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英忙闻声看去,只见对面山岭站着十几人,高举火把。忙问道:“是陆叔叔么?”那边传来声音道:“不错,是公子。走,快过去看看。”语气充满欣喜。司空乐听到,恼悔不已,心道:“陆青峰还是来了。终究是功亏一篑,今日定是命丧于此了。”
片刻间,对面山岭处十几人已到了身旁,林剑英一看不禁欣喜,道:“二位舅舅,钟离叔叔,陆叔叔,鲍师叔,你们好。”钟离莫忙将林剑英扶起,在他身上拍了几下,岂知林剑英穴道竟未解开。当下只得潜运功力,将内力自林剑英背心“灵台穴”中源源输入。过得一会,林剑英手脚一动,道:“钟离叔叔,我好了。”钟离莫道:“别动,你受了内伤,我助你疗伤。”又输了一阵内力,林剑英只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舒服无比。钟离莫第一次拍他身上穴道故意显得似乎轻描淡写,浑不着力,其实已运了上乘内力,但林剑英被封的穴道居然无法解开。第二次又潜运功力,费了许多内力,才将穴道解开。心道:“这点穴之人内力深厚,手法之高,当世罕有。”
陆青峰见不远处躺着二人,心道,不论敌友,先制住再说。走近一看,原来是司空乐,二话不说,伸手在他“玉枕”、“膻中”、“巨椎”、“肩贞”、“志堂”等几处要紧大穴又点了一番。乔念梦见他点了司空乐穴道后,道:“是陆青峰陆大侠吗?”陆青峰此刻才回头看她,见她火光之下,容貌秀丽,明艳动人,忙将她扶起。乔念梦微微一笑,道:“多谢陆大侠。”陆青峰道:“你怎知老夫便是陆青峰。”乔念梦道:“林郎……林郎常与我提起……提起过你。”陆青峰知他伤势甚重,忙道:“先别说话,老夫为你疗伤。”潜运内力,自背后‘灵台穴’输送内力。约摸一炷香时刻,林乔二人伤已痊愈五六成。陆青峰与钟离莫这才住手。
杜人豪杜人杰见林剑英身边多了这一个美貌女子,不禁心下奇怪,杜人杰问道:“剑英,可曾碰见蓉儿?”林剑英惊道:“表妹她也来了么?”杜人杰听他口气,知他并未与杜秋蓉一起。‘唉’的叹了声气。杜人豪道:“那日你那‘小白龙’独自回来,你外公料你有难,派我二人前来寻你。正巧陆大侠,钟离大侠,鲍贤弟奉你父母之命前来洛阳,耽搁了一会儿,蓉儿心系你安危,便单独偷跑出来寻你。我等随后赶来,寻了你好几日。这几日发生甚事,你如何受伤的?”原来那日林剑英与乔念梦弃马逃走之时,林剑英将马儿放了,让它独自回洛阳去,那‘小白龙’是林剑英十七岁生日时,杜啸天寻遍天下良驹,送与他的生日礼物。此马甚有灵性,跟随林剑英多年,早已对他忠心耿耿。‘小白龙’独回洛阳,杜啸天料知林剑英定是有难,忙派二子向长安寻去,正欲出行之时,陆青峰钟离莫及林剑英师叔鲍震雷拜访杜府。陆青峰回到福州后将林剑英书信及伏牛派及司空乐夺剑之事禀告林震南夫妇后,林氏夫妇惦记儿子安危,这才安排礼物,派他三人前来,一来鲍震雷是林震南师弟,可做长辈向父亲与弟弟提亲。二来,陆青峰钟离莫二人武艺高强,到得中原之后,可保护林剑英安危。岂知这几人刚入杜府,还未说明来意,便得知林剑英的‘小白龙’单独回杜府之事,定是有难,他几人与杜氏父子一做盘算,便由‘小白龙’带路,向长安方向寻来。杜氏父子与青衣楼众人议论之时,杜秋蓉得知林剑英出事,心下焦急,她自幼深爱林剑英,哪里顾得上父亲生气与否,便携带了随身衣物,偷偷溜出家中,向长安方向寻去。林剑英听他大舅父这一番话,忙道:“二位舅舅,是这样的。”当下将自己于荒庙之中如何中计,又如何逃得山中,又如何在四鬼庄中,又如何撞见司空乐之事,说了一遍,只省略了十二郎入大内jìn gōng盗宝一事。
众人听他侃侃叙道,各是捏了一把汗,心道老天眷顾,这才没丢得性命。陆青峰钟离莫朝乔念梦微一拱手,道:“多谢姑娘相救我家公子之恩。”乔念梦忙躬身还礼。林剑英道:“蓉妹定是去了长安寻我,咱们这就去长安罢。”杜人杰道:“此时夜深,山路难行,咱们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大哥,这姓司空的咱们如何处置?竟然犯到咱们中原杜家头上来了。”说着便一指倒在一旁的司空乐。杜人豪道:“这厮武功高强,亦是个武林奇人,咱们若是趁人之危将他杀了,日后传出去,武林同道定会说咱们中原杜家及青衣楼以多欺少,恃强凌弱,可不光彩。还是交由青衣楼的朋友处置罢。”鲍震天、钟离莫、陆青峰等人知中原杜家享誉中原数十年,不愿就此玷污了名声。但他差点将林剑英性命杀了,此仇不能不报。只听钟离莫道:“不如这样,咱们青衣楼暂留他一命,效仿鬼见愁于大侠之事故,十年之内不得出山。如何?”众人均道好主意。
钟离莫转身对司空乐拱手,道:“司空兄,大家均是武林同道,早年间你在江湖上已声名鹊起,大伙儿都知你武功高强。可你数次欲杀弊帮少楼主,是可忍,孰不可忍。不如咱们做个赌赛,效仿苏北鬼见愁于文清于大侠及‘汾河四鬼’之故事,输了,便在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中原半步。阁下觉得在下的建议如何?”司空乐哼了一声,道:“老朽常听闻江湖同道谈起,青衣楼的都是江湖好汉,尤为‘一诺千金’钟离大侠”最是令江湖同道钦佩。今日一见果不其然,老朽今日就与你等做个赌赛,只是不知,何人与我赌斗?”陆青峰低声道:“这厮武功高强,当日汤阴城一战,虽是平手,但他单以肉掌接我青锋剑,可见内力深厚绝不在我之下。”钟离莫微微一笑,点头道:“陆贤弟,就由我与他赌斗一番。了不得此生不出青衣楼便是。”陆青峰与钟离莫效力青衣楼二十余年,知他武功在自己之上,听他与司空乐赌赛,知此战必定有惊无险。便道:“如此甚好,但还是小心为妙,你适才与公子疗伤已耗费不少内力。”钟离莫道:“不足为虑。”适才他解林剑英穴道之时,轻拍几下,看似浑不在意,实则运了上乘内力,然而却未解开,心下早已知司空乐点穴手法奇特,内力深厚。
林剑英见钟离莫正欲司空乐赌斗,深恐钟离莫为己疗伤时耗了太多功力,便有意拖延时间,道:“梦儿,我这便带你一一介绍。这是我大舅父,这位是二舅父,这位是我鲍师叔……”说着便一一介绍,乔念梦此时伤已好得大半,林剑英携她手介绍一人,她便做揖行礼。乔念梦行礼时抬头一一看了众人一眼,钟离莫约摸五十左右,与陆青峰年纪不相上下,胡须一把。鲍震雷约摸四十左右,甚是年轻,见他双目炯炯,心道他功夫定是了不得。众人见林剑英与他亲密无间,早已看出门道。杜氏兄弟又岂不知其中深意。当下一一还礼。
待一一介绍之后,林剑英向钟离莫道:“钟离叔叔,这厮本欲杀我而后快,已不讲江湖规矩,咱们何必以江湖规矩相待,不如趁今日便杀了这厮,以消我心头之气。”钟离莫笑道:“剑英,武林同道卖咱们青衣楼的面子,是因咱们处处宽大为怀,若是咱们今日依仗人多势众,日后不免为江湖中人耻笑。以后莫说这等话,楼主知道定会生气。”林剑英忙做楫道:“是。”林剑英自幼与青衣楼十大高手相伴,因这十大高手均是父亲师兄弟及结拜弟兄,故向来以礼相待,不敢造次,而陆青峰钟离莫等人,名为主仆,实则早已将林剑英当做自己孩子一般。钟离莫向陆青峰道:“贤弟,这便解了这厮穴道罢,今日定教他心服。”陆青峰将司空乐穴道一解,道:“司空兄,今日你与钟离兄独斗,可不是咱们青衣楼人多势众。”司空乐道:“好说,好说。今日老朽若是败了,余生不入中原便是。”其实,司空乐心下寻思:“钟离莫向来被称为青衣楼十大高手之最,武功与陆青峰高不了多少,今日妄自托大,嘿嘿,忒把姓司空的看得小了。”当下向钟离莫一挥手,道:“钟离兄,请了。”钟离莫微一拱手,道:“请。”拔出刀来。
司空乐将烟杆拾起,更不打话,欺身近前,点他‘膻中穴’,钟离莫见他说打便打,招式奇快,将刀横砍,岂知司空乐这一点乃是虚招,未及他刀砍到烟杆,手腕一转向下点他‘关元穴’,钟离莫将刀向前一递,兵刃较司空乐烟杆较长,已指向司空乐‘人迎穴’,司空乐见他刀法奇精,身子一转,向前欺进,点钟离莫‘巨阙穴’,司空乐深知兵刃之上已吃亏,要知这‘一寸短,一寸险’,只得近身决斗。钟离莫怎不知其中奥秘,刀锋一转,身子向后一退,削他烟杆,众人心道:“这招果然精妙,化守为攻,这一削,司空乐势必转换攻势,而钟离莫趁势将刀锋一转,就是杀招。”众人齐道:“好刀法。”原来这招之后已伏下无数杀招,司空乐烟杆递到一半未老,长啸一声,向左一跃,点他‘腰眼穴’,众人又是齐声喝道:“好。”钟离莫力贯双臂,一招‘请君入瓮’,向后一引,司空乐向前一递,钟离莫猛然欺身而近,左手‘呼’地一掌‘来者不拒’拍出。司空乐眼见即将点到他腰眼穴,他忽地一掌拍出,自己已然迟了一步,若是应碰,未及他穴道处,已被一掌震飞。他武功向来极高,硬将这一指收住,转点化砍之势,抵钟离莫‘曲泽穴’,钟离莫万没料到他武功如此之高,临时变招,这时回掌司空乐定是随后一掌拍出,他忙使出龙爪手拿司空乐烟杆。待见即将抓住这烟杆之时,司空乐手腕微斜,烟杆自下向上而来,点他左手“神门穴”。钟离莫知他这招巧妙,将刀一横,挡他这招。如此二人拆的七十余招,众人看得更是心惊胆战,两大高手相争,均差毫厘。司空乐越斗越急,心道:“江湖传闻‘一诺千金钟离莫’功夫了得,一手‘紫金伏羲八卦刀’早已出神如化,岂知拳法更是如此了得,今日怕是要折在他手。”心中虽想,拳脚未曾懈怠,只见钟离莫忽地大喝一声,将刀猛劈而下,司空乐一惊,这下来的凌厉之极,烟杆定招架不住,将身一斜,向前疾驰,一招‘守株待兔’等他落在这烟杆之上。原来司空乐这招全靠巧劲儿,等敌人心慌意乱之时,使尽浑身之力猛劈而下,自己知兵刃上吃亏,无法抵挡,便身形一转,避其锋芒,使出这招‘守株待兔’,待敌人落地之时,恰巧落在自己正中穴道之地。钟离莫眼见司空乐身形一晃,烟杆攸出,正对自己‘神阙穴’,心下大喜,这厮终是中计。他身形一晃,一招‘壮士断腕’,化劈为砍,横砍至司空乐右臂,司空乐将手臂一收,只觉腰下一麻,已被钟离莫点中穴道,双腿一软,倒在地上。众人齐喝了声彩。
钟离莫将刀还鞘,向司空乐一拱手,道:“承让。”司空乐心道“这厮工于心计,早已将这招练得极熟,他一招‘力劈华山’lòu dòng百出是诱我出手,待我中计之后,一招‘壮士断腕’看似气势磅礴,实则早已埋下shā shǒu。今日技不如人,也怨不得谁?”道:“在下技不如人,误中奸计。十年hòu mén下弟子定当向青衣楼讨教。”林剑英道:“今rì běn该杀你,怎奈我等念及江湖侠义,青衣楼这才与你赌赛。你技不如人便是技不如人,何必说是中了奸计。自古招式均是虚招杀招,哪门哪派不都是诱敌深入,再下杀招?”司空乐听林剑英如此一说,心道也是,司空家传夺命短枪三十六式,虚虚实实,又何尝不是如此。
钟离莫哈哈一笑,道:“适才在下实是使得巧劲,司空兄若是心有不甘,咱二人也别比什么招式,只拼内力如何?”司空乐听他如此说,心下早已服气,与人格斗无招式无计策,与两头水牛抵角使得蛮力,又有何区别。微微一笑,道:“在下心服,钟离兄武功盖世,刀法掌法活灵活现,老朽自愧不如。”钟离莫将他穴道一解,道:“司空兄,今日之战,在下定守口如瓶,还望司空兄遵守诺言才是。”司空乐哼了一声,道:“在下言出必行,告辞。”向后一跃,转身而去。众人见他黑夜之中奔去,不禁赞道:“好身法。”钟离莫道:“是啊,此人武功高强。方才若不是诱他中计,便是拆得二百招仍未分胜负。”
林剑英道:“这厮既已离去,咱们便在此歇息一夜,待得明日咱们上长安城再寻蓉妹下落。”众人皆道好。林剑英携乔念梦独处一地,坐在草丛之上,相拥而卧。乔念梦道:“林郎,咱们明日启程寻杜家妹子,我跟随身畔,可是碍眼么?”林剑英摸着她脸,柔声道:“梦儿,今日若不是你,我早已是司空乐剑下之鬼,今生今世,说什么也不要与你分离。”乔念梦心下欢喜,低声道:“快睡罢,明日还得早起赶路。”林剑英将乔念梦搂入怀中,脸贴着乔念梦脸,道:“你快睡吧,我看着你睡。”乔念梦脸色一红,道:“你这般看着我,我……我实是羞的慌。”林剑英嘻嘻一笑,道:“有甚羞的慌,咱俩早已私定终身。你此刻已为吾妻也。”乔念梦心下甚喜,将头枕在林剑英左臂上,闭目睡去。荒野之间蚊虫甚多,众人一夜均未歇息好。
待得第二日,众人从包裹中取了些干粮,吃过后便向西而去。行得十几日,众人便到了长安。
随便寻家客栈,店小二问道:“几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钟离莫道:“住店,劳烦小哥,安排十间上房。”店小二笑道:“对不住,小店只剩五间屋子,可没了上房。再过得十日便是科举开考了,长安城的客栈早已住满了客,小店地处偏僻,这才空了五间。”钟离莫从腰间摸出一两银子,道:“五间便五间,劳烦小哥每房之内各备木缸,烧些热水,再摆两桌上等酒席。剩下的银子都是你的。”店小二忙行个礼,嘻嘻笑道:“这位客官出手真是阔绰,俺先带各位客官回房,木缸的事俺这就去办。”说罢引着各位回房去了。
乔念梦单独住了一间,林剑英与杜氏兄弟住了一间,陆青峰与钟离莫及鲍震雷一间,其余八人各四人住了一间。众人各自回屋歇息去了。待得晚间,店小二已准备了酒菜,喊众人就座,这才都出来吃饭。席间,林剑英道:“明日咱们去长安城各客栈寻摸一番,看能否寻见蓉妹?”杜人杰道:“明日咱们分头去,我与大哥寻城东,钟离先生及陆先生寻城南,剑英你寻城北,其余的便寻城西罢。”林剑英道:“好,就依二舅的。”众人用过饭,各自回房歇息。待第二日再打听杜秋蓉下落。晚间林剑英到得钟离莫等房中,稍座片刻后,道:“陆叔叔,钟离叔叔,爹妈让你等来洛阳,可说有他事么?”陆青峰嘿嘿一笑,道:“我等已料得你定会询问。那日你修书一封,夫人看罢后,一来是这疾风宝剑太过招摇,你身陷不测,才派我等前来。二来嘛,嘿嘿。”便不再答话。林剑英见陆青峰欲言又止,道:“二来可是让你等前来外公家提亲?”陆青峰等人均自抚须一笑。林剑英见他三人丝毫不提这事,只得又问:“提亲之事,可与外公说否?”陆青峰道:“我三人刚入杜老爷子府中,你二位舅父便已集结人马,要去救你。道你的‘小白龙’独个儿回府,恐你独自一人于这江湖之中身有不测。这提亲之事只得暂压。”林剑英道:“很好,很好。”搓着手掌。钟离莫道:“公子,这乔姑娘与你?”语气中甚是疑问。其实,钟离莫一路见他二人形影不离,举止亲密,他又岂能不知,却又不便明问,只得打个疑问,让林剑英自己说。林剑英道:“梦儿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二人早已倾心相交。只是,我心中实是放不下表妹,这可让我为难了。我若是再让外公提亲,二舅父定是不应,这便如何是好?”陆青峰道:“杜姑娘,天资聪明,自幼读圣贤之书,应当能体会公子一番心意。只是,只是公子若娶这二人,这谁大谁小是好?乔姑娘师承鬼见愁于大侠,杜姑娘乃中州大侠之后,这二者之间,公子日后怕是为难了。”林剑英心道:“既然还未将提亲之事说与外公知晓,我大可放心,待寻着表妹之后,再慢慢将此事说与她听。”心下主意已定,道:“师叔,二位叔叔,小侄先回房歇息,你们也早些歇息。”
林剑英回到房中,与二位舅舅聊了些家常,便早早睡去。待得第二日,众人分头打探杜秋蓉消息,晚间方回,均未打探着杜秋蓉下落。杜人杰道:“蓉儿或寻你不见,回洛阳城了罢。”林剑英道:“再寻几日,现如今正赶上科举,甥儿有意取个功名。”杜氏兄弟道:“如此甚好。”
众人寻了几日,未曾寻见杜秋蓉踪迹。待得科举那日,林剑英早早便赴试场去了。他考得乃是武进士,科目为:骑马、弓箭、杀敌、布阵,四科。林剑英自幼骑马,马术精湛,其余三科均是略有涉及,未曾深习。江湖之人惯于暗器,对弓箭常常疏漏练习。马上杀敌及布阵,草莽江湖之人更是休提。
待得科举过后,公布皇榜之名,林剑英名落孙山,甚是惭愧。常听人说起谪仙楼乃天下文人墨客,江湖豪侠聚集之地,仰慕已久,便邀着众人一同前去,众人不忍扫了他兴,遂一同前去。
进得太白街,行人熙来攘往,街道甚是繁华,比之洛阳别有一番风光。信步而行,突然间闻得对酒当歌之声。当下循着歌声寻去,转了一个弯,只见老大一座酒楼当街而立,金字招牌上写着“谪仙楼”三个大字。招牌年深月久,被烟熏成一团漆黑,三个金字却闪烁发光,阵阵酒香肉气从酒楼中喷出来,阵阵吟诗斗酒之声透街而来。
众人上得楼来,店小二忙过来招呼。众人临窗坐下,可纵观长安城景象。又点了些招牌菜,要了十斤汾酒,边吃边谈论起来。钟离莫道:“公子,此次未能金榜题名,无须气馁,李太白亦是仕途坎坷,这才有了斗酒诗百篇的美称。这谪仙楼亦因这李太白而闻名天下。”林剑英微笑道:“不错,李太白当年若是仕途平稳,可做不得这般好的诗。”
众人正自谈话之间,见西首桌上坐了几人。乔念梦忙低头不语,只听一人吟诗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林剑英不禁喝了声彩,那人看向林剑英,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只见那人约摸三十来岁年纪,身材魁梧,身穿酱色短袖衫,一张国字脸,腰挺背直,如虎如狮,气势慑人,甚有威严。
林剑英不禁暗暗喝彩,似这等人,令人望而生畏,不怒自威。颇有统领群雄之气势。便招呼店小二道:“劳烦小哥,可否笔墨送与那位兄台,方才听他赋诗一首,颇有气势。此诗题于墙壁之上,可留万世于民知矣。”说话时运上内力,虽不大声,在座者均能听见。那汉子旁边二人脸色微变,正欲起身,那人将手一伸,与二人低声说了一番话。那店小二道:“客官,俺这店得托太白公题诗饮酒,百年来文人墨客,江湖豪侠甚多,本店从未有非太白公的诗题在墙壁上的。”林剑英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道:“这银票可买贵店十家了,可否?”那店小二一看,舌头一伸,道:“乖乖不得了,别说十家俺们这店,就是二十家也买得。”原来林剑英出手便是一张一百两银票。那西首桌上大汉,向他微一点头,自顾饮酒。待店小二拿了笔墨上楼,那大汉持笔在墙上写了方才做得诗,题了名为:不第后赋菊,黄巢。几个大字。
楼上众人,见他这诗甚有气势,威严。均大声道了声好。忽听一人念道:“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不弟后赋菊,黄巢。咦,大哥,你看这人可是名落孙山之后,顿感怀才不遇,以至牢骚满腹,颇有‘李广难封’之意,但我终是觉得,此诗杀气腾腾。你看这句‘我花开后百花杀’可不是说,今日我且不得意,待得他日显我才能之时,定将其他全部杀之而后快?你再看这后两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可不是说他年之后若待他独揽大权,或称霸一方时,可不是要兵发长安么?”另一人笑道:“贤弟,切莫乱说,此诗名为‘不第后赋菊’,作诗之人定是将自己比作这菊花罢了。此时六月天,可不是百花争艳唯菊花未放么?”顿了一顿,又道:“劳烦小哥,上些好酒好菜。”
林剑英听得二人说话,听先前那人声音甚是熟悉,又不敢确定。待他二人坐至旁桌之时,一看竟是杜秋蓉与一乡下人打扮的青年。不禁心下大喜,正欲呼叫,见她女扮男装,话至嘴边又咽了回去。忙挥手道:“表弟,找你找得好是辛苦。”先前评诗那人向说话之人看去,喜道:“表哥,爹爹,伯父,你们也到长安了?”说着便快步走至林剑英桌前。杜人杰哼了一声,脸色甚是不悦,道:“你看你成什么样子?”‘啪’的一掌,打在那人脸上。那人脸上登时便留下红色手印,道:“爹,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男扮女装离家出走的杜秋蓉。杜人杰多日寻这女儿未果,早已怒不可揭,待这一巴掌下去之后,杜秋蓉眼泪一落,便下不去手了,冷冷哼了一声,坐了下去。这时跟他一起来的那青年男子已走至众人身前,拱手道:“杜伯父,你好。”他见杜人杰出手打了杜秋蓉一巴掌,又听杜秋蓉喊他‘爹’,已知此人便是杜秋蓉的父亲。这人说罢便一一拱手。杜秋蓉道:“孩儿秋风那日去寻剑英哥哥,途中遭遇强人,幸得这位大哥相救。大哥,这位是我爹爹,这位是我伯父,这位是我表哥林剑英,这些位是表哥的叔叔。”这乡下青年忙又一一作揖,道:“幸会,幸会。”林剑英见他一副乡下人打扮,头戴方巾,眉清目秀,星眸俊目,虽袭一身破旧衣服,倒也显得器宇不凡。忙回礼道:“这位兄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在下有礼了。”那乡下青年赶忙回礼,道:“日来常听杜贤弟提起你,今日一见,果是人中龙凤。”林剑英笑道:“过奖,过奖。还未请教阁下高姓大名。”杜秋蓉忙道:“这位是我结拜义兄,姓凌,单名一个‘霄’字。”林剑英道:“幸会,幸会。少侠这便坐咱们这桌罢,咱们亲近亲近。”凌霄道:“恭敬不如从命。”众人坐至一桌,谈话之际,西首题诗的大汉,向店小二道:“小哥,靠窗那桌酒菜的账算在我这儿。”
众人回头看去,那人微微一笑,林剑英点了点头,道:“这位兄台才华盖世,请过来同饮一杯如何?”那大汉笑道:“如此甚好。”移至林剑英这桌坐下,杜秋蓉道:“这位兄台高姓?”那大汉道:“兄台何必明知故问?”杜秋蓉道:“我可不知,也非故问。”那人哈哈笑道:“适才这位兄台点评黄某的诗句,可不知黄某姓名了?”杜秋蓉一愣,道:“对不住,对不住。原来这诗是你写的。兄台书法骨力遒劲而气概凛然,字里行间厚重雄浑,大气脱俗。柳公复世怕是不及也。”原来题诗之人姓黄名巢,山东曹州人氏。那黄巢听杜秋蓉赞他书法,刚劲有余,心下大喜,道:“兄台过奖了。”杜秋蓉嘿嘿一笑,道:“常言道,五湖四海皆兄弟,咱们便同饮一杯如何。”黄巢道:“好。”众人饮了一杯。
黄巢目光向乔念梦看去,似两道精光,乔念梦打了个哆嗦,低头不语。黄巢道:“这位姑娘怎地不饮酒?”乔念梦道:“我……我不饮酒。”杜秋蓉这才将目光引到乔念梦身上,见她低头不语,一袭白衣,貌若天仙,又见她紧挨林剑英身子坐下,不禁心下有气,寻思:“难道剑英哥哥喜欢上她了么,他二人为何坐的这般亲近。”她越想越气,不禁气急败坏,却又不能发作,当下忍着怒气,向乔念梦道:“姐姐闺名可告知么?”林剑英方才见她脸色飘忽不定,已知她心下有气,忙道:“表弟,这位姐姐姓乔,你叫他乔家姐姐罢,她两次于我有救命之恩。回去表哥再与你详加说明。”林剑英方才听杜秋蓉称自己是‘孩儿秋风’,知她女扮男装,用的是表哥之名。也不便拆穿,只得叫作‘表弟’。凌霄见杜秋蓉脸有不悦之色,哈哈大笑两声,拍了怕杜秋蓉肩膀,道:“秋风兄弟,你前些日子常与我说起,这长安城的‘三锅头汾酒’甚好,可为天下一绝,今日咱们便痛饮一番如何?黄兄,林兄,杜伯父,众位叔伯兄长意下如何?”众人齐道:“好。”黄巢道:“常听人道,李白斗酒诗百篇,诸位前辈、兄长,咱们便赌酒一番,岂不快哉?”凌霄、林剑英均是年少轻狂,听得赌酒,拍手叫好。杜氏兄弟等人微微一笑,钟离莫笑道:“今日我几个老不死的与几个少年斗酒,他日江湖传出去,未免说咱们卖老,哈哈,你们年轻小子玩罢。我等就不参与咯。”
黄巢笑道:“如此甚好。不如这样,咱们四人年纪不相上下,咱们四人比拼如何?”他指向凌霄、杜秋蓉及林剑英。林剑英听他如此说,早已心痒难搔,道:“好。只是我表弟素来量浅,便咱们三人比拼罢。”他二人均道好。黄巢道:“小哥,劳烦打三十斤三锅头。再拿三只大碗。”店小二伸一伸舌头,道:“三十斤?客官,小店的酒都是自家酿的,存于酒窖之中,均有百年。别人与小店的酒起个诨名,叫做‘醉太白’。这酒就是闻闻,也是醉得半晌方醒哩。”黄巢大手一摆,道:“且去搬来,不少你酒钱。”店小二这就喊了几个伙计,去酒窖搬了三十斤三锅头汾酒。
店小二与他三人各斟一大碗,凌霄端起一碗,道:“我先干为敬。”咕噜两声,便干了这碗中之酒。黄巢及林剑英见他喝的干脆,他二人也是端起碗来咕噜噜的便喝了下去。三人边喝边讨论古往今来的英雄豪杰,江湖名侠。不觉间便饮了十几碗,林剑英此时面红耳赤,已渐入佳境,道:“二位兄长且饮,小弟量小,就少陪了。”凌霄听他说话,哈哈大笑,道:“黄兄,林贤弟已似醉如痴,咱们就此作罢如何?”黄巢道:“林贤弟酒量尚浅,咱们二人喝便是。”凌霄笑道:“好,今日小弟就舍命陪君子。”说罢又端了一碗喝尽。
黄巢他竟喝得这般豪爽,倒颇出意料之外,哈哈一笑,说道:“好爽快。”端起碗来,也是仰脖子喝干,跟着便又斟了两大碗。他二人你一碗,我一碗,已将这三十斤酒喝尽。黄巢大声道:“酒保小哥,再打四十斤来。”
过得一会儿,几人抬着酒上得楼来。酒保与他二人斟了酒,黄巢道:“常言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来,凌兄弟,干。”凌霄举碗仰头便尽,喝酒甚快。黄巢不禁心惊,道:“凌兄弟好酒量,似你这般下肚之快,做哥哥的就不如。”凌霄道:“何足挂齿,来,干。”他二人这一赌酒,引得酒楼之中楼上楼下酒客,均来围观。
他二人边喝边讨论此次科举,原来他二人均是参加科举之人,又都偶失皇榜。更是牢骚满腹,情投意合。他二人你一碗,我一碗,又喝了二十来碗,凌霄顿觉腹胀难捱,便道:“黄兄,今日咱们就喝到此罢,再喝下去,小弟怕是要败于哥哥手下了。”黄巢嘿嘿一笑,道:“凌兄弟既这般说,咱们就此罢了。”一招手,他身边二人向小二会了钞。黄巢左手携着凌霄,右手携着林剑英,道:“黄某向来喜爱结交朋友,今日幸遇二位,心喜的很。不如咱们结拜为兄弟如何?”林剑英适才与黄凌喝酒之时,觉得黄凌二人谈吐豪迈,识见非凡,确是平生罕见的大英雄、大豪杰,不由得大是心折,道:“如此甚好。”黄巢道:“劳烦酒保小哥,买些香炉。”稍过片刻,那店小二买了香炉,三人叙了年纪,黄巢三十岁,凌霄二十五岁,林剑英二十来岁,他三人点了香炉,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唤‘大哥、二哥’,一个口唤‘大哥、三弟’,一个口唤‘二弟、三弟’,均是不胜之喜。
三人正自说话间,忽听得一个声音道:“师叔,就是这厮,前些时间,风师弟便是栽在他手中。”三人抬眼看去,见五六人,身穿白色短衫,看服饰似华山派的。
其中一人,头戴方巾,左手持剑,额下零散几须胡子,约摸五十来岁,向凌霄道:“这位小哥,有礼了。”凌霄忙抱拳道:“先生有礼了。”那人道:“在下华山刘书问,适才我师侄说起,阁下将我华山派风师侄打得重伤,可有此事?”凌霄看先前那人,原来是那夜皇宫之中一大内侍卫,早已猜出了**分,佯做不知,忙道:“恕在下眼拙,不知是哪位风师侄?”先前说话那人怒道:“小子,装什么糊涂,那夜你在皇……”刘书问将手一挥,打断那人说话,道:“志平师侄,莫口无遮拦。”那叫志平的华山派子弟,道:“是。”便不再说话。刘书问道:“小哥,请了。”凌霄见这刘书问傲慢无礼,先前问话时,便双手交叉胸前,不禁有气,现今二话不说,就说‘请了’,忒也无礼,难不成在这长安城中做地头蛇已久?当下便道:“请。”黄巢道:“二弟与华山派的朋友有何过节?为兄或许能化干戈为玉帛。”刘书问嘿嘿冷笑两声,道:“这厮让我华山派在这京城之中丢尽颜面,日后江湖之中还道我华山派的没半点本事,尽是些沽名钓誉之辈。来呀,请呀。”
他一句‘来呀,请呀’话音未落,剑已出鞘,拔剑之快,世所罕有。凌霄道:“请了。”刘书问再不多话,一剑刺出,剑招凌厉之极,瞬间便刺了七八剑,黄巢见他剑至凌霄周身大穴,剑法精妙无比,将手一挥,一掌拍出,打他肋下,刘书问忙撤剑护在胸前,道:“我自找这小子,与你何干。”黄巢道:“此人与我八拜之交,我做大哥的又岂能坐视不理。刘大侠,请了。”说罢,一招‘釜底抽薪’拍了过去,刘书问顿觉一股极强掌力迎面扑来,心道:“这厮内力如此深厚。”当下不敢怠慢,身子微斜,一招‘圣女十二剑’刺了出去,这是华山派剑法精妙所在,一连十二剑,一剑快似一剑,黄巢一一避过,使出家传掌法与之相斗,一双肉掌穿梭在这利剑之下,豪不逊色。众人观他二人相斗,无不动容,二人功力之高,剑法、掌法精妙无比,眼见二人难分高下。凌霄与林剑英说道:“三弟,原来大哥武功高明的很。”林剑英道:“不错。”钟离莫听他二人说话,心下寻思:“这姓黄的可是……?”心中疑虑片刻,对陆青峰道:“这是盐帮黄帮主成名绝技,海啸掌。”陆青峰点头道:“不错,这位姓黄的朋友是盐帮的,难不成便是盐帮少帮主?”林剑英听他二人如此说,惊道:“什么?我大哥是盐帮少帮主?”钟离莫点头,道:“不错,这一套‘海啸掌’便是黄帮主家传掌法。向来是传嫡不传庶,传男不传女。”林剑英向乔念梦道:“梦儿,我大哥……他真是盐帮少帮主?”乔念梦点头道:“不错,我自见他,便不敢多说一句话,怕的紧。”林剑英道:“你为何不早些说与我知道。”乔念梦道:“还未来得及说,你表弟和你凌大哥便到了。”林剑英哼了一声,不再答话,看他二人相斗。只见他二人越斗越快,黄巢虽未落败,但空手斗他长剑,待得时间久了,定会落败,林剑英忙道:“大哥,接剑。”说罢将疾风宝剑扔了过去,黄巢将剑手中一抄,拔剑出鞘,顿觉寒光一闪,只听‘铛’的一声,刘书问手中长剑已被削断,忙向后一跃,跳出圈外。黄巢道:“好剑。”将剑还鞘,抛向林剑英。
刘书问手中长剑一断,顿时脸上一怒,道:“走。”几人下楼而去。黄巢待众人走后,嘿嘿一笑,道:“贤弟,哥哥对不住你,前些日子,哥哥听江湖传闻,青衣楼少楼主有把宝剑叫做‘疾风剑’,这才令属下下手去夺,真是不打不相识,没想到今日再此遇见。哥哥给你赔不是了。”原来黄巢与刘书问比斗之时,听得钟离莫等人猜出了自己的来历,也瞒不住了,这才承当了此事。林剑英听他如此坦胸相见,不禁转怒为喜,道:“大哥忒把小弟看轻了,区区一把兵刃,当时咱兄弟还不认得呢。”黄巢笑道:“着啊,三弟恩怨分明,胸襟宽阔,大哥给你赔不是了。”说着便躬身作楫,林剑英忙扶起,道:“大哥折煞小弟了。大哥若是喜爱这疾风剑,三弟赠与你便是。”黄巢道:“万万不可,君子岂能夺人所爱。”凌霄道:“大哥,三弟,咱们兄弟三人义结金兰,三弟的就是大哥的,大哥的就是三弟的,这般婆娘作甚。三弟,这宝剑是把削铁如泥的利器,大哥又岂能夺人所爱,是么,大哥?”黄巢微微一笑,道:“二弟所言不虚。今日幸遇二位小弟,哥哥心下甚是欢喜,咱们三人出去走走,再喝上几杯,如何?”凌霄道:“如此甚好。”扭头对杜秋蓉道:“贤弟,随我一同去吧?”杜秋蓉喜道:“好啊。”杜人杰哼了一声,道:“胡闹。快随我回客栈。”凌霄本欲邀杜秋蓉一同前去,碍于杜人杰,忙道:“杜伯父,今日你父子团圆,是小侄疏忽了。勿怪。”杜人杰笑道:“贤侄见外了,逆子向来疏于管教,这才独自溜出家中。贤侄日后可上洛阳杜府寻犬子。老朽定当略备宴席,恭请大驾。”林剑英忙道:“舅舅这便要回去了么?我随舅父一同回去罢,大哥,二哥,你们且去玩耍,我这就回福建去了。”黄巢及凌霄忙拱手道:“三弟好走。”说罢二人携手下楼而去。林剑英看他二人携手相去,心下感慨颇深,却又怕对己不利。转身对众人道:“咱们这便回去罢。”众人这才下楼回客栈收拾行囊,回洛阳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