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为了这个名字的主人,卡列科夫愿意承担一切,他犹如带着剑的勇士,拖着残破的身躯,从无数史诗般的幻境中死里逃生,生与死似乎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是是否能够再见伊人一面,而现在,她似乎就站在面前。
“卡捷琳娜……”他又轻轻地叫了一声那个名字。
“欸,您怎么了?卡捷琳娜是谁?”安娜不知所措,脸上满是迷茫,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卡列科夫。
“我……我……”卡列科夫说不出话了。
一边坐着的青年心满意足地看着这一切,实在憋不住他的笑。
“太精彩了!实在太精彩了!就是这个表情!”
偷着笑了一会后,青年索性就开始放肆地大笑,仿佛疯了一般,直到把脸靠到膝盖上——他太得意了。
卡列科夫并没有理会他,他的眼里全是安娜,或者说是卡捷琳娜,她们分明就是一个人!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魔法?镜像?孪生姐妹?一切都显得荒谬透顶!
“啪!”从大笑中回复平静地青年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一切,安娜,客厅,甚至连整个木屋都消失了,回过神来的卡列科夫发现他正站在空中,脚下十几米就是那个湖泊,与他一同在空中的还有沙发,桌子和那个青年。
不等他开口,青年先发话了:“该看的都看了,我们来谈谈正事吧!”
卡列科夫眼里可没有什么正事。
“你到底把她怎么样了!世界上怎么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卡列科夫向青年吼道。
“不要着急,安娜和这片土地上的一切一样,只是我制造出来的幻影,你可以从我这拿走报酬,你可以把整个奥伊米亚康买下来,娶回你的姑娘。”青年翘起了腿,把身子贴着沙发背,悠闲地看着卡列科夫。
“报酬你说什么报酬难道你就是我的雇主?!怎么会?”卡列科夫惊道,“可……我还没有找到那个金矿。”
“不用找了,你还没有明白吗?那是对你的一点仁慈,上帝的仁慈指引你到天堂,魔鬼的仁慈指引你来这儿。”青年喝了一口茶,抿抿嘴,很享受的,他自己虽然品尝不到任何味道,但卡列科夫就是他的消遣品。
“可是!为什么!什么叫仁慈?你在可怜我吗!”卡列科夫情绪十分激动,按着桌子逼问道。
“不不不,我从来不会对一个废物发慈悲,你对我来说有着很大的价值,只是你不知道罢了。”青年摇了摇头说。
卡列科夫:“我不知道的价值?”
“我们合作吧,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青年张开双手,满脸兴奋地说。
“合作?我想的得到的一切?哼,先说说代价吧,你需要我做什么?”卡列科夫皱起眉头,他在盛怒之余还有理智,他知道一个奸商总是会先抛出诱饵。
“一个活着的容器。”
“容器?你看我像个盛苹果酒的木桶吗?是不是还要把我的内脏全挖空,当个rén pí水袋?”卡列科夫翘着头说道,他明显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不,你和木桶的价值可不一样,而且,我对水袋没什么兴趣,我想用你作力量的容器。”青年说。
“力量?”
“对,你可以看到我所能做到的这一切,但这只是冰山一角,我会给你我的力量,你有一年的自由支配的时间,你可以随心所欲地使用它,当然分寸你自己把握。一年之后你要带着我给你的东西去中国。”青年解释道,随后在空气中浮现出一张地图,青年指了指那个地点。
“就这么简单?去中国干嘛?再说中国和西伯利亚差不多大,我听说那里到处都是山区,我难道要去它的全境旅游?赏金猎人们常说看起来越简单的任务做起来就越困难。你觉得是不是很有道理?”卡列科夫质疑道。
“我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这一切解释起来太麻烦了,我讨厌麻烦,我的力量会带着我的记忆,你会慢慢明白你的使命的。所以你接受吗?”青年问道。
“如果我拒绝,我就会重新回到冰雪森林里对不对?”卡列科夫脸上出现一抹苦笑。
“你很聪明,卡列科夫先生,我喜欢和你这种聪明人谈话。”青年赞赏道。
“那就不要再废话了,把你所谓的力量给我吧!我已经因为无能失去太多了。”
卡列科夫说道。
“别着急,先祝我们合作愉快!”青年端起他的红茶,微笑着说。
卡列科夫也端起他的杯子和青年碰了一下。
“对了,既然你是个讨厌麻烦的人,那在我快饿死时来找我不就好了,干嘛要费这么多心思呢?”卡列科夫喝了一口红茶,疑惑道。
青年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他的狂笑又回来了,他正在努力地憋住,清秀的脸扭曲得像干枣一般。
“嗯?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多心思我……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青年终于忍不住捂着肚子狂笑起来,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以至于他连杯子都拿不稳了。
“又怎么了?这很好笑吗”卡列科夫反感道。
“你真的是太聪明了!卡列科夫先生!从古至今所有的哲学家的智慧加起来都比不上你!”青年笑着说,“为什么我要煞费心思地给予你这份仁慈呢?”
青年略微收敛了放肆的表情,转而用一种稍显郑重的口气说:
“你注意到了吧,这里的一切都是你想出来的,你喜欢的,但同时也是我喜欢的,什么人的思维会和卡列科夫一模一样呢?没错,只有卡列科夫,所以我就是你啊,我把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我自己身上,为自己着想有什么不对呢?”
卡列科夫愣住了,他不明白青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觉得青年不是在扯淡,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像是为他设计的,如果青年强大到可以看透他的思维那另当别论,否则没有办法解释为什么别人会知道你从未与别人说的幻想,连最优秀的读心者也做不到。
“你说你是卡列科夫,那我是谁也是你变出来的?原形是石头还是木头”卡列科夫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了,他感觉自己被别人玩弄之后还被侮辱了,心里很是气愤。
“你当然也是卡列科夫,如假包换的!”青年脸上露出与让卡列科夫见安娜时一样的满意笑容,让卡列科夫更加反感,“世界上决不会有两个思维一模一样的人,那是不可能的,可能极其相似但不可能完全一样!那解释只有一个了——我们本就是一个存在!你懂吗?卡列科夫先生?或者说,杜卡殿下!”
“我不懂,我们分明是两个人,还‘杜卡殿下’,这个绰号真是尊贵得让人恶心,你在骗我!骗子都比你仁慈,他们只是想骗我的钱,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即便如此你还要摆出那副疯子的嘴脸来耍我吗!”卡列科夫暴怒了,他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总是感觉面前的这个男要抹消他,不是杀死他的身体,而是把他的整个存在都替换成另一个人,用拙劣的谎言和骗术掩饰他内心的恶意。这让卡列科夫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咆哮。
青年看着发狂的卡列科夫,就像看着隔着笼子发威的野兽一般,淡定从容。
“……算了,你会明白一切的。”
他说。
“啪!”
青年打了个响指,周围的湖泊草地的色彩慢慢分崩离析,景象的消退从空中悬浮的二人开始,从湖的中心一直蔓延到远方深蓝的群山,让这片秘境只留下一片黑暗,刚刚一副要吃人样子的卡列科夫也如打了镇定剂一样安静下来,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定格了一般无法动弹。
“你又做了什么?你能控制我!?”卡列科夫“平静”地说,但他快要瞪裂的蓝眼珠显然不是平静的表现,他现在明明想要咆哮,但有一种力量强行使他镇定。
“放轻松,殿下,很快你就会成为真正的殿下,并且成为君王也未尝不可。”
青年用手指在卡列科夫的胸前划了一下,渐渐地,在他划过的地方纯白色的强光从卡列科夫的胸前一点一点地透出来,那白光一点一点组合,形成一条姿肆的龙,它的姿势虽然随意却丝毫不失威严,眼神蔑视万物,如同青年说的那样——至高无上的君王。
这片天地随着龙纹的出现而翻涌,仿佛沸腾一般,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从无边的黑暗中不可思议地抽出一缕缕的如烟一般纯白的物质,这些物质一出现就像有了意识一样,它们争先恐后地钻入卡列科夫心脏内,就像那里面有着一个巨大的空间,足以让被囚禁已久的它们全部逃进去。卡列科夫的身旁形成一个纯白的物质龙卷,每秒都在向他灌注巨大的能量。
而卡列科夫自己则感觉身体极为疲惫无力,就像他越出森林的那一瞬间一样。
他很害怕这种感觉,这种感觉意味着消亡,死亡,湮灭,他想大叫,但青年的力量让他闭嘴。
于是他只能疯狂地从身边汲取那些如烟一般的物质,如同一个抽水的泵,把龙卷中的的白色物质拽进体内,这些物质在他的体内释放能量,让他感觉到身体有了充盈的感觉。但充盈的感觉只有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空虚感和无力感,逼迫他继续汲取能量,但卡列科夫体内仿佛又一个无底洞,无论多少能量都填不满。
青年看着这一切,满意的笑着,仿佛反派在看着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地进行。
“这才对嘛!跟我阔别了这么多年的身体不多储存些力量,怎么容得下我呢?吸吧!吸吧!我这里还有更多!你会让杜卡重现世间,伟大湮灭之王就要回来了!”
青年一直看着卡列科夫的变化,直到他胸口的龙纹完全浮现出来,青年开始吟唱某种咒文,没有人能听懂他唱的是什么,但卡列科夫听到那声音,脑海里却产生了另外一种声音,它时而像猛兽的低吼,时而像女人哭泣,让他感到十分难以平静。
吟唱完毕的青年开始如风吹细沙一般从腿部开始消失,每消失一点这片空间就剧烈地抖动一下,许多漆黑的碎片飘零而下,随着白色的物质烟流,融进疯狂吸收着能量的卡列科夫体内。
“黑与白,万物的起源,也是万物湮灭的归宿,安伯斯,你夺走了我应该得到的位置,我,伟大的维萨吉杜卡又回来了!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你从王座上拖下来!”青年高声呐喊着,又一转即将消失的身躯对着卡列科夫说,“你会看到我的杰作的,我们本来就该是一体的,融合就是你我的使命,我们加在一起就是杜卡,分开就什么都不是!为了感谢你复制的人格,你可以保有他,但他仍将被维萨吉同化。”
“为了帝王的重生!我……”
说到这里青年肺部以下的身体消失了——他无法再往下说了。但他的脸上还留着疯狂与虔诚各占一半的表情,传递着他或是“它”的忠诚。
卡列科夫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意识在一点一点地被一个更为强大的意识侵蚀,与面前青年一起消失之前,他忽然不害怕了,他正在拿到力量,让他自由,让他强大,再也不会任何人能夺走他的东西,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吗
渐渐地,他开始欣赏意识中的这片空白,那片颜色既是虚无,又是一丝不染的纯洁,它白得像奥伊米亚康的雪,纯洁得像卡捷琳娜。