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老宅，天已经黑了，母亲还在两个大院里转悠。
文家老宅的确很大，三重门两个大院两层楼八十六个房间，两侧和第一重门是单间，二重门和三重门都是套间，而且还有通间，应该是会客室或者“议事厅”之类。
母亲把三重门所有房间的灯都打开了，就坐在院子里左侧的那棵桂花树下的石凳上，静静想着心事。
我丢下刘诗涵，径直跑过去蹲在母亲的身边，双手握着她的手，一时间百感交集。
“妈，你咋有那么多钱？”
这是个问题。
老妈从某种意境中清醒过来，挣脱我紧握着的手，却又双手捧着我的脸，微笑着说：“咋啦，你想动哪样歪脑筋？这些钱啊，可是你外公外婆留下的，早些年，我就把城里的房子卖了，一直存着……”
“不对”。我知道老妈心眼多。
“外公外婆不就是个中国学老师吗？他们的那个时代，分得的房子就五六十个平米，而且还不是全产权的，按照二十年前青城县的房价，你能卖个三五万就不错了。嘿嘿……”
我狡黠地看着老妈，说：“我看过你藏在床下的钱，怎么说也该有八十万对吧？”
老妈一巴掌拍在我的头顶，佯装生气地骂道：“鬼崽崽，老娘有一千万也不关你的事……”突然顿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唉……”
老妈的情绪瞬息万变，我越来越不懂她了。
其实早在八年前，我就开始不懂母亲的。关于父亲的死因，无论我怎么追问，她一直只字不提。我问急了，母亲抬手就要打人。
母亲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和我一直就没有红过脸。按照她的说法，我刚刚出生就断了气，后来在夜郎谷里死而复活，已经算是二世人了。母亲一直不敢惹我生气，生怕我一口气不接就真的会死掉。
我的运气不会那么好，老天不会给我成为“三世人”的机会。
但是父亲却不一样，他嫌我身体太弱，从五六岁开始就教我练武，马步一扎就是一个小时。少有疏忽，牛哨鞭就会爬背。无论严寒酷暑，每天清晨六点必须起床，然后爬上近三百米高的青龙山顶，练武半个小时才回家吃早餐去上学。如果是假期，起得更早，练武的时间也更长了。直到我读高中离开了老家，父亲才无可奈何地放弃了严格的训练。
我想，所谓的“二世人”，并不是像母亲说的那样玄乎。估计我刚刚出生的时候被羊水噎住，喘不过气来，这种现象医学上称为假死。然后被父亲丢在夜郎谷里，被凌晨的露水一激，或许还有其它的原因让堵住喉咙的那口“痰”化掉了，我也就醒过来了。
或许真的就是这样。
但是母亲刚刚的那一声叹息，似乎藏着很多秘密，或者是故事。她不讲，我也不敢问。
“伯母！”
刘诗涵怯怯的走过来。
母亲似乎才想起还有刘诗涵这个外人的存在，急忙拍了拍身边的另外一个石凳，亲切地说：“闺女，过来坐”。
看母亲的表情和举动，她似乎很喜欢刘诗涵。
刘诗涵也不客气，挨着我老妈就坐下了，还是怯怯的口气说：“伯母，我想……”
说罢扭头看我，似乎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勇气。
“嗯？”母亲神神秘秘地看了我一眼。刘诗涵的一个“想”字，可是意味深长哦。
“我想，在这个老宅子里住一晚上”。
“啊？”
我和老妈同时惊叫了一声。
我急忙站起身来，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刘诗涵：“诗涵，这房子脏兮兮的，起码要打整好几天呢……”
刘诗涵也站起身来，仰头望着近二十米高桂花树说：“这样挺好啊，再打整的话，多了人工的东西，古韵就会消散了，好在这两棵桂花树，哪怕人多气杂，阴柔的韵味还是在的。可惜这不是秋天，倘若是秋天该多好啊……”
说罢一脸向往状。
母亲也站起来，也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刘诗涵，甚至还围着她转了一圈。
刘诗涵还是仰着头，两尺长的头发瀑布一般铺撒在肩上，逶迤到臀部。
这样的场景不觉让我有点毛骨悚然：刘诗涵要是换上一袭长裙，再映衬着一抹月光，我就相信杨幺公他们说的，老宅真的有鬼！
不对，或许是妖吧……
“你真的想在这里住一晚上？”
母亲的口气像审问一个犯人。
“嗯！”
刘诗涵似乎没有预料到我老妈会这样问，一听估计有戏，急忙鸡啄米一样点着头，满怀期望地按着我老妈，像一个看着别人手里拿着糖果的孩子，只要你有一点递过去的意思，她就一把抢过去。
母亲却不理睬她，径直过来扯起我的胳膊，把我拉进了右侧的房间。
这是一个套间，之前就是杨幺公家分得的房子，据说就是当年文家掌门人的居室，比文府任何房间都要大一半。外面一间属于起居室，里面一间是卧室。
左侧，三重门的中间就是文家祠堂，也就是民间所说的“堂屋”，是原来文家供奉天地君亲师和列代祖宗的地方。后来成了所有文府居民共有的“公共面积”，谁家有个喜事丧事，都在堂屋里摆席待客。
堂屋偌大的一个房间，应该不下六十个平米，而且中间没有隔层，抬头就直接看到十多米高的房顶。
文家老宅都没村民们折腾得不成样子了，好在杨幺公这老头儿似乎和文家有些什么渊源，算是把这个掌门人的居室和堂屋保护得还算完整，就连里面的老式床柜都没有搬走，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我老妈直接把我拉到卧室里，并且坐在床沿上，还强迫我也坐下。然问我：“幺儿，你给老妈说说，你和那闺女是不是那么一回事？”
“那回事？”
我一时间没有醒悟过来。
老妈作势要打我：“不说实话是吧？”接着又悠悠地说：“你都三十五岁了，该考虑个人问题了，不要老被那个小妖精迷惑了心窍，她跳洞死了，难不成还把你的魂魄也勾了去？”
我才明白老妈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我不像她这样说秀儿。
我怯怯地低下头，小声说：“妈，秀儿的事，的确和我有关，从某种角度说，她也是为了保护我而死的，你不要这样说她好不好……”
老妈一看我忧伤的表情，心疼了，伸手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好好好，不说不说，妈懂的！你老爹走了我才敢和你说这些，其实这些年，我也没少关照桂花嫂，你就别再往心里去了。对了，这个闺女不错，你就没点想法？”
母亲的表情一下子暧mei起来，一双古怪的眼睛盯得我心惊肉跳。
其实……对于刘诗涵，我还真不好说，很复杂的感觉。何况我足足大她八岁，她条件那么好，人美艳绝伦不说，还才高八斗。我算什么？副科都没抹掉了……
老妈看我不说话，乐呵呵的起身出去了。
我呆呆地看着老妈出门，却没有跟上，就坐在床沿仔细地打量着房间。床对面有一桌子两张椅子，都是很考究的古董；床头还有一个衣柜，却只有一米五六高，下面一米是柜子，有两扇门，上面却是敞着的，边缘也是雕龙画凤，甚是考究。
这些东西，想必也是文家的古董。杨幺公太不识货了，倘若是红木的或者是楠木制作的，这些家具可是要值几十上百万了，比他们卖房子的价钱还高。
不知道其它房间里还有没有类似的家具。
一侧身木框一样的老式床，顿时就想到了棺材，也不知道这张床有多大年纪了？上面死过多少人？
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到头顶，我急忙起身，逃也似的跑出门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