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末世!”
随着一组接一组的猎户走上黑云边的临时速降点,大多人都会慷慨激昂的喊出这句话,然后纵情一跳,投入那无边的黑暗和未知的恐怖之中。水印广告测试 水印广告测试
这时龙七才明白,之前自己感受到的那丝悲壮意味是什么。那是每一个末世孤儿在面对末世时都必须要具备的一种态度。既然黑暗的人生无可避免,那就轰轰烈烈去直面。
在垦荒年代,曾经有“黑区游猎,十死九生”的说法。当时就连威风八面,帝国制式的麓战营,都在往这个无底洞里一坑一坑的填人。在灰区已经战无不胜的麓战队,进入黑区就完全变成了瞎子聋子。下黑一万,回来五百都是常有的事。正是先辈前赴后继,才为后人踩出了一条血路。末世敬拜山河战神,如今战神已经被看作是无数英魂汇聚而成的一种精神象征,神圣庄严热血肃杀。
流民营有一个说法,每一次下黑都是一条不归路,但我们已经走过了末日,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在末世靠黑区为生的流民家里都会有一盏叫做招魂灯的法物,据说出门的时候将灯点亮,就等于留了半缕魂魄在家中,这样他走得再远,哪怕粉身碎骨,也会魂兮归来。
龙七自认为还没有资格喊出这句豪言壮语,但他也在内心深处默念了一句,“小七,欢迎你来到末世。”
君诗和龙七同一组下崖,临行前她在龙七耳边轻声说了些待会儿的注意事项,然后紧紧握了下龙七的手以示鼓励。虽然隔着手套,龙七依然能感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但他相信那和紧张无关,更象是一种大战来临前的兴奋。
龙七曾经不止一次进入黑区,但在龙字营的中军帐内,他更象是坐在一艘巨大的潜水艇里,强大的灵素破开那稠密的黑雾毒瘴,只会让他对前方的未知世界生出强烈的探索**,在那个功能强大的求生舱内,他不会因为沉入黑云感到不安。
而此时,龙七就象是一个孤独的泳者,被抛入冰冷的深海之中。在身体落下没入黑云的瞬间,整个人就象进入了一个感官被封闭的世界,耳边顿时安静无比,眼前是犹如实质的黑暗。
那种快速袭来的孤独和空虚瞬间将一个人拖入了无尽深渊。龙七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来越冰冷,仿佛下一刻他就将永远长眠与此,再也醒不过来。要不是腰间还系着缆索,或许整个人会倾刻间崩溃。
还好这种状况只维持了片刻,随着呲一声响,耳内负压一般的感觉消失了,整个大脑也变得清明起来。龙七缓缓睁开眼睛,感到自己的脑袋正被一个气泡包裹着,充沛的气灵素可以让他自由的呼吸。
正是先前套到他脖子上的那个项环,不知是什么稀奇的法器,竟能创造出一个封闭的小环境来。这是龙七呆过最小的生存空间,估计也就是一个大号气球的尺寸,仅能容纳一颗头颅四顾。当身体移动时,这颗气泡也就紧跟着脑袋一起移动。
在绝对的黑暗中,这个项环tí gòng的光线极其微弱,但依然能让龙七看到周身环绕的黑云毒瘴,没有视距,可视距离几乎就是0米。不过可以畅快呼吸,可以看到一丝光亮,还是让心情很快平复下来。就象一个溺水的人在海底找到了呼吸的方法,顿时大海也不再那般冰冷。
“咻!”
就在这种带着些许新奇几分刺激更多还是对未知的恐惧之中,一声清晰的哨音在他耳边响起。龙七赶紧也咬紧竹哨回应,虽然流民使用鹰哨的哨语中夹杂着很多行话黑话,但大意是相同的,毕竟在帝国用的是同一套声讯密码。
鹰哨无论在光合院还是军营都是会反复修习的课程,在那黑云毒瘴之中,除非开辟出独立的灵素空间,否则普通rén miàn对面也无法交流。
龙七凭着鹰哨很快就锁定了君诗的位置,他现在有些确认了君诗那句“跟紧我”是什么意思了。他必须贴到对方脸上,两个脑袋的气泡撞到一处,才能看到对方。前提是龙七必须适应在不到半米的空间里,被黑暗环绕,然后和一张鬼脸面对面还能保持镇定自若。
龙七只在气泡碰撞的刹那待了一刻,就落荒而逃,就好像一个刚刚在海底找到呼吸方法的溺水者,突然又看到了一头虎鲨向自己扑来。零距离直面那张鬼面,实在是有些触目惊心,刚刚平缓的心脏又狂跳起来。便在这时,他感觉腰间一松,那根帮助他速降到崖底的缆索锁扣已经被解开。
龙七下意识想去摸后腰的开山刀,却发现自己被那层皮铠甲裹得死死的,只能手无寸铁跟紧那个疯女人。当你被无边的黑暗包裹,确切的说,是被实质的黑暗包裹,即便你知道身边有不少同伴和你在一起,那种孤独感依然无法排遣。最初来到黑区的人类幸存者,估计有一多半是被自己打倒的,这种孤独的恐惧感比在地笼恐怖多了。因为在地笼里,你至少知道这个空间有多深,有多大。
当缆索被解开的那一刻,龙七就象是丢掉了最后一根稻草。接着他被人从身后狠狠推了一把,在黑暗中连滚带爬了很久才勉强稳住身形,慌忙如溺水者一般开始四处胡抡,却发现什么也触碰不到。止刻纵使他心脏再大,胆子再肥,也无法阻止恐惧感阵阵袭来。
龙七颤抖着咬紧嘴里的鹰哨,只有这样牙床才能稍微消停一会儿。他开始逼迫自己进入到一种凝神的战斗准备状态,空灵冥想,深长的吐纳呼吸。他渐渐回过神来,仿佛能看到那个鬼面君诗正在某个方位,恶趣味的看着狼狈的自己。
龙七的少年心气瞬间被激发,他决定不能这样坐以待毙,必须做点什么予以回击。他现在手无寸铁,方寸境地皆是黑暗,于是吹响了嘴里的鹰哨。
龙七:“君……君诗姐?”
君诗:“在呢。”
龙七:“君诗姐,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君诗:“有屁快放!”
龙七:“你怕说了你会丢下我不管。”
君诗:“说吧,姐赦你无罪。”
龙七:“那我可说了啊。我觉得你要不是和我六姐那样的大měi nǚ,要不就是往反方向发展那种,你懂的。”
君诗:“……”
龙七:“君诗姐,君诗姐?你别吓我,会吓死人的,你倒是回个话呀!。”
冷不防,龙七感觉从后面被人揪住了脖梗,一道森冷寒意顿时沿着脊椎骨直达了尾椎。霎那间,龙七那战斗的本能完全冻结,如同梦魇压身一般,惊得他快要昏厥。
还好下一刻冲进他气泡里的是一张人脸,确切地说,是一张绝美无匹的女人脸。那汗涔涔略带嫣红娇色的容颜上,因为一道坚毅的眼神带上了三分英气。因为离得实在太近,君诗那挺翘的鼻尖几乎就和龙七要对到了一处。龙七在看到她的一刹那视线就已经失焦了,然后就是比先前那张鬼面还要强烈的压迫感,让他几乎要窒息。龙七突然明白了,原来美丽的东西,又时候比鬼脸的杀伤力还要大。
气泡里声音可以正常传递,下一秒龙七就听到了君诗那酥骨的原音:“小七爷,就你这胆量也敢来黑区游猎。我不过是让你一个人适应一下这种环境而已,你居然支撑了半分钟都不到。昨天那牛逼哄哄的劲儿到哪去了?算了,不说你了,还是乖乖跟着姐姐走吧。”说完这句话君诗立马带着她的气泡闪人了,来无影去无踪,留给龙七的就是那么片刻的残影。
龙七此刻听了她的话,一点也不生气,无比乖巧的一把牵住了君诗递过来的一只搭扣锁在了腰上,用一根缆索将两人连在了一块。
在那个完全被黑暗包裹的气泡空间里,前面那道声音滞留的时间仿佛特别长,还有那香汗的味道,龙七吸着鼻子嗅了一路,没想到居然有净心提神的功效,一时间,竟让他忘了先前的孤独和恐惧。
这一夜,来自跛龙岗灰区的118名猎户,或者说是117名猎户加上1个新人菜鸟,就这样凭着经验和胆魄,以及众人互相之间的鹰哨联络,在滚滚黑云中守望相助,不断向着黑区更深处摸索而去。所有人此刻的感受是一样的,明明有白多队友在自己身边不远处,却感觉只有自己一人在无尽黑暗中踽踽独行。
龙七亦步亦趋紧跟在君诗身后,心情逐渐明朗起来。黑云中固定在身体两侧的晶管在前方发出朦胧的光线,勾勒出引人遐想的曲线。不过此刻龙七只是对这个漂亮姐姐生出了黑转粉一般的好感,他这个年纪,还很难产生出其他情愫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君诗因为有照明便一直在前方通过鹰哨提醒龙七地形状况,龙七在一路都在适应脚底下各种高低起伏的路况,无暇再和君诗聊天。他十分纳闷,为什么不干脆给他身上也插两截晶管,岂不省事。
然而毕竟是末世山林里长大的孩子,又接受过严苛的军事训练,没多时,龙七出脚就变得越来越扎实。从一开始,几乎是被君诗拖着走,到后来,似乎在脚尖触到地面岩体的一瞬间,就能准确判断出山路的起伏走向,在稳稳迈出一步的同时,心中已经在盘算接下来的两三步。
就在龙七对这种黑暗行军法越来越驾轻就熟,脚下渐渐生风之时,鹰哨里却传来了一道新的指令,所有人向最近的一个补给点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