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最后的机会了。”</p>
考场上,我快被这个信息压垮了。</p>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这次的测试也没法通过,那么,我就永远失去了去法师学院深造的机会。</p>
我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杯蓝色的液体,那是浓缩后的魔流。平时,魔流就散播在空气中,任何人都能操纵它,并以此来施展法术。</p>
当然,这个“任何人”里,不包括无法使用法术的“普通人”。</p>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p>
长久以来,我就是那无法使用法术的普通人中的一员,面对着浓缩后的魔流依然没有任何感觉。我衷心希望,这次能有所改变。</p>
大部分法术师控制魔流的能力都会在18岁以前觉醒,很多幼时的好友、同学都早早觉醒了能力,开始在法师学院的学习生涯。我的父亲也曾经是国家最高法术管理及行政机构“元老院”的一员,其法术水准之高,足以成为下一任“长老”。然而,我自己,以及姐姐,却都是不会使用法术的“普通人”。</p>
法术能力与遗传无关,这是大家早已接受的事实,即使祖宗十八代全是普通人,生下的孩子也有可能成为法术大师;即使父母都是叱咤风云的法师,生下的孩子也有可能是普通人。</p>
18岁是一个人能不能成为法师得最后机会,18以前不能使用法术,18岁以后的某一天突然觉醒的例子,一个也没有。</p>
而这个被俗称为“最后的机会”的测试,条件已经宽松到不能更宽松了,只要能使眼前的这杯浓缩后的魔流产生一丝涟漪,就能证明自己依然拥有法力的潜力,经过法师学院的深造,依然可能成为伟大的法师——这在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p>
更何况,这次不止是要求学生自己觉醒,考场中的4位负责人本身,也在考场中设立了法力增幅结界,能让学生们更轻易地使出法术。</p>
使用魔法,操纵魔流的感觉,我也不是没问过,但这就像问“人类如何思考”一样,最后得到的也只能是一些抽象的dá àn。</p>
“就像呼吸一样自然。”</p>
“闭上眼睛,想象魔法的样子,就能自然而然地使出了。”</p>
“像感受风一样感受魔流,然后去控制它。这样就能很轻松地施展魔法了。”</p>
这些都是父亲的教导,但他所说的这些,我从来都没有感受到过。</p>
“我成功了!”</p>
考场里突然有人大喊,我吃了一惊,那竟是熟悉的声音。我转头看去,那是在一起多年的好友:巴兰斯,本以为他也只能是普通人,可是,他面前的液体明显发生了剧烈的抖动,那是魔力觉醒的证明。</p>
“真好啊,这下他也能进入法师学院,学会更多高级的法术,将来的生活也会更美好吧。”我想着。</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又陆续有人觉醒了魔力,而我面前的液体,却依然平静如常。</p>
本次kǎo shì,有6人觉醒了魔力,除此以外,还有4人,只能一生做一个“普通人”。我,正是那4人中的一人。</p>
我离开了考场,法师学院的大门永远向我关上了。</p>
考场外面,太阳开始下山,可它依然耀眼。我看着夕阳,不去理会它有多么刺眼,任由残留的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能感受到我的表情是多么寂寞。</p>
“我,真是遗憾啊。”那熟悉的声音是巴兰斯,他从背后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是特意来嘲笑我的吗?夕阳照在他的脸上,让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灿烂,我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丝“遗憾”的感觉。能感受到的,只有“炫耀”与“幸灾乐祸”。</p>
“你真的有感觉到遗憾吗?”我转头一口呛了回去,并转过头不再看他。</p>
“毕竟我多年的夙愿终于达成了啊。”他像是也不打算继续掩饰,“和以前的测试比起来,这次简直就是guān fāng集体舞弊一样,我能感受他们哪怕滥竽充数也要增加法师的决心了。”</p>
“照你这么说,我是作了弊都落榜了喽?”我失落地说。</p>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了吧,毕竟有魔力和没魔力就是天赋,纯粹的天赋问题,和努力什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p>
他好像还试图安慰我,但我完全感受不到:“是啊,和努力没有任何关系,和努力。我无论多少次去感受魔流,学习施法的方法,全都是无用功。决定能不能用法术的,除了天赋以外什么都没用。”我重新回头对着他喊,“我也想成为法师,不管是多蹩脚多弱小的法师,只要是个法师,那就够了。可事实是,我就是不行。”</p>
他铮铮地看着我,也不知是不是被我吓着了。他抓了抓头,又说:“虽然你不会使用法术,但是你出身不是很好吗?你爸留下的遗产那么丰厚,你的家族又王室交往颇深,现任公主还是你发小……”</p>
“政客?你还想让我入guān chǎng?”我愤愤地瞪了巴兰斯一眼,“我父亲南征北战,统一大陆,立下多大的功劳?可他依然死于guān chǎng,被埋在地下活活闷死!就这样你还想要我参与那恶心政治?”</p>
巴兰斯的手停了下来,也许是太阳下山的关系,他的脸色也没之前那么阳光了,他把头撇到一遍道歉说:“对不起,又让你想起了不好的事情了。”</p>
“不,你无须道歉,你又有什么错。”我盯着巴兰斯,他第一次实现自己的梦想,本来就是该去高兴的。我又何必挖苦他,让他的心情也像我一样呢?如果我和他的情况换一换,我恐怕都不会去主动安慰他吧。“我想回家静静。”我说完后没有再理会巴兰斯,径直向家里走去。</p>
到家后,我惯例喊了一句:“姐,我回来了。”却意外地没收到任何回应。“居然不在家?真罕见。”嘟啷了一声,就躺在客厅的沙发上。</p>
我家的豪宅在王都也是首屈一指的,这是对父亲十几年来出生入死的贡献的肯定。现在家中却只有我和姐姐而已,父母死时姐姐早已成年,因此一直由姐姐来充当监护人。 </p>
家中的各种法术器具依然在自动工作,虽然家我俩都是普通人,但各种法术器具还是能通过法师们事先输入的魔力工作,比如自动扫除的扫帚,制冷的冰柜,不需要火也能持续照明的灯光等。只是如果不能自行使用魔流维持工作的话,就要定期交付费用请法师们来补充。好在家境殷实,靠着遗产也能维持这样奢侈的生活。</p>
躺了一会,我起身准备做晚饭,这点hé píng时倒也没两样,毕竟姐姐做的菜实在是……难以言喻。但奇怪的是姐姐也对我的菜评价颇低,明明我的厨艺那么好。相依为命的我们唯独在饮食上完全没有交集,每天都是各做各的,各吃各的。</p>
做菜时我发觉自己家中的家具少了很多,难道今天大扫除时姐姐把家具都收起来了? 这阵有点搞不懂她。她最近的行动很奇怪,总是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联系,经常到大陆各地出差,但是问她去了哪,在做啥,却总是被搪塞。一来二去我也不愿纠缠了。但是奇怪的是,不管姐姐去得地方有多远,总能在晚饭前回来。</p>
虽然现在传送门很普及,向世界各地的人民群众开放,任何人都能从大陆的一端瞬间移动到另一端。而那令人敬仰的的法师学院本身就待在空间的夹缝,完全依靠传送门进出。但我的姐姐却对此极为反感。事实上,她对一切法术都很反感,只要她在家,所有的法术道具都会处于关闭状态。她坚持不使用传送门旅行,因此,我才对她能如此迅速地在世界各地旅行感到奇怪。</p>
吃完后我就回到了自己的屋内,拿出了其他学科的书本。毕竟除了法术外,还有其他的kǎo shì的要准备。</p>
但我很快就放弃了。</p>
不会法术,其他科目学得再好又有什么用呢?我仰天瘫在椅子上,脑中不断回想着父亲塑造的各种奇迹:将不同地点的空间连接在一起,操纵时间让树苗直接变成森天大树,,运筹帷幄就能把握战场上的所有动向,能在战场上瞬间复活数万大军,连一整支巨龙群落都拜倒在他的脚下,动动手指就能防御住天崩地裂,一挥手就让一座城市化为焦土,穿梭于平行世界,领略灿烂的异次元文化……</p>
但这反而让我越想越悲伤:这一切,我永远也无法亲自体验了。</p>
就在我呆坐着时,自动铃铛突然响了。“有客人?”我赶紧跑到门前开门,门外却是一堆不认识的中年夫妇,“请问有什么事么?”我觉得这八成是和姐姐有关。</p>
“你好,符格先生。”中年男子行了个礼,“我是买家的誓火,劳·格林·平佳·誓火。”</p>
“我是他的妻子,贞母·格林·不进者。”妇女说道,“你清楚我们来的原因么?”</p>
“不,不清楚。”我一头雾水。买家?</p>
“哦,那就是符格xiǎo jiě没和你说。”劳点了点头。</p>
“姐姐?”</p>
“没错,现在看来她不在家,等她到家了能告诉她我们来过了么?”劳递过来一张名片。</p>
“好的。还有什么事么?”</p>
那对夫妻互相看了一眼,劳又问:“我这边是没什么事了,不过你不准备问我我们到底是为什么来么?”</p>
“实在没兴趣。”我很想这么回答。 “哦,是为什么呢?”我问道。</p>
“这么说吧,符格xiǎo jiě把这座房子卖给我们了,我们本来是来参观一下这幢房子的……”</p>
“停,等一下,姐姐把这房子卖了?”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中的我突然惊醒了这个消息简直就是晴天霹雳。</p>
“对啊,我们都已经支付了全部款项了,下周就要搬进这家了。”劳回答道,“等一下,我把房契和支票给你看。”说完就把手伸进一个红色光球中开始翻找。那个光球是便携物品储藏箱,从颜色上看,那种型号的光球能放入500公斤的东西。“找到了。”劳拿出两片金色的金属板,我接过来仔细端详。</p>
房契由附魔离合金制成,这上面父亲的名字,遗产继承人姐姐的名字,买家劳的名字,原本的主人、父亲的导师的名字,由于这是位于王都的前议员的豪宅,因此还有王都地产管理官的名字,所有名字上都漂浮着法术符文,透过符文我还能到签名者的长相和签名时的场景,这一切都代表着这份文件的合法与有效性。</p>
另一块支票的金属板上也是一样,毫无疑问,姐姐是走了正当完整的程序把房子卖出去的。而这一切,身为弟弟的我竟浑然不觉。 </p>
本来,遗产继承时,由于没有其他家人,也没有立下过遗嘱,理应是我和姐姐各分得一半遗产。但是,由于当时我尚未成年,这份份额一直都被身为监护人的姐姐“代为保管”,也就是说,其实父母的遗产在我成年前也都不是我的。由此,4年前的遗产判决,将财产划分时间放在了我18岁生日时。三个月前,我过完18岁生日后,姐姐的监护责任到期,可本该收到的通知却没有来。此时,若我直接和姐姐摊牌,尚能拿回我应得的那份遗产。可是,4年的共同生活,再加上紧张的学业,竟让我忘记了这一点,在拖过了3个月的保护期后,姐姐却抢先下手,将所有家产变卖了出去。</p>
看着手上的房契和支票,一股寒意爬上我的后背,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姐姐,这个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18年的亲人,竟如此陌生。</p>
“确认完了,确实如此。”我的声音在发颤。</p>
“那就是了。”劳把房契和支票收了起来,“实际上交易完成后我们就联系不到符格xiǎo jiě了,不过我们把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所以也不在意。今天只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这房子,下周就准备搬过来。”</p>
“这您之前说过了。”</p>
“对,不过看你这边反倒是毫不知情。不过现在法术那么发达,找一个人应该不会太难。”劳拍了拍我的肩膀,“最近世道不太太平,全国各地都有发生袭击,似乎又有叛乱了,不过应该不会太久。”</p>
“明白了,谢谢你的帮助。”</p>
送走劳夫妇后,我立即动身前往王都调查局。自己住的房子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姐姐,拿回属于我的财产。如若不然,我将成为身无分文且无家可归的流浪汉。</p>
天已见黑,对于不会法术的普通人来说,赶路总是一件不那么愉快的事情。</p>
不过,王都的道路设施已经实现了完全空间折叠,通过在空间迷宫里按特定的顺序走,即便是不会法术的普通人,也能迅速前往王都的各个设施。我凭借着记忆,摸索着调查局的位置。很好,就是这了,我抬头看了看漂浮着法术符文的金色招牌:王都调查局。</p>
就在我走上前准备开门时,我背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空间迷宫不知何时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群拿着奇怪道具、穿着黑色衣服的人冲了过来,直接将我连人一起撞进了调查局大门,害我直接摔了个狗吃屎。</p>
我趴在地上,背上被踩了几脚,所幸并没有受伤。难道是叛乱军?我回忆着劳说的话,剩余的人也一窝蜂冲了进来。好在人总共也不很多,6-7人的样子。</p>
但是,调查局内部立即乱成了一锅粥。</p>
“什么情况?”</p>
“是叛乱军!”</p>
“准备防守!”</p>
“为什么事先没有侦察到?”</p>
咒骂声此起彼伏,一片混乱中,内部的法师们立即开始迎击</p>
“冲啊!”黑衣人们大喊着,他们扔出了一个个奇怪的圆球,整个调查局内部的灯光似乎都暗了下来,只听一声闷响,就归于寂静。</p>
那是什么?我奇怪地想。很快,黑衣人手上的道具突然冒出绿光,法师们便一个个倒下了。“怎么用不了法术了?”调查局内的法师大喊道,然而并没有很久,调查局里便一片血海。</p>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用了什么巫术?我感到一片混乱,完全理不清眼前的情况,他们是怎么杀死法师的?为什么法师们会用不了法术?</p>
就在我搞不清状况的时候,我突然感到自己的双脚被什么人抓住了,然后一股力量将我拖出了调查局的大门。“什么人?”我紧张地把脚向后乱踹,试图挣脱拉着自己的双手。出来时,我抬头正好看到,王都调查局的招牌上,法术符文已经消失殆尽,只剩下一块黑乎乎的铁板。</p>
“哟,都敢踢我啦?”听到说话的声音,我怔了一下,随后感到握住自己双脚的手已经松开了。我立即翻过身去,眼前的这个黑衣人,居然还真是我的姐姐——</p>
伊芙·符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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