点法术,但不强大。双亲都只能继承他们父母的姓氏,没有自己的。于是到了我这里,就没有姓氏了。</p>
然后,是什么时候呢?那时我还没有懂事,我所在的国家灭亡了,我的双亲就被接济进总部生活,我也跟了过去。我不该记得这些啊,我自有记忆开始就已经在总部生活了。</p>
啊,我在看,在这里,我是一个旁观者,我在看着玖兰成长。</p>
可是,如此一来,我是谁?</p>
想不起来,头好痛。我……是谁?</p>
在我的眼前,玖兰依然在长大,他的生活如此单调,每天都只是在院子里奔跑,和周围的人玩玩游戏。不玩的时候,就一个人闷在房间里读书。看着周围的成年人早出晚归,每日工作,互相吹牛,说故事。羡慕着上面的,鄙视着下面的。</p>
后来,他才意识到,这可能就是玖兰的未来。</p>
平凡的未来。</p>
单调的未来。</p>
苍白的未来。</p>
我们的世界不再有法术,即便是幼小的玖兰也明白。因此,他的未来就是每天工作,找一个同样普通的女孩,组建一个普通的家庭,生几个普通的孩子,最后,普通地死去。</p>
这是他想要的未来?不,绝不是。他想要活得灿烂,活得辉煌。他想要往上爬,想要权力,想要力量。为此,他响应了那批亡国贵族的召唤,成为了士兵。</p>
到了军队,他才发觉,他真的是庸才。不突出,不落后。体能一般,枪法一般,反应一般,什么都一般。</p>
真正的庸才,不管哪方面拿出手,都不突出。就连全面性都没有那些体能、反应、枪法都优秀的人来得突出。</p>
他感到绝望,他明白这样下去,只会埋没在芸芸众生之中,成为一个平凡的人,只是地点换成了军队,被当成炮灰,为了他人的复国梦战死沙场。无人怜悯,无人记得。</p>
这时,他意识到,他需要一点别的手段,一些可能算得上无耻的手段。于是,他开始试图拉拢那些高层的注意,努力帮他们做事、打下手,希望提高自己在他们眼中的存在感,想让他们记住自己,喜欢自己。这样,才能步步高升。</p>
结果,他失败了。这时,他才意识到,他连谄媚都不会。最终,他和自己想要讨好的对象闹僵了。他回到了最枯燥的部队训练中,过着日复一日的生活。</p>
后来,事情出现了转机,伊芙带着新的理念出现在总部,将那些原本的高层一脚踹下去。她雷厉风行的作风和手段深深吸引了他,她提出的新的战略思想对他来说太诱人了。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好机会,决定在她的面前好好表现自己。</p>
可他还是失败了。她的身边早已有人捷足先登,而玖兰自身的能力又非突出,不管在伊芙身边出现多少次,她都始终不拿他当一回事。他就这样在郁郁寡欢中,度过了自己的青春。</p>
悲惨吗?不悲惨,只是迷茫了。一个想突破现状,拼命往上爬的人,撞了几次墙而已。撞得头破血流,然后回到过往的日常罢了。</p>
只是……而已……罢了……</p>
这些词,还真是适合他。不管是站得最高的时候,还是跌得最低的时候,两者竟然没有太大的差别。即便是与上司闹僵的那段时间,也真的仅仅是闹僵了,没有被革职,没有后续报复。没有失去什么,没来得及失去什么。除了想要的未来。</p>
这就是他目前苍白的人生。</p>
没有大起大落。</p>
没有波澜壮阔。</p>
没有轰轰烈烈。</p>
那么寻找到那份dá àn了吗?</p>
愿意接受平凡了吗?</p>
可以接受单调了吗?</p>
能够接受苍白了吗?</p>
不……不能!我才不要这种平凡的人生!我不甘心,我怎能就此罢手?我要往上爬,不折手段地往上爬!我才不要这种苍白的人生!我发誓,我一定说到做到!哪怕再卑鄙再龌龊再无耻的手段我也要用!哪怕是出卖**,被大男人按在地上操也要往上爬!哪怕是……</p>
“我们到了。”</p>
突然,耳边响起了一句话。我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我的意识还并没有回来,抬起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出神。</p>
他是谁?这在哪?我在做什么?</p>
就在这时,我的身体开始剧烈地疼痛的起来,那是被烧灼的感觉,全身都像被针慢慢往里面扎。尤其是脚底,又烫又痛,急得我狼狈地原地跳了起来,双脚极速切换,像在跳踢踏舞,大出洋相。</p>
我意识到鞋底真的已经被融穿了,现在的我是赤着脚站在地上,而在我来到这里之前,我竟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我红着脸,死命装作镇定的样子。好在伊文也是一副不在意的样子,转过身去,拿护身符按了个按钮。上面的出入口自动打开,一个梯子掉了下来。</p>
“快上去吧,不然里面也要变热了。”他这样说着,立即爬了上去。我自然也是二话不说,赶紧跟上,这倒霉地方怎么都不可能再呆上一秒。进入驾驶舱后,以最快速度将梯子收起,关上舱门,这才放心地躺倒在地,大声地喘着气。</p>
活过来了!这就是我心中的的感想。战槌的隔热性能果然强大无比,这里真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清凉的地方,简直就是天堂极乐。太舒适了,如果可以的话,真想一辈子在这里躺下去。</p>
“我们走了多久?”我试着问了句。</p>
他拿起手上的护身符,看了看回答说:“十分钟。”</p>
“十分钟?”我哈哈大笑起来,“感觉像走了一辈子!”</p>
伊文倒是笑不出来,不过还是赞同我的说法:“是啊,后半段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在走什么。”接下来听到他做起来的声音,然后他继续说,“那段路程上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感觉就像睡着了。要不是护身符的导航和提示音,我们可能真的就此沉沦。”</p>
“但我们还是成功了!”我兴奋地喊,“接下来就是想办法对付他们制作出来的第二个太阳。只要成功了,那可是大功一件啊!”</p>
“那就快点起来吧,不然没等我们干掉天上的太阳,天上的太阳可就直接烤死姐姐他们了。”他催促道。我也应声而起,现在我还穿着黑色的军装,他却是几乎quán luǒ。身体像是被脱了两层皮,到处都晒得溃烂,不少地方都干裂了。脚上的靴子和我一样没有鞋底,鞋袜都直接挂在脚踝部,像鳄鱼大开口似得。身上唯一的一条短裤已经破破烂烂,隐约都能看到**位。我忍不住往那里多瞄了几眼,随即就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耻而别过了头。</p>
我得承认,伊文这个公子哥确实比我想的要坚韧很多,我对他是彻底改观了。现在看他这副拼命的样子,他在我心中变得更为阳刚帅气,一点也不比之前的那些帐篷里的肌肉男们差。当然我还是要保留这货是个记不住人的痴呆儿童的观点。</p>
他继续拿着护身符,将护身符的后盖打开放到一边,将护身符放到一个专门的凹槽中,机体立即应声开启,四周的仪器的放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他熟练地操作着器械,很快战槌就处于启动状态。</p>
“说起来第一次开战槌的时候,我们失去了三个小队?”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不过马上就后悔了,我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p>
“好像是。”他漫不经心地回答,“记不太清了。”</p>
“记不清?”我有点惊讶的问他,完全忘记了这本应该是他的痛脚。</p>
“打一开始那条愚蠢的指令发出时,他们就有可能会死。”他说,“姐姐他们让我们少数人突袭元老院,却连车都不配一辆,说是隐蔽行动。哈,战槌那么大一台机甲在城中横冲直撞,真是隐秘。”</p>
“这指令是谁下的?”我惊讶地问。</p>
“好像是基地长官,这种事我怎么记得。”</p>
听说那个陆上基地的长官已经被军法处置了,这条讯息倒是对的上。军中有传言说是借刀shā rén,但做的如此明显,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因此这条命令的真相可能就此淹没在黑暗之中。</p>
不过也有一个更加简单且有说服力的解释:他蠢。</p>
“另外听说你们竟然走到了海边?一小时的时间,按人的速度是走不了那么远的吧?”我们从帐篷到战槌都花了10分钟。</p>
“那不是海,是拦江。”他回答说。拦江是连接大陆南北两片海洋的大江,仿佛将大陆左右拦开一般,固有“拦江”之名。“当时也没人发觉,虽然大陆架不会撒谎,但由于法术关系,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位置不对。之后更因为敌人来袭、计划更变等等夹在一起,也就没在意这件事了。”</p>
“原来如此。”我感慨了一句。或许很多事情背后的原因都比自己想象的要简单?“你还记得有哪些人牺牲了吗?”</p>
“不,完全不记得。”他一脸理所当然地说。</p>
什么?不记得?十八个人在你身边死了,你怎么能轻描淡写地就忘了呢?我讶异地望着他,伊文在我眼里,逐渐变得恐怖了起来。</p>
就在这时,伊文的护身符响起了“嘟嘟”声,这个时候谁会来diàn huà?只见他对屏幕点了两下,直接问:“尼里欧吗?”</p>
“没错,是我,你怎么没有命令就直接开动战槌?”还真是他。</p>
“你读过军法么?里面没有任何一条有写:驾驶员不得在紧急情况下自行决定开动战槌。”伊文语出惊人,难道在短短七天之内,那就把所有军规律法都背下来了吗?连我都没记全。莫非他其实是个天才,只是不善交际吗?</p>
“是没这条。”尼里欧同意了这点,难道他真去翻了军规吗?抛下我的疑问,护身符另一头的尼里欧继续说:“但有写要服从上级指令……”</p>
“你是我上级吗?”</p>
“不是。”</p>
“那就是了,我也没被关禁闭,战槌也不是封存状态。既然我们的司令和指挥官都没有就我开战槌的事情做出限制,那我以我自身的判断启动它就没有任何问题。”伊文义正言辞地对尼里欧说。</p>
尼里欧沉默了一会,只好放狠话:“总司令他们会知道此事。”说话就挂断了通话。</p>
“等一下!你别走!”伊文似乎急了,可惜动作太慢,另一边只剩下了忙音。</p>
“你居然记得没有那条军规?”我试着提出先前的疑问。</p>
“不需要记。”伊文理所当然地解释,“想想就知道,他们怎么会定下这么具体的军规?”</p>
“也就是说,你是猜的?”我有点失望地问。</p>
“是的,有什么问题吗?”他一边说,一边用右手在护身符上拨号,似乎是想重新呼叫尼里欧。</p>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不明白他行动的意义。</p>
“叫尼里欧帮忙。”</p>
他话刚说完,我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动了,我立即伸手抓住了伊文的右手,用力阻止他继续拨号。</p>
“你在做什么?”伊文冷静地问我。</p>
“为什么要叫他?”我反问一句。</p>
“因为战槌内部的系统无法瞄准那颗太阳。”</p>
“什么?”</p>
“这里所有的雷达或其他设备,侦测的对象都是各种活物,比如巨龙、法师、普通人什么的。但这里并没有搭载侦测能量源的设备,即便利用卫星绘制了地形图,我也找不到太阳的具体位置。说道这里你也该明白了吧?”</p>
明白?明白什么?我依然一头雾水。“能解释下吗?”</p>
“哎~”他叹了口气,“意思就是,我需要一个人在外面帮我瞄准,否则我什么也做不了。”</p>
“即使这样,”我紧张地说,“也不要呼叫尼里欧,这次的事情是我们俩的,我不希望他也来分我们的功劳。”</p>
“分功劳?你在说什么?”他不可思议地问。</p>
“就是分功劳,字面意思。这次事情要是成了,我们就是英雄,我们的地位也会提升,我们可以成为英雄。”我有点兴奋地说,“这份功绩的名单里,不需要再添加其他人的名字。”</p>
我期待地看着他,他却严肃地看着我,似乎在思考什么。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把手缩了回去,我也松开了握住他的手。</p>
“但你知道我依然需要一个人帮我确定太阳的位置。”伊文说。</p>
“我知道。”我感到一阵恐惧,但为了机会,我决定豁出去了,“我下去辅助瞄准。”</p>
听完我的话,他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我看,我能感到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耻笑和鄙视,但愿是我感觉错了。“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他敢看了一句,“但你下去后要怎么做?你的鞋底都没了,你赤着脚在下面能站多久?”</p>
我坐在地板上,把早已烧穿的鞋袜脱掉,顺带àn mó下烫伤的脚底板。不知为何,经过地上高温的洗礼,脚底竟变得柔软了起来。我拿起一张床单,没分清它之前是谁的,却能感到已经被烤得坚硬发脆。我轻而易举地将床单撕成条状,用他们把自己的双足团团裹住。很快,我的双足就变成了两团大布球。</p>
“怎么样?”我站起身问了一句。</p>
“真难看。”他的评价不出意外。</p>
我重新在身上套上另一张床单,打开出入口。我先坐在开口处,让双脚荡下去,然后双手一撑,整个人就掉落在地面上……不对,是火炉里。当然我没忘记关上出入口,看着向上升去的梯子,我重新感受到我做了一个多么傻逼的决定。</p>
现在的温度已经比刚出帐篷那时还要热,四周都是反射的白光,比之前强了好几遍,晃得人睁不开眼。而且实际经历了才会知道,过强的光芒,本身也是能遮挡视线的。</p>
我拿出护身符,拨通了伊文的号码,接下来的情况我们需要保持通话状态。但说真的,在这到处都泛着强光的地方,要找出那份光源真不是容易的事情。我向着机体的前方走去,将整个人都暴露在光之恶魔的笼罩之中。</p>
太阳本身确实是在空中的,要找也只能往天空中找。正上方已被禁魔力场覆盖,自然可以排除。抬头环视了半圈,天空中都是同样的白色场景,这些光像妖精一样四处扰乱,干扰着我的思维。</p>
抬头没多久,我就感到面部开始开裂,我低下头休息了一阵,转身看看背后的天空。这时,我才发觉我犯了一个错:战槌本身巨大的体型,分割我能看到的天空,而它自身的外壳又是极佳的反光材料,我转头时差点被它给戳瞎。我只好重新低下头,从它的胯下来到另一边,重新寻找。</p>
而这一次,我没有无功而返,虽然分不清具体的方向,但我能清楚地看到右前方的天空中有着一团巨大的光源。那里的的光线是如此强烈,光是余光一撇就让我的眼睛受到了极大的创伤。太阳的光线直射,像针一样扎进我的眼中,满眼都是刺痛与干涩,似有千万小虫在眼中游动,无法睁开。此时痛处之强烈,远远超出之前受过的伤害总和。我痛苦地弯下腰,差点跪倒,双手捂着眼睛,心中不住咒骂:傻逼,我真他妈是个傻逼!我都要瞎了!妈蛋,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出来干那么蠢的事啊!</p>
疼痛与愤怒交加,但我还忍得住,我才不会骂出来,我能忍耐,我的所有脏话都不会骂出口,只会保留在心里。我能忍受,我能忍受,我要展现给别人看,更要展现给自己看,我是个高贵的人,是个读过书的人,是个知礼仪的人,是个训练有素的人,我绝不会将自己粗俗的一面展露出来。我!我!我是个有原则的人!我有我的行事准则!我有我自己的坚持,妈的,我必须坚持自己!我……</p>
“啊啊啊啊啊!我要瞎了!操!啊……”最终,我还是没有忍住。我不敢相信这些话竟出自我口。我的忍耐力就真的只有这种程度吗?我现在就感觉自己赤身**地出现在大众面前,被他们用鄙夷的视线鞭打,令我的自尊与坚持碎了一地。</p>
“啊,操!疼死了!妈的!”一旦喊出口,我也没必要坚持文明,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与不满,我不断喊着各种脏字,随着每一个字的蹦出,双眼的疼痛好像真的受到了缓解。“操……哈……”我的喊叫逐渐微弱,疼痛也慢慢止歇。随着心情的平复,注意力逐渐从这里移开,我才听见护身符里不断传来伊文的呼叫声。</p>
“发生了什么?请回复!发生了什么事?请回复!”也不知怎得,他不断重复地呼叫,此时竟给了我一点安慰,同时让我感到愧疚。</p>
“我找到太阳的位置了。”我説,“在机体背面偏右。”我说这话时满怀信心。</p>
“能具体点吗?”然而他的这句话就像一盆冷水直接浇向我的大脑。虽然我这时还真挺希望能来盆冷水的,但我也终于意识到我难以帮助他。他需要的不是我目视获得的大概方位,而是一个精确的角度,精确的方向。这是错不得的事情。</p>
而我,不再有抬头目视太阳的勇气。</p>
“我不成的。”我跟他坦白,“还是联系尼里欧吧。”</p>
“你不是要我们俩平分这份功劳吗?”他的话语里充满了讽刺的意味。</p>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羞愧地低下头,此时除了乖乖认错,夹着尾巴逃回去,已经没有我能做的事情了。</p>
唯一的安慰是,我还没有瞎,只是视线模糊了不少,眼前还带着星星点点,周围还有一些绿色的色块若隐若现。</p>
护身符里传来长时间的沉默,不过伊文最后还是说:“上来吧,我帮你开门。”</p>
我回到了战槌内部,再次感受到从地狱到天堂的感觉。脚上缠的布带已经焦黑,大部分都烧坏了,留在了地面上,只剩下薄薄的两层还留在脚上。我试着脱下它们,竟发现他们已经黏在了脚上。我咬紧牙关,忍住疼痛,迅速地将布料撕下,还带下一块血肉。布条上鲜血淋漓,难以直视。不过这点疼痛,和之前双眼几乎刺瞎的疼痛相比,已经是非常轻微的疼痛了。布条拆下后我想扔垃圾桶里,却没有找到。</p>
伊文一句话也没说,继续默默地做着自己的事。我不知道他这算冷漠还是温柔,不过这种不过问的行为反而让我感到莫大的安慰,让我有时间能静一静,看看别人做事的情况,好好反省自己干的事情有多愚蠢。</p>
伊文成功联系了尼里欧,可死脑筋的尼里欧第一句回应就是:“我为什么要帮你?”</p>
“你别忘了我好歹也算一个战地指挥官。”伊文开始拿官职压人,“我有军队指挥权。”</p>
有关系的人就是好啊,我感慨到。他才刚进来,就能拿到军队指挥权,即使提到他之前指挥撤退时展现的才能,但要说和他身为司令的弟弟这一点毫无关系,那是没人信的。对此我能表示羡慕和嫉妒,但这不能阻止我去和他讨好关系,将他服侍得舒爽了,我的未来才会有一线光明。</p>
“你别忘了司令也在这座军营。”尼里欧依然不依不饶。</p>
“那你为何不打个diàn huà过去,打断军事会议,询问她的意见呢?要不直接打给小绿人也行。”伊文的这句话我都不知道是认真的还是在揶揄。</p>
尼里欧有点犹豫地说:“打过了,小绿人他……昏迷了。”</p>
昏迷?小绿人?这还真是少见。</p>
“先别管这些,”伊文强行把话题拉回来,“我就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你是要在我的指挥下摧毁那颗太阳,拯救这里;还是慢慢等会议结束,把你们全都烧成灰烬?”</p>
嗯?这段话好熟?</p>
“你知道吗?”尼里欧说:“要是失败了,比如搞出个大爆炸什么的,或是伊芙和其他指挥官对你的越权行为不满,要拿你问罪,我会二话不说就和你撇清关系的。”也就是说,他最终还是答应了?</p>
“不可能的。”伊文直接打消他的念头,“启动你们的能量检测装置,我要那颗太阳的具体坐标。”</p>
“这个早就准备好了。”尼里欧说,“这是极为必要的数据,怎么可能等有命令了才去行动?”</p>
“明白了,请把数据传输给我。”伊文最后回了一句,“谢谢你的配合。”</p>
“这是你偷的,懂吗?偷的。”说完,尼里欧结束了通话。</p>
伊文却似乎不想领情,明知道对方听不到,他依然说:“怎么可能,这种事查一下数据的接收记录就会明白了。你是撇不清关系的,尼里欧。”</p>
看他已经忙完了那件事,我上去问道:“呃,也就是说尼里欧的话,是不需要出门用肉眼看就能得知太阳的方位的吗?”</p>
“当然,你以为别人和你一样傻啊?”伊文嘴上不饶人地说,“你要是提前知道这件事那么容易,你还会想下去抢功吗?”</p>
“当然不!”我大喊,“外面那地方真不是人呆的!啊,我的眼睛,现在还火辣辣地疼呢。”我抱怨说。</p>
“那要不要休息一下?”</p>
“不,算了。”我可不想继续示弱,在精神气上被他这样的公子哥给比下去。</p>
很快,数据传输了过来,伊文熟练地调出了反物质wǔ qì的控制台,对准太阳的方向,打开保险,完成了瞄准。</p>
“说起来,要不要发射呢?”伊文自言自语了一句。</p>
“什么?”我没明白他的意思。</p>
“反物质啊。”伊文说,“我不知道刚才的真空轨道有没有起作用,以防万一我是不是该……”</p>
没等他说完,驾驶舱里就响起了“嘟嘟嘟”的声音。这会发声的不是护身符,而是战槌自带的通讯台。伊文点开通讯,里面出现的正是尼里欧的声音:“你们成功了!数据显示那块高热来源消失了!”</p>
这么简单?这倒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以为会有一些更复杂或更宏大的一些事情发生,结果却是……那么平静?</p>
伊文倒还是照样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是么?那太好了。”嘴上是那么说,语气里可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那么现在尽快联系司令他们,等温度下来就可以整备出击。”</p>
“这就似乎很困难了。”尼里欧突然说。</p>
“你说哪方面?”伊文问。</p>
“在空中的另一侧出现了一个新的热源。”</p>
“什么?那么快?”不仅仅是伊文那么说,我也吓了一跳。“把新的热源位置给我,我继续消除它。”伊文发出了指示。</p>
“等一下,测定坐标需要时间,我们正在重新启动计算……”通讯器的另一边传来一阵轰鸣声。“嗯,等一下,那份热源怎么……消失了?”尼里欧的声音变得遥远了起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在此之前,请帮我们把周围的反光法术也消除了吧。”尼里欧补了一句。</p>
“反光?原来如此。除了热源之外,他们还在力场外面制作了一层高高的镜子,避免光线跑出去。所以这里才会亮成这样。”伊文立即抓住了状况,他打开dǎo dàn控制台,输入参数后就直接发射。很快,地图上显示的禁魔力场范围又大了一圈。</p>
从情况上来看,他应该是发射了几十发dǎo dàn,但驾驶舱里居然毫无动静。感觉只要待在这里,一切都会变得简单和事不关己。</p>
“很好。”尼里欧回应说,“不过之前的热源还是毫无动静,现在上空没有出现新的热源。”</p>
“呃,也就是说,我在消除上一个太阳之后,法师们又立即制作出下一个太阳,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又把他消除了?”伊文整理了一下情况,他这么一说,我也搞懂了。“那么根据简单的逻辑,”伊文继续说,“他们的高温战术,光是在天空中制造太阳还不够,还需要其他方面的准备才行。那个准备恐怕比制造太阳本身更加麻烦,之前的热源就是因为准备没完成才一闪而过的。”</p>
“制造太阳怎么会很容易?”我有点不解地问他。</p>
就在这时,通讯器另一边的尼里欧像是被针扎到一样大喊:“你那里怎么会有其他人的声音!?”</p>
“你听错了。”伊文随口扯谎。</p>
“别想隐瞒,我们的通讯是全程录音的。”</p>
“那把录音删了。”</p>
“……你这是在作死。”尼里欧气呼呼地说。</p>
“先别吵。”我想我该负起责任把这件事解释清楚,“我是‘星辰’师团所属‘狂风’四队的队长玖兰,这次的事情是我提议的,我和他一起进的战槌。”我说的时候尽可能显得自信些,指望能给他留个好印象。</p>
“狂风四队?整个小队都在那里吗?”尼里欧提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p>
“不,没有,就我一个。”我如实回答。</p>
“伊文,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能随便让外人进驾驶舱吗?”尼里欧突然又指责起伊文了,“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是间谍怎么办?”</p>
什么?我间谍?这冤名我可承受不起,我当即怼回去:“你怎么可以诬陷我的清白?我不是间谍,可以查看我的军队履历!”</p>
“空口无凭,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玖兰?”</p>
他这话说的我都快气疯了,先是怀疑我是不是间谍,现在连我的存在本身都要怀疑?我重重锤了一下桌子,正要大声呼喊,伊文突然伸起一只手,阻止了我。看到他的这一行为,我也意识到我有点冲动了,决定把解释交给他,自己稍微冷静一下。</p>
伊文说:“如果要怀疑替代的话,这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被替代,包括你我,这种事不可轻易怀疑。而且你要知道,我们会决定来这里进行太阳破坏是他的注意,为此他费尽口舌,还受了很多伤,甚至在经历过外面的高温的情况下,依然选择离开驾驶舱协助我。我不认为一个间谍会冒着死亡的危险来破坏他们的计划,目的却只是获得我的信任。因此我相信他。”</p>
“你确定?”</p>
“由我亲眼所见。”伊文坚定地说。这令我大为感动,本以为他是个什么都记不住的人,没想到能将我的努力全都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我才终于感受到,我没有看错人,跟着他我确实是可以建功立业,飞黄腾达。</p>
“可你只说了你相信他的原因,”尼里欧还是这样说,“但我可不能相信。”通讯器沉默了一会,他又说,“好吧,你是指挥官,我只能给你建议而不能直接驳回你的决定。但身为战槌整备员长的我还是要说,你再相信他,也不能随便把他带进战槌内部啊?”</p>
“不然呢?把他丢外面等死吗?”</p>
“你不怕他在驾驶舱里乱动吗?要是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设备……”</p>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我朝着尼里欧喊,“我能控制自己!”</p>
“那刚才那声捶桌子的声音是怎么来的?伊文吗?”</p>
尼里欧这一问让我哑口无言。我竟然这么不谨慎,简简单单就让愤怒控制了我的行为,这正验证了尼里欧心中的担忧。要是我接下来战槌出了什么问题,我更是难辞其咎。</p>
“我知道了,他也在听,我会注意确保此事不会再发生。”果然这一点上伊文也不能再维护我。随后他又说,“不过这么硬的的战槌是人力捶一下就会出问题的吗?还真是脆弱。”</p>
尼里欧倒也没回避这一话题:“这一点我也不敢保证,你应该明白‘试验机’这个词的意义吧?”</p>
“是的,但……”</p>
伊文的下一句话没说完,就被尼里欧打断了:“而且抗击打试验应该在车间里做,而不是危机四伏的战场。之前我们设计时确实疏忽了,原以为能成为驾驶员的人一定会很珍惜这台机体,绝不对在战槌的驾驶舱内对控制台施展暴力。相关测试计划我稍后会发回总部。”</p>
“何不现在就发?”伊文问了一句。</p>
“别想打发我。你非要维护的那位玖兰待在驾驶舱里,那我也没办法强行让他离开,我自己可待在帐篷里。不过我还是先提醒一句,离开时确保不要留下任何遗失物品,并保持清洁。别忘了出来后是谁负责打扫驾驶舱。”尼里欧说完这段话后,切断了通讯。</p>
伊文叹了口气,回头对我说:“你把地上擦一下,杂物收拾了吧。”</p>
我回头看了看后面的一小块空地,那里堆放着一张床单、一堆带着血迹的布条、两双没鞋底的鞋子——伊文也把他的脱下扔过去了。嗯,这好像也不能怪我,他们想保持清洁,那就应该在这里放一个垃圾桶来放置杂物啊。</p>
除了这些以外,地板上还出现了一些血脚印,当然,那也是我的。“血迹怎么办?我的脚底板还在流血。”我问道。驾驶舱里没有第二张椅子,我一直都是忍着脚痛站着说话的。说到这里时我抬起脚看了看自己的脚底,本就只是皮肉伤,现在血液已经凝固大半,再过半天就能愈合了吧。</p>
“这个,随你便吧,总之……”他一边说,一遍拉开左手侧的一扇橱门,里面跳出了一个小型的圆桶,看来这就是这里的垃圾桶了。然而他实在太小,后面的杂物连一半都塞不下。于是他又把橱门关上了,接下去说:“不管了,就让那些负责打扫的人头痛去吧。说起来清洁员是谁来着?”</p>
想不到他还挺幽默的,我轻声笑了起来。结果他突然回头一瞪,神色严肃,带着愤怒,还带着一点疑惑,像是在说“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这一下就把我的笑容给缩下去了。</p>
我这才回忆起来,伊文确实不是一个幽默的人,虽然他偶尔也会拐着弯子骂人。但是,不管何时,都不要对他的话想太多,否则就是自寻烦恼。他说想不起来,那就是想不起来,这不是一个用来搞笑的梗。他是在询问我,不是在说笑话。我应该回答问题,而不是报以轻笑。现在,他把我的笑声当成了嘲笑。</p>
我赶紧整理一下表情,急忙回答说:“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正常的回答,今天之前我跟战槌一点关系都没有,怎么可能知道谁负责清洁?至于其他的,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怕是越描越黑。如实回答本身就是最佳的策略,伊文并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我相信这种事他很快就会忘掉。</p>
但愿如此。</p>
“说的也是,这种事本就不该问你。”伊文的回答意料之中。随后就转过身去,开始看着屏幕上的地图发呆。</p>
“谢谢你。”我突然向伊文说。</p>
“我做了什么需要你感谢的事情吗?”他问了一句。</p>
“感谢你没有做过的事情。”我想他笑了一笑,“没有把我在下面晒得鬼哭狼嚎的事情说出去。”</p>
伊文似乎感到很奇怪,他狐疑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不好发问,只好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还是那么细皮嫩肉,一副缺乏锻炼的样子。但不知怎的,他在我眼里,逐渐变得高大帅气了起来。</p>
过了一会,伊文说:“现在提这事可能有点奇怪和突兀,但……你能帮我一件事吗?”</p>
“有什么尽管说。”我回应道。我现在可是要抓紧一切机会卖他人情。</p>
“我来到这里后,姐姐曾想过让我去找个女朋友,为此安排了不少人和我相亲。我按照事先安排的顺序,和他们吃饭、聊天。我不知道是我外表、还是语言、还是其他地方吸引了她们,最终有不少人很乐意和我一起去宾馆共度良宵。然后,就出问题了。”说到这里时,伊文突然极为罕见地羞涩了起来,“我……硬不起来。”</p>
我也是大吃了一惊,一时间脑子竟然没转过来。他在说啥?硬不起来?什么地方硬不起来?哦,一个男人说自己硬不起来那自然就只有……哈? </p>
“这不是一个两个的问题。”伊文丝毫不顾我的感受,继续说道,“每个女孩都是。每当晚上,看着她们光着身子,在我面前搔首弄姿,可我却毫无感觉。不仅如此,只要我一想到接下来要和对方在床上做的事情,我就会开始感到恶心反胃。最终,我和她们都这样不欢而散。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吧?”</p>
理解个屁啊!我的内心咆哮着。我,玖兰,23岁,这辈子还没交过一个女朋友!为什么我一个处男要在这里听你一个不举男抱怨这种事啊!“面对裸女硬不起来”这样的烦恼我怎么可能经历过?我怎么可能理解你的心情啊!硬不起来那不就是不举!不举就去看病啊!总部医院那么多,你用不着给他们放假啊!</p>
虽然我的心中是这样天翻地覆,也不能直接就这样说出来。“这确实很辛苦啊。”我违心地用干巴巴的话语回应。</p>
伊文还没讲完:“后来,我想通了。”</p>
你想通了?那就赶紧去医院吧。</p>
“或许我本来就不喜欢女性。”他继续说。</p>
能认清自己是好事……等一下,怎么感觉这句话有点怪?</p>
“说不定我喜欢的男性呢?”</p>
呃?嗯??哎???啥????等一下,你是说,你……你你你……是个基佬?</p>
我吓了一跳,我真的吓了一跳,这展开实在出乎我的意料。我有点,我有点接受不能,我想我需要缓缓……</p>
可伊文却似乎不想给我缓过劲的时间,他站起身,走到我的面前,仰望着我,双手已经插进裤腰,随时都要脱下来的样子。</p>
“等一下!”我的声音已经充满惊恐,“先等一下,你先说清楚你想做什么?”</p>
“我想确认我自己的性取向。”伊文冷静的说,“通过和你的交流,我觉得我能找到这一点。”</p>
“那你能不能想想我的感受?”我双手捂住屁股,用力大喊,“我可不想被做这种事!”事关贞洁,我也是在尽全力抵抗。</p>
“是么?”伊文想了想,说,“如果你不愿意在下面,让你来上我也是可以的。”</p>
“不是这方面的问题!”我的感觉自己已经气血上涌,心跳得极快,可以说是已经完全陷入了慌乱之中。我直接把心情吼出来,“我是个直男!你要搞**去找别人搞去行不行!我一想到你要对我做的事情我就觉得胸闷恶心,离我远点!”</p>
伊文停止了脱内裤的动作,反而又陷入了思索,说:“是么?可就我观察的情况来看,你的视线总是游离在其他男性裸露的**上,你看我的时候也是看我身体居多而脸部偏少,我还以为……”</p>
“我只是羡慕他人锻炼出来的肌肉而已,你不能因为这点就说我是基佬啊!”我严厉地拒绝他,“搞基这种事跟我没有关系!我对那些事不仅不感兴趣还深恶痛绝!那些场景光是想想就要吐了,你居然还想掰弯我?我恨不得你们这样的人全部灭绝!”</p>
话说出口,我才发觉不对,但此时我的心中已经填满了焦躁和恐惧,也顾不得这许多了。伊文听完我说的话后,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说。他低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东西,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了很久。最终,他似乎还是放弃了,回到了座位上。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准备重新站起来。</p>
“至少你给我看下你的**吧。”伊文还没有放弃,回过头来说。</p>
我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行。”</p>
“哦,好吧。”他重新坐正,让沉默和尴尬充斥着整个房间。</p>
隔了半响,他才悠悠地传来了一句:“我好像也不是喜欢男人的人。”</p>
“最好别。”我不假思索地蹦出了这句。**这种事情真的是难以想象,我不希望伊文也会堕落至此。他应该只是生了病,从而对自己的性取向产生了迷茫罢了,只要好好引导,让他去医院治疗,他就能明白自己喜欢男人这种事就是无稽之谈。</p>
我站了起来,正准备和他继续交谈时,通讯器再度响了起来。和上次不同,这次屏幕右侧显示了xìn hào来源:伊芙。能感觉到一场腥风血雨即将刮来,我还是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看着吧。</p>
“会开完了?”伊文抢先提问。</p>
“对于私自行动一事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伊芙没有理会伊文的发问,直奔主题。</p>
“我不行动的话军队可就要全灭了。”这是这句话第几次出现了?</p>
“还有吗?”伊芙一句话直接压了下来,简单一句话,竟让驾驶舱内的空气变得极为沉重,差点喘不过气来。</p>
“我是战地指挥官,有权限在那种状态下以自己的判断进行作战。”伊文反驳说。</p>
“也就是说你确实准备负起责任了?”伊芙问。</p>
“没错。”</p>
“那好,等这场战斗结束,自会有军事法庭等着你。”伊芙的语气不怒自威。</p>
军事法庭确实是很麻烦的事情,但应该不会有太严重的后果,我们可是立了大功啊,将功补过总可以吧?伊文可是伊芙的弟弟,小绿人也很欣赏他,他们还能为难他?</p>
实在不行就把责任全都推给他,他自己都说准备负起全部责任了,那我自己置身事外想必他也不会有怨言,把这件事隐瞒下来,我自己去寻找下家就好。我的前途并没有暗淡,我一定能抓住那光明的未来。</p>
“那么,我也不是专门给你通知法院传票的。下一件事,”伊芙继续说,“我们准备击破包围我们的王**,扩大新卡他市的禁魔力场覆盖范围。援军也已经在路上了,准备从外侧进行反包围。我会让大部分小队前往你的位置集结,一到时间我需要你第一时间出动,带队向南方突围,明白了吗?”</p>
“了解。”伊文一口答应下来。</p>
“好,现在外面的温度还没降下来,离实际行动还有一点时间,你可以休息一下。但别忘随时监视上空,行动开始之前我不希望天空中再出现一颗太阳。”</p>
“了解。”</p>
伊文的这句话说完后,伊芙就关闭了通讯器。</p>
驾驶舱内再度被沉默所包围。我一屁股坐在地上,马上又要出去进行作战了,我也想趁现在好好休息一下。“有吃的么?”我试着向伊文询问。</p>
“很可惜,没有。”预料之内的回答,“原本有设想在驾驶舱里放一个冰箱,用于储存各种应急食品的,可惜没有实现。”</p>
“真是遗憾。”我回应道。四下无事,我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我之前想和伊文谈什么来着?对了,是关于他性取向的事情。不过,算了,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万一他真倒台了,我所做的不就成了无用功了吗?还是先静观其变,等他确实渡过危机了再说吧。</p>
“你不下去找你的部下吗?”他突然问。</p>
“我没有靴子。”我看了看脚,回答说。</p>
“这不是重点吧。”</p>
不,你没搞懂,这就是重点,双脚可是人重要的**之一,怎么能随便给人看?不过说起来,今天我在伊文面前暴露的真有些太多了,要知道我平时洗澡都是后半夜一个人去的,生怕碰上别人。可现在,他不仅看到了我的脚,也听到了我说脏话的声音,他现在是除了我父母外知道我**最多的人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会记到什么时候,但……</p>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一阵悸动,没来由的有一种哭出来的冲动。为什么呢?我在因何而伤感呢?捉摸不透,捉摸不透啊,我的感情,你们到底想告诉我什么呢?</p>
“你还好吧?”伊文回过来说。</p>
“不,没事。”我拿手擦了一下脸。</p>
“如果不愿意下去的话,就在这里帮我吧。”伊文指了指左手边的操作台,“一旦开战,战槌要忙的事情就像山洪暴发一样又急又多。你就帮我处理通讯指挥上的事情,我要专心开动机体。”</p>
“好,明白了。”我一口答应下来。</p>
“别忘了先通知一下你的部下。”伊文补了一句。</p>
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我赶紧拿出护身符查看,却发觉一次通话提示都没有。我苦笑了一下,原来我那么没存在感,在帐篷里消失了那么久都没人发觉吗?</p>
我翻开通讯录,找到希光的名字打了过去。尽管他是个冲动的大嗓门,但他确实是个信得过的人。“接到命令了吗?你们现在在哪?”</p>
“你丫总算想起我们了!”希光的声音一响起来,就把我的耳膜震得生疼,“我们已经全部就位,正在前往集合地的路上。”</p>
“已经准备好了?”我惊讶道,“我不在你们也已经开始行动了吗?”</p>
能听出另一边的背景音很喧闹,不过希光的声音依然大到清晰可辨“没办法啊!你不在,我们这边打完架没有管事的!找不到你人,我只好先听其他小队长!”</p>
反应很快嘛,这倒是省了我不少时间和精力。“那你就先继续跟着弥尔顿他们把,我现在要协助伊文指挥官。”我下达指示。</p>
他没有立即给我答复,但能听出另一边嘈杂的交谈声。大约是在和其他人交换情报,传达我的命令,我耐心地等待回复。果然,没过过久,他就回应说:“了解了,这里会听从安排,很快就会行动。队长也加油!”希光的嗓音明亮清爽,听他那么说,我也安下心来。</p>
通话结束后,我重新回头看了看伊文。一旦安静下来,驾驶舱内部也变得更加昏暗。进来时用于照明的灯光已经关闭,只剩那块屏幕和操作板上淡淡的荧光,让整个驾驶舱内都显得冷清又安静。他照旧坐在驾驶座上,一手靠在椅子上、撑着头,右手对着护身符,不断按着屏幕,也不知道在做什么。而此时,他脸上竟少有地出现了满足的表情。我一时看得呆了,不愿发声破坏他的宁静。</p>
我转过头去,倚墙靠下,慢慢等待作战开始的讯号。</p>
在这期间,太阳果然被再度制造出来,不过很快就被伊文再次攻破。根据尼里欧所说的情报,法师们也没有再度在外侧建起反射墙。</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就要到我们开始前进的时间。</p>
然而,先发动攻击的还是对方。</p>
通讯器忽响,惊得我立即跳起来。伊文已经接通了通话,来电显示是伊芙司令,她直接命令说:“对方已经展开炮火打击!等不及集结了,你立即率队突围!”</p>
“了解!”伊文应了一声,立即展开雷达,双手抓住摇杆,开始操作战槌转向。要让这种庞然大物转弯并不容易,需要非常大的拐弯动作才行,一不留神就会压到人或帐篷,可他看上去不太在意。</p>
“等一下等一下!”我出言阻止他,“你不先提醒一下下面的人吗?压死自己人怎么办?”</p>
“不会的,”他直接说,“通过护身符可以观察到他们的位置,我还是很小心的。”</p>
是这样吗?其实我挺怀疑的,他转弯的时候一点犹豫都没有,他所说的更像是事后想的托词。不过驾驶舱内太过稳当,只能感受到机体自己运动时的惯性,那应该确实没有压到什么东西。</p>
这里一开始行动,我就开始担心起自己的部下起来,用战槌的通讯器给部下通话:“希光,你们现在在哪?”</p>
“刚出营帐!哇塞,也不知道你看不看得到,现在天上外面全是龙啊!黑压压的一片!还有他们扔的石头还是铁块,像流星一样!一落地就震起几十米高的沙土!”希光用着洪亮的声音喊,从他的口中倒是一点都听不出紧张的感觉,似乎他还……乐在其中?</p>
“那你们和‘狂风’二、六队一起向西方前进,遇到敌人后自由开火。”伊文开始进行他战地指挥官的工作,“通知战槌附近的‘伏龙’、‘硬树’、‘顽石’三大队,让他们跟紧,我会尽可能用机体来掩护他们。”</p>
“了解!”我回答道。立即结束了和自己小队的通话,开始向已经集结到我们位置的大队传达指示。伊文的目光迅速转动,不断在地图和两个雷达之间飘来飘去,寻找着攻击的机会。</p>
“离力场边界还有300米!”伊文喊道,“有可以使用的战车吗?”</p>
“不成!全部轮胎都融化了!”喊话的是“伏龙”大队长斯拉铎·火堆,一名大队长要指挥十二支小队。“现在没有能使用的车辆!”</p>
“就没有备用轮胎吗?”伊文问了一句。</p>
“不知道!也许有,但现在也没时间去换了!”</p>
他说的是事实,伊文也不多说什么了。他继续操作机体前进,同时按下了操作杆上的按钮。“还是有空间法术。”伊文自言自语,“他们不愿意城市受到太大伤害,这下麻烦了,我们有击破他们的手段吗?”</p>
这时,司令的通讯插了进来,她命令道:“战槌到了边缘位置就开启最大功率禁魔力场!马上!”</p>
“了解,我看看地图……”伊文盯着地图计算着距离,“离边缘还有200米……”</p>
就在这时,战槌似乎受到了一发撞击,前进的速度受阻,整个驾驶舱极为罕见地晃动了起来。伊文坐在椅子上还好,我就惨了,一个没站稳,直接被震得一屁股坐到地上。“怎么回事?”一直极其稳定的驾驶舱突然这样,一定发生了不寻常的事情。</p>
斯拉铎也在通讯器里询问:“你们还好吗?我们看到机体前面出现了一条巨大的火柱!我都怕你掉下来砸死我们了!”</p>
伊文喘了几口气,回答说:“正面中弹。这恐怕是战槌受过的最严重的的一次冲击了。”</p>
我有点担忧地说:“这么猛烈的攻击要是多受几次……”</p>
“不要紧。”伊文回应,“装甲没有问题,刚才的震动是因为行进中突然停止带来的惯性。”说完,他就立即操作战槌继续前进,“再来一发只怕真的要倒,这点之前倒没想过。”</p>
会吗?就我之前看过的样子,这东西底盘那么厚实,身材又宽,底盘又低,再加上这惊人的稳定性,实在想象不出这东西摔倒的情景。</p>
战槌继续向着边界处一点一点前进,中途被对方又击中数次,前进速度受到严重拖慢。可以感受到战槌已经成功吸引到敌方的大部分火力,如此一来,其他士兵们也该安全了吧。</p>
最后我们终于来到了边界处,伊文按照事先的命令张开了禁魔力场,其影响在屏幕上就能一览无余:原本周围的平地在不断地出现各种房屋。</p>
“张开了,然后呢?”根据伊文的指示,我在他行动之后就立即向司令寻求下一步的动作。</p>
“空间法术有断裂迹象吗?”伊芙反问一句。</p>
“不可能,他们使用的法术原理很简单,也因此更难攻破。”伊文终究是比尔的儿子,和零基础的我不一样,他是知晓不少法术的基础的。“他们没有细腻地随着力场的边缘建造传送门,”他继续说,“而是把周围整个场地都给转移掉了。有力场的部分无法转移,他们也就这样放在那了,并没有破坏法术的整体结构。”</p>
“那这种时候怎么办?”司令似乎也没有好办法,只能询问她的弟弟。</p>
“和上次一样治标不治本的方法,”伊文说,“攻击空中的奴龙者们,负责维持法术的人一定会待在上空。”正说话间,伊文已经开始输入参数,准备对着上空发射飞弹。</p>
“这一点的话,用不着担心。”伊芙的话语中充满自信,“他们也来了。”</p>
“他们?”我不自禁问了一句。</p>
就在这时,屏幕上力场以外的的地区,也在不断地显现出各种各样的高楼、法术解除了?这可倒是意外的惊喜,但,为什么?</p>
“我们的第一支空军小队已经建成了,他们来得还真正是时候。”伊芙开心地说,“只是原本编制应该是六人的,但始终找不出满意的驾驶员,就只好空在那里。”</p>
“三角战机找不到驾驶员只能空在那里,战槌就可以随便找个刚来的人坐进来?”伊文有点气呼呼的,“而且只有五架三角战机真的够吗?巨龙可有数百条啊。”</p>
“你老毛病又犯了。”伊芙没有回答,反而说,“现在情况如何?”</p>
“空间正在复位……”伊文盯着屏幕说,“但是好像变不回那个用法术拼凑的样子了,展现出来的是一片荒土……我把等高线再做得精细些……还有散落各地的建筑残骸。”</p>
“很好。”伊芙听上去很满意,“但是巨龙还在空中。”</p>
“转移的空间范围本来就只有地面一部分,最高也就五百到一千米,再高他们也撑不住。”伊文解释说,“不过看雷达,那些原本藏在法术中的实际守军已经暴露出来了。联系各大队,我们要准备出击了。”</p>
伊文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右手握紧操作杆,左手不断地在操作台上按着按钮。虽然看他在紧张地工作,但是,怎么说呢,太平静了。这里真的太平静了,外面炮火连天,战士们厮杀喊叫,这里却要依靠通讯器才能听到。明明处于战场中心,却仿若遗世独立,与外界不再处于同一次元。</p>
不过伊文却似乎毫不在意,不仅如此,他似乎还挺兴奋,很享受目前的状况。“前方敌兵由我撕裂,让‘伏龙’、‘顽石’前往两侧突击。再向司令询问援军的情况!”他向我发号施令。</p>
斯拉铎他们倒是答应得挺快,但他们也反应,战槌的速度已经远超他们跑步的速度,现在他们追上都很困难,别说共同作战了。伊文听完后便停止了移动,等待后方部队的到来。</p>
“还有半小时。”伊芙回应援军的时间,“在此之前尽其所能支持住。别忘了援护空中的小队,光靠他们也支撑不了多久。”</p>
“那还得指望子弹不会命中他们。”伊文说着,将操作杆向上抬起,开始向着空中射击。</p>
我有点没搞懂他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是其他人,我自然可以认为他只是想幽上一默,但出自伊文之口……就不由得让人感到一阵寒意。希望是我想多了。</p>
这时,希光也传来了他们的情况:“西线溃退了!”他大喊道,“有一条黑龙发了疯似得攻过来!他的身材有其他黑龙的两倍大!我们这边快撑不住了!请求支援!”</p>
我一下子紧张起来:“先撑住!”实际上我能做的事情也很有限,“我这就向司令他们申请援军……”</p>
“坚持住,不要后退,援军正在路上。”伊文淡淡地说了一句,直接关闭了通讯,“通告其他大队,我们先全力突破,随后绕道向西,从后方包围敌军。”</p>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先突破再支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可他们撑不住了!”我向着伊文吼道,“突破后再去也太晚了!”。那可都是我的部下,他的这一命令,可以说是直接抛弃了他们。</p>
“他们一开始就是诱饵。”伊文说,“西线人少,敌方一定会从那里开始突破,试图拉开我们的阵线。那那边就给他们好了,等他们主力渐齐,我们再和援军对那里布下天罗地网,敢保证他们一个都跑不了。”</p>
“那你还让他们全力反击?”我感到我的声音在颤抖。</p>
“他们若太消极,会被看出来的。”伊文的语气依然不带感情,“这是他们没有立即赶来汇合的结果。现在,传达我的命令。”</p>
我的手指不断抖动,伊文的命令,不是在宣判他们的死刑吗?明明之前还在一起生活,一起游戏,现在却能说抛弃就抛弃?指挥官的命令是绝对的,但是……但是……</p>
我重新拨通了希光的护身符,向他们命令道:“后撤!全军后撤!向中央阵地汇合!”说完后,不等他的回话,我就关闭了通讯,等待着伊文的愤怒。</p>
可他似乎并没有生气,他的语气依然平淡、冷静:“为何向他们传达虚假指令?”我不禁怀疑世上到底有没有事物能挑起他的怒火。</p>
“我是他们的队长,我可以对现状有自己的判断,并对自己的部下传达。”我用他的那一套回答他。</p>
“但你违反了我的命令,这有可能导致我的战略被破坏。”</p>
“让他们撤退一样可以达成目的,没必要非让他们抵抗到最后一刻。这是我对现状的判断。”</p>
“我不需要你的判断。”听到伊文的这一句回应,我的突然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他们果然是姐弟啊。“我不该跟你解释的。”伊文指了指后面的出入口,继续说,“下去吧。”</p>
我向他敬了个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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