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爷爷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象极了爬行动物行走发出的细碎的脚步声,心里一紧,忙收敛气息,一动不动。
渐渐的这种细小的足音变得密密麻麻,杂乱无序,后又渐渐地变得稀稀落落,最后安静了许多,只是偶而能够呼到一些。
爷爷在黑暗中越坐越紧张,四肢不敢稍有移动,变发出声音,引来杀身大祸。时间一长,腿脚开始发麻,因为坐的地方并非平坦,而是一个倾斜的土坡,再过一会,难免会支撑不住。与其到时候腿脚麻木,全身脱力而被妖畜们吞食,倒不如现在还有些气力还能与其一搏。
随着渐渐酸麻的感觉从腿部传来,爷爷一咬牙,紧握了利刃,黑暗中用单手划着了一根火柴。
眼前看到的场景让爷爷全身毛孔倒立,头皮发麻。
只见脚下的墓道中层层叠叠,挨挨挤挤,密密麻麻全是一只只比先前墓道中见的硕鼠还要大一号的老鼠,或卧或躺,象是行军后在此地休整小憩。
靠近内侧的墓壁上竟直立站着一只老鼠。它前爪扶壁,背向墓道,扒着墓壁一动不动,样子古怪至极。
爷爷点燃火柴的声音,显然是惊动了几只老鼠,那只背朝墓道的老鼠突然从墓壁上滑了下来。爷爷看到那老鼠离开的位置上竟然出现了两个乌黑的小洞。
爷爷猛然想起在主墓室看到的墙壁四周石雕的十二兽头和忽明忽暗huó dòng的兽目,随即快速转向那只滑落下来的大老鼠,只能看到它的一部分侧面:靠,我的天啊!那分明就是女人的脸,苍白妩媚。一种莫明的巨大恐惧瞬间席卷了整个大脑,全身的神经和肌肉立刻紧绷,一口吹灭了火柴,转身拼了命前刨后蹬,全力沿着斜坡上爬。
虽然土坡较陡,但好在那把宝刃够长够利,可以毫不费力地扎入岩石,稳住身体。黑暗中无法分辨环境,十数次腾跃式的攀爬后,爷爷手中的宝刃一空,这一次竟没有着力的去处,重心一失。整个身体借着余势,一头倒栽下去。
惊悚在先,哪里还记得使那沾衣十八跌,紧接着就来了一个结结实实的狗啃屎。幸好五官着落处并不是坚硬的岩石硬砖,要不然爷爷当年那潇洒英俊的颜值就要顷刻归零。
庆幸的是,那些大个老鼠并没有追爷爷。
从软湿的地上爬起来,爷爷兀自惊魂未定,忙不迭的点燃火柴,低头一看,胃里一阵翻滚,差一点呕出肝胆来。原来刚才从上面掉下来,爷爷的脑袋正好跌入一具已被啃噬挖空的死尸的腹腔之中,连吐了十几口酸水,这才稍稍定住了魂魄。
平息了心情,再次点燃一根火柴,爷爷看清了眼前正是进入墓道时见到的地狱尸群,于是靠着墓壁一侧,再也不敢歇息,辨明来时的方向,一步一步拖着脚徐徐地向入口行去。
一边费力地挪着步子,一边想起墓室中的种种,心情五味杂陈。
想来自己一行人在下得墓道,遇到那rén miàn硕鼠时,已自着了妖畜们的道儿。那时仅是一只老鼠精,就已经相当骇人。后来,众人在进入主墓室时,发现了墓壁上的十二幅生肖石雕。其实在石雕兽眼的另一侧全是适才遇到的那种rén miàn硕鼠,它们也和众人一样往墓室内观瞧。至于是什么引起那些老鼠好奇地站立观瞧,应当是众人的烛水马灯。在这终年漆黑的墓洞中,哪所一丝光亮自然就会引起这些活物的好奇之心。就这样,众人再次着了这些妖畜的道儿。
当时文爷年长位重,招呼众人四下里观察,自己跟随着文爷只在当场歇息,二人并未与那墓壁的兽头对视。以至后来激斗之中,只有二人在魂铃的作用下保持了一分清醒。
想起后来二人与那rén miàn猫妖的惨斗,自己曾经与匍匐于地的猫兽面对面,那时是不是自己也再次中了招,以至于后来莫明其妙地被几个管事围杀,又匪夷所思地出现在一具棺木中。
从棺木中逃生,如今想来,更是蹊跷。自己竟然是根据之前提着马灯观察棺中情形时的记忆找到了脱身的消息机关。当时自己所见与那几位管事见到的并非一样,自己看到的是空空的棺椁,而他们看到的都是yòu huò无边的金银珠宝。难不成是他们取尽了棺中只有他们能看到的财宝,然后把自己扔入棺内,再封死棺盖?而自己与珠宝无缘,掉入了只有自己能看得到空棺?一个世界,两种视界?
接着,爷爷又想到墓主人。不禁失声骂道:“操他八辈祖宗的,是哪个丧心病狂的阴宅术士建了这样一所人间地狱。如若他日能寻到此人,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方解我心头之恨!”
随即又想,不管是墓主人生前自己设计建成,还是请妖人术士营造机巧,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整个墓中,自己并未见到墓主的真容,棺椁内唯一的活物就是那只说不清,道不明的rén miàn猫身的妖兽。难道这里虽是三龙戏水的绝佳风光宝地,却也因此成就了欲成仙得道的猫妖鼠精。它们虽自阴湿之地养成妖身,却想来到此处地采纳精气,幻化人形,终究要成仙成圣?爷爷当时这么想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那时候百姓皆十分迷信,更何况斗门中人,终日里与那僵尸粽子为伍,自是更加笃信不疑。
这座妖墓的设计根本不按常规旧理。最外一层墓道,自然是进出的通路,不设任何消息机关,定是让进墓的活物,包括人和动物,能顺利通过,三重石门的耳室也大体算是障眼的摆设,不会花费太大的功夫就会到达孔明车所在的入口处。那孔明车的设计,又是为了让进来的活物能够轻松地毫不费力地进入到墓室之中。如果当时把这里造成石门石洞,来者一顿蛮力摧毁,再不能第二次使用,也断不能阻止进入的活物逃出墓道。
等好奇的活物们进入到墓室之中,这里才是杀戮他们的主战场。因为这个时候,两端入口均不能顺利退出。首先,孔明车的材质特殊,一般的刀剑无法伤及毫分,其次,tí gòng动力的流水水底一定安装有利刃倒钩,水下逃生自是寻死之举。即使有人想到有火直接烧了孔明车,但是转动不息的轮叶常浸没于水中且水为活水,自然也是行不通的。再说到那摄人魂魄的rén miàn硕鼠和几已成虎的猫兽。一个是蛊惑心智,使人产生幻觉,再让人性最丑的一面暴露出来,一个是凶猛异常,动辄扑杀,使人残肢断魂。经过这几番遭遇能存活下来的已经凤毛麟角。接着,那与石雕兽眼对视过的人,受到藏匿在第二屋墓道中的rén miàn硕鼠的二重惑乱。在某一时刻,再次催动恶念,使得余下的活物再次相互妒忌,相互猜疑,相互指责,乃至相互残杀,终至全军覆没。
想那妖兽是众鼠的头领,平日只在棺中悠闲。棺底洞中的石台应是众鼠献祭的平台。平时罕有人或者其他动物拿来献祭,那些rén miàn硕鼠,就把身边的寻常同类拿来当做祭品。之所以进来时第三道石门未曾打开,那是因为前面盗墓的一伙人应是泛泛之身,断不是盗墓的高手。在到达第三道门前就已经全部挂了。最大的可能就是受到rén miàn硕鼠的蛊惑,最终导致自相残杀,直至死伤殆尽。至于墓中有几具死尸则是因为闲极无聊的猫妖也加入了绞杀的队列。
猫妖孽鼠在墓道暗处应该还隐藏有它们出没的入口。堆彻在第三重石门门后的大堆的尸体应该是那庞大的硕鼠群完成的任务。
除了那无法明言的幻象的牵强假说,目前最难解释的是为什么自己还好好活着?自已是如何掉进那口木棺的?为什么一行人进得墓来,只他一人活了下来?
重重疑问当中,爷爷前行的脚步被地上的东西挡着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时间由于过度的疲乏被无限的拉长了。
再次划着一根火柴,面前竟是零乱堆彻的尸体,目光扫过,霍然看到了一道石门,还有那石门一角的石洞。
“啊,是这个石洞,就是这个石洞!”
经历过一场炼狱般的恶梦,爷爷终于找着了通向希望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