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数天之后,返回太原。
六门出行时达三百余众,回来时连爷爷共十三人。同时出行的丘八其计一百多人,回到太原城的只不过六人,那是因为山洞墓穴倒塌时,他们正巧搬了耳室的明器出来,才逃过厄运死劫。
六门遭此重创,十一个堂口的精锐全都在此次河东之行中搭了进去,实力锐减。尤其是文家,老当家走了,只余奶奶一女子,如何当得了这个家。
当日山体塌陷,想取回众人尸骨万难成事。这和盗墓挖坟不同,没有现时今日的先进机械,想从岩石山体中把尸首完整无缺地挖出来,那得需要多少人力多大的阵仗。商量过后,由镇上出面,为避好事村民猜忌,立了一块无名石碑,说是政府找寻矿脉,没有寻着,反而山体倒塌,有几名矿工不幸遇难。
六门中人陆续赶赴吊唁,一时间再没有心思做那平常的买卖。
军门中也是犹如地震,百来号人,只余六人狼狈回营,阎老西的部队何时吃过这亏。
团座大怒,连声大骂六门无能,市井传说中的什么狗屁神通,怎么一到用时全哑火了。不仅对此番行事枉死的几百余人命不与分毫抚恤,而且扬言要寻得日子灭了六门。只是这位团座并没有兑现他的扬言。因为此事过后,阎老西曾派人请这位团座前去问询,后来团座再没有回营。部队在两天后等来了新上任的一名年轻团长。
据说,那位团座进入到阎老西的书房还不到半个时辰,屋内就一声枪响,再没了动静。料想此说不假,按老阎西那抠门到家的良好品性,如何能接受一下子损失百来号人百来条枪的残酷打击,一怒之下,自然要送那团座去西天面佛。
阎老西其实也是个很讲究的人,虽然河东之行并非他亲自出面,但好歹是授了意的。于是,出于一省之长的人前体现,终还是让人送了几百银元到六门,虽不及丧事费用的十之一二,到底没有丧心病狂断了六门的生路。
文爷膝下无子,奶奶又是不愿抛头露面的性子,于是爷爷顺理成章成了文家的掌事。
自己随文爷去河东,如今文爷却客死外乡,爷爷内心自觉对不住爱妻,自己总是有意无意在文爷书房中逗留,睹物思人。
一日,爷爷又坐在文爷的书房时消磨时间,不经意间在百宝阁的架子上看到一个青花瓷瓶,但见釉面白中泛青,釉色莹润透亮,宛若鹅蛋肌肤,吹弹可破。釉深处发青,浅处明亮柔润,与那足圈淡绿水晕时有应和,光波荡漾,似活物一般无二。如今想起,这一元青花瓷瓶竟是数年前自己与那邵家六爷子在那河南境内的八仙山所得。邵六爷子取了那两把匣子炮后得意万分,便把到手的一对元青花分了一个给爷爷,同时送与爷爷的还有那个如何也看不出门道,穷尽办法也打不开的那个黑色小匣。离分手时,邵六爷子一南嘱咐,如果匣子打开了,一定要告诉一下他里面空间有什么宝贝。
想到那个黑匣,爷爷忙喊奶奶去把它取来。奶奶一会儿抱着两个小黑匣走了进来。
爷爷看得分明,一个是邵六爷子给的那个匣子,一个是正是此次河东这行带回的黑匣。
“这两个匣子外表几乎一模一样,所以一并拿来给你看看。想到开匣子的方法了?”奶奶边说边用手中的绸帕擦着匣子的边角。
爷爷细看,这两个盒子除了外表色泽有些许差别,大小、饰纹、质地一般无二,再上手掂掂,轻重和手感也毫无二致。如此看来,这两个盒子出自同一工匠,同一块木料,同一时期一点不假。只是后来由于各自所处的水土气候不同,玩赏的人的生活习性不同,才导致今日外观上的明显色差。
奶奶精于消息机关,出了名的心灵手巧,但是这两个匣子在手里摆弄了几日,终究无法找到机关所在。今日看爷爷又拿来琢磨,便说道:“我看这两个匣子确是有些古怪,何不拿去让水家的婆婆看看?”
爷爷知道,在六门中,水家在消息机关上是最擅长的。不知是不是因为水家一直是阴盛阳衰,女子当道,歪打正着地成就了这消息机关的手艺。
于是爷爷带着两个匣子来到了水家宅院。水婆婆的祖上曾任过清代内务府造办处的员外郞,院中斗檐庭阁也自是别致已极。随着管家,穿过回廊,最里面是一个不大但特别幽静的四合院。
水婆婆精神不错,早早在丫在门口迎接。落座后,下人自是沏了上好的龙井,显是知道爷爷的身份。
说明来意,水婆婆笑了:“文少爷,区区两个小盒子,还要劳你亲自前来?”
爷爷道:“这两个黑匣得来颇有不同,相隔两省,而且二者相隔八年。许是与我有缘,奈何在下天资愚钝,识不破其中机巧,两上匣子一个也未曾打开过。”
“哦?“水婆婆一听,来了兴趣,几十岁的老人,眼神也发出了亮光。
看到婆婆来了兴志,爷爷忙把手中的包裹打开放在桌上。两个乌黑的匣子,除了外观颜色略有不同,大小形质一模一样。
婆婆端起其中的一个匣子,呈在眼前,慢慢地来回上下翻转。脸上的神色渐地凝重起来。
“文少爷,这两个匣子是如何到你手中的?”婆婆似乎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一个是我随文爷早年去河南时邵家送的,另一个是前几日河东之行从猫妖的棺椁中得来。”爷爷并不想把八仙山盗墓一事说出来。
“那你为什么说这是一个匣子?而不说它只是一块木头呢?”
“我寻思放个如此四方短小的木头在墓中不会有丝毫用处,大半是个里面放着物件的匣子。或许是死者的手饰盒或者是放一些自己喜爱的东西希望随身而葬。”
“这个的确是个匣子,但也的确是块木头。”水婆婆说话的语气显然比刚才严肃得多。
“所谓匣子,是因为它的确是中空的,里面有东西。又说它是一块木头,那是因为,这种匣子根本无法打开,里面的存在不是你我可以见到和理解的。“水婆婆说完,似乎才松了一口气。
“不过是不是传说中的那物件,现在还不得而知,得试试才知道它的真伪。我看十分**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东西。”
不待爷爷进一步详询,水婆婆命人去取一盆清水,转起身来,对爷爷说:“拿着东西,随我来!”
爷爷知道其中自有原由,便也不多问,只随了婆婆而行。
出了院落,三转两绕,婆婆带着爷爷来到一处假山后。等绕到背后,才发现那里居然有一不大的石门。推开石门,取了石壁一处挂着的风灯,二人拾级而下,底下竟然是一间斗室,而布置十分精致简约。
等爷爷把包裹放在室中的檀木小桌上,这时婆婆才道:“阴兵鬼玺听说过吗”不等爷爷答话,婆婆又道:“这两个匣子形质特点象极了传说中的鬼玺。然而世间数百年关于鬼玺的传说数不胜数。当年鲁殇王天生手持一枚鬼玺,每每战事吃紧,就招阴兵助阵杀敌,几无败绩。虽为传说,但未必是空穴来风。刘宋王朝的宋明帝刘彧当年灭了东晋,各地诸侯对这位杀猪的屠户不买账,纷纷举义讨伐‘猪王’。眼看建康不保,然而在紫金山上却出现了三千藤甲阴兵,个个砍不死,剁不烂,率队的居然是被灭东晋的已死将军。有人说是‘猪王’通灵,一个杀猪卖肉的何来这般神通,定是得到那使唤阴兵的鬼玺,才坐稳了江山。”
“既然是传说中的事情,婆婆又如何知道这两个东西和那鬼玺有些许干系?”爷爷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